齐高喊得很大声,员工们都齐齐回头,脸上全是好奇,谁要生了?
紧接着员工们就看见大BOSS素来平淡淡漠的脸上,依次出现茫然、顿悟、惊讶、焦急的神情,乃至最后失态,脚步如风,一下从他们面前过去。
员工们交换了个眼神——噢,是皇后娘娘要生了啊。
齐高匆匆说:“大少爷,车准备好了,在公司门口。”
陈景衔眉头皱得紧紧,昨晚……不,早上,早上她还一点要生的迹象都没有,还在嘟囔不知道要去待产房住多久,怎么会突然要生了?
刚走出公司,陈景衔无意间抬起头,看到马路对面,蒋珍珍从一辆出租车下来,跑向她。
蒋珍珍是计云最好的朋友,而且计云是在跟她吃饭的时候要生的,无论如何,她现在都应该陪在计云身边才对,来这里做什么?
陈景衔盯着她越来越近,脑子里闪过几个不太好的念头。
“大老板,计云她、她……”蒋珍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计云怎么了?”陈景衔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竟在抖。
蒋珍珍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话喊出来:“生了一个死胎!”
犹如当头棒喝!
陈景衔整个脑袋都空白了一霎。
齐高大吼:“你胡说什么?!”
“真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气,医生说是在腹中窒息的!”
陈景衔感觉后背有冷汗唰的一下流下来!
他努力稳住心神:“计云,有没有事?”
“计云很伤心。”
……那当然了,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等到分娩,结果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怎么可能不伤心?早知如此,还不如从来没有怀过,或是早早就没了,也不至于满怀期待这么久,最终悲剧收场……
陈景衔嘴唇失去血色,不受控制地想,是不是他的错?他要是一直把计云留在陈家,有佣人和家庭医生贴身照顾,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他之前为什么要放她走?明明不舍得她,为什么放不下裑段留她?后来她都回来了,他又为什么不肯说一句原谅的话?看她忙前忙后,她都有八九个月身孕,他怎么……
陈景衔闭上眼睛,少顷,再睁开,眼白覆满血丝。
齐高只在陈莫迁和鸢也的死讯的传来时看到过他这样,可见是真的伤心了,搜肠刮肚才想出一句安慰的话:“大少爷,你和太太都还年
轻,还会有孩子的。”
可是再有也不是这个孩子了。陈景衔哑着声音:“我去看看她。”
车早就停在门口等,陈景衔要弯腰上车,蒋珍珍却挡住:“大老板,计云现在不想见你,她谁都不见,你还是改天再去吧?”
陈景衔理解计云的难过,但他不去看看她,他不放心:“我可以不露面,我在窗外看一眼。”
“……那也太浪费你的时间了,等计云好了再见也不迟,现在有我陪着她就行。”蒋珍珍的眼神闪烁,只有一瞬间,但这一瞬间也被陈景衔捕捉到。
陈景衔感到一丝异样。
悲痛的心情稍敛,生出怀疑,他问:“计云在哪个医院?”
蒋珍珍硬着头皮说:“等她想见你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陈景衔又问:“为什么是你亲自来找我?”
既然计云那么悲伤,她怎么放心离开她?
“因为、因为我没有你的手机号码,只能来找你。”蒋珍珍快顶不住他的审问了……
不过都到这个地步了,陈景衔要是还看不出这里面有猫腻,就不是他了。
他直接问身边的人:“计云在哪个医院?”
齐高早就查清楚了:“第二附属医院。”
陈景衔上车就走,蒋珍珍拦不住,急得跳脚:“大老板!大老板!计云现在真的不想见你!”
但陈景衔的车咻的一下,她连车尾都看不到,蒋珍珍只能赶忙一边拦车一边给计云打电话,告诉她陈景衔过去了。
尔东集团离第二附属医院不远,又碰上路况好,几乎畅通无阻,陈景衔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到了医院,直奔住院部。
那会儿,计云还没从床上挪下来,怀里抱着个孩子,就这么和闯进来的陈景衔大眼瞪小眼。
三五秒钟后,孩子很不识趣地哭起来。
计云:“……”
陈景衔嫌等电梯浪费时间,是跑楼梯上来的,呼吸还没调整过来,湍息地看着她,以及她怀里的孩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堪称咬牙切齿地说:“不是生了个死胎吗?”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计云都要把脑袋低到在孩子身上了。
骗他!
又骗他!
陈景衔经历过家族争斗,也经历过商场诡谲,有不少人想算计他,但都没有一个人比计云还能骗他,几乎次次得逞!
齐高现在才追上来,看到计云怀里抱着孩子,起初以为是计云舍不
得死胎不肯让人处理,定睛一看,那孩子明明还会动,是活的,也就明白了的自家大少爷这是又被她给骗了……他现在倒真有点佩服计云了。
齐高默不作声地替他们关上病房的门。
陈景衔缓了几分钟才平复过山车一样的心情,他没心脏疼的毛病,但因为计云,已经第三次心脏疼了。
他平了呼吸,冷静了,他也想出来计云为什么要骗他说孩子死了。
“不想把孩子给我?想独占?”
计云不敢吭声。
其实就是默认。
陈景衔走向她:“当初是谁说,要生个孩子回报我的恩情?”
“我、我反悔,我反悔了不行吗!”老话说得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计云就不要脸了,一个劲儿说,“我查过了,就算离婚,哺乳期的孩子,也是判给女方的,你不能,也不能够抢走我的孩子!法律都不准的!”
老公没了她认,但孩子不能也没了啊,否则她岂不是亏大发了?
这个孩子是她辛辛苦苦怀了十个月才生下来的,她第一个孩子,她哪舍不得啊?
陈景衔溢出一声笑,是生生气笑,陈远潇和他之间她选陈远潇,这次想要孩子,想的不是怎么留在他身边,而是想带着孩子一起跑,而且看起来还是筹谋了很久的,连离婚怎么判都差了,准备充足啊。
计云抱紧怀里的小婴儿:“你就当我是出尔反尔吧,反正我不可能把孩子给你,我换个方式回报你,行吗?我给你钱,行吗?”
陈景衔没好气地说:“你有多少钱可以给我?我又是需要卖孩子换钱的人吗?”
“五千万,可以吗?”
“你哪来那么多钱?”
计云抿唇:“现在还没有,五年后就有了,我跟念哥签好合同了。”
陈景衔都要想一会儿,才能想起来她口中的“念哥”,应该是那个叫李念的经纪人,她之前也问过他。
签好合同?艺人合同?五年五千万,对她这样的新人来说是很高的价位了。
计云“咝”了一下,脸色也白了白,是刀口疼了。
陈景衔大步走过去,去接她怀里的孩子,计云抱紧了不肯给,他冷声:“不想死就躺回床上。”
计云睁着眼睛看他,还是不松手,终究是陈景衔无可奈何地软了语气:“我不会带走孩子的。”
想着陈景衔还是诚信的,计云这才肯慢慢松了手。
陈景衔第一次抱到自己的孩子,虽然他这会儿的注意力更多是在计云身上,低斥她躺回床上,又让齐高叫医生来看她的刀口,但孩子抱在她怀里的第一感觉是实实在在的,很柔软,很温暖,轻轻的重量,他情不自禁地软了眉目,仔细地看了看孩子。
是个女孩。
有六斤重,并不瘦,所以皮肤没那么皱巴巴,脸蛋圆圆的很可爱。
陈景衔一笑,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脸颊。
医生检查了计云的刀口,没有大碍,让她卧床,不要乱动。
陈景衔看她脸色苍白,头发也乱糟糟的,再想到她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他没在她身边,刚才的气就消了不少,抱着孩子坐在床沿,准备跟她好好聊聊。
“你本就想进娱乐圈,还是只是想赚钱还我?”
计云老实说:“都是,我想要有话语权。”
陈景衔道:“你真当了明星,有了话语权,将来随便在网上编造个故事,说我骗你身子让你怀孕还想抢走你的孩子,到时候网友们都站在你那边,我岂不是孩子没有,钱也没有?”
计云急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现在或许没有这个心思,娱乐圈花花世界,你敢保证,你永远没有这个心思?”陈景衔眉眼清淡,“你以为,李念明知道你有过男人还有过孩子,却还开出高价签你当明星是为了什么?”
计云一怔。
陈景衔轻笑:“因为他知道你怀的孩子是我的,他签你,是冲着我来的。”
说得再直白点,李念算准了以计云和他的关系,他一定会捧计云,计云不可能不火,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才敢开高价。
计云咬咬唇:“那你要怎么样?”
“离婚吧。”三个字,陈景衔轻描淡写地抛出来。
计云呆滞了好一会儿,然后嘴巴一扁,要哭了都。
离婚啊?她就算想抱着孩子跑,也没想过离婚的事啊,他真的不要她了啊?
陈景衔看都不看她,兀自说:“离婚协议书上写清楚,你放弃孩子抚养权。”
!
计云噩梦成真,没了老公没了孩子,差点昏厥过去,马上直起腰要反对,陈景衔先一步道:“五年后,你有五千万,我就把孩子还你,在这之前,你可以随时来看孩子,后院那间房也给你留着,你想住就住。”
“万一、万一你出尔反尔呢?协议都签了,
你不还给我,我上法庭也毫无胜算啊。”
陈景衔挑眉:“我的信用比你好,我不会。”
“……”
计云靠回床头,觉得自己要考虑一下,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考虑的余地……
计云虽是突然分娩,但陈家原来就有准备着,一个电话通知下去,月嫂护工就都来了医院照顾。
她们帮计云换衣服时,陈景衔走到走廊的窗户边看风景,觉得天气真好,原来六月的青城也有这么舒服的时候。
他身后的齐高就不太舒服了,欲言又止,陈景衔看了他一眼:“有话说?”
齐高憋不住问:“大少爷,您为什么要说离婚?”
陈景衔笑:“你不是劝我跟她分开吗?”
“那是以前。”齐高挠头,“您舍不下她,这段时间她的所作所为,看起来对您也是有情的,既然两情相悦,那就好好在一起,何况你们现在孩子都平安出生了,为什么还要离婚呢?”
陈景衔双手撑在窗沿,看着楼下草坪的病人在活动,嘴角一勾:“去找个做假证的,做一本离婚证。”
啊?
齐高没明白:“假证?”
……
陈景衔最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计云一直留在他身边?
对一般男女来说,领了结婚证还有了孩子,就是绑定了。
但计云不一样,一个“报恩”,就能让她从他身边离开。
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倒是给了陈景衔一个想法——
她既然那么在乎孩子,那他就“扣留”孩子,这样不就能让她留下了吗?她那句“就算离婚了,哺乳期的孩子也是归女方的”,也给陈景衔提了个醒,他们的婚姻关系,反而是她“抢”孩子的重要筹码。
既然如此,那就“离婚”。
写好离婚协议书,孩子归他,让计云以为自己没办法要回孩子,就不会再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离开他。
……
陈景衔从来不对至亲的人动心机,但不代表他不会,商场上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毒蛇,他算计起来,也叫人毛骨悚然。
这次就当他给计云设了套吧,他真的没办法再看着计云说走就走,用点小手段,把她套牢在自己身边。
再者,他们“离婚”,也能让那个李念少打些她的心思,省得看她背后有他,就一个劲儿逮着她吸血。
一举两得。
陈景衔轻笑:“她骗了我那么多次,也该换我骗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