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都这么讲了, 事情便如此定了下来。摄政王暂留。
派人回城,将原定在今日晚些的议事给推后,叫大臣不必再等。这边几人去, 两夫『妇』各自分住一处殿室, 来的侍从服侍主人落脚。
虽然是晌午了,但到了这里, 众人谁有心思吃东西,草草用了饭,便就预备出去。很快, 两边各自收拾完,出来。
庄氏就将衣物都带了过来。束慎徽作游猎的装扮,内白纱单,外是类似简便戎衣的一袭锦地胯褶, 上紫下黑,腰束革带, 佩剑,马鞍侧旁悬弓,背上负一箭囊,内『插』满羽箭,足下则是一双六合乌皮靴,和平常在朝内着了公服的肃穆模样截然不, 但见剑眉星目,英气自内而发,勃勃如若天耀阳。
陈伦也是和类似的装扮。
永泰公主平日好,外出时常弃车,不惧抛头『露』面,以帷帽遮脸骑马, 骑术也是上佳。今日她穿了一袭女子便于骑马的长襦阔裙,披件孔雀裘,流光富丽,等出来,看到姜含元的打扮,不禁眼睛一亮。
她的长发在头顶绾了一只简髻,身着男衣,大红的锦底,织金的滚边,束着一条兼备装饰的琛缡腰带,脚蹬乌靴,肩上一件用来御寒的白裘镶边披风。从头到脚,飒爽利落,人若红宝石一般发光,叫人看得有些挪不开眼。
公主目不转睛,盯着瞧了片刻,立刻叫停,转头奔了去,等出来,竟也换去了原的裙装,变成男衣,笑,“今日我也不戴那劳什子的遮眼睛帷帽了,便就东施效颦,学妹妹这样的装扮。驸马,你瞧我这样,好不好看? ”
公主体貌侬艳,这般男子着装,和摄政王妃又是一种不的感觉,另有风致。陈伦看惯她女装,忽然如此打扮,也是倍觉新鲜,忙说好。公主便拉住姜含元,说说笑笑地走了出去。
外面,骅骝厩送来了挑选好的骏马,侍卫和随从也准备了今日外出游猎所用的弓箭、火炬以及休息备的食物、马扎、小帐篷等等常规之物。等四人上了马,王仁和陈伦的护卫便各自领着手下跟上,一行人十来个,纵马呼啸,朝着禁苑出发而去。
这禁苑占地实在广阔,驰骋其间,只见大小湖泊联珠不绝,山峦起伏连绵,又穿过大片的茂林,风光目不暇接。唯一遗憾,便是苑内虽放养百兽,但如今还是早春,并非狩猎的绝佳时间,遇到的许多母兽都在腹孕,自然不能『射』猎。众人是午后出来,转眼,半天快要过去,只打了零星七八只自己懵了头撞出来的野兔山鸡之类的小东西。眼看天已傍晚,这里距离宫,不知不觉竟是出去了将近百里的路,再不回去,天就要黑。
陈伦虽觉兴味未尽,但也只能停下,摄政王,是否在折返。
抬头望了眼天,看姜含元,策马靠近,“如何?天也快黑了,你若已尽兴,便就回了?”
从雁门上路出发,直到在,好几个月了,姜含元今天才再次得以有了尽情纵马的机会,其实远远没有尽兴。
她是无妨的,便是再晚些回,夜路也照样骑马。但顾虑到永泰公主……
她望跑马在前的公主。恰这时,前方的一个草坎里竟跃出来一头鹿影。那鹿体型硕大,生着两个巨角,是今日遇到的第一头公鹿,好不健壮!
“咻——”
公主在前,看见,立刻发箭,羽箭直朝鹿去,堪堪就要『射』到之时,那公鹿纵跃而起,众人的眼前一晃而过,冲林。
到手的猎物竟就这么飞了!
“快追!”
公主大喊一声,拍马自己先就追了上去。
“阿蒙!回来!”陈伦大喊。
永泰公主哪里听的,骑马已经快要冲到刚才那草坎前了。陈伦慌忙和束慎徽告了声罪,追上去拦人。
半天才打了这么几只小玩意儿,王仁和侍卫们也都还意犹未尽,忽然看见来了这一头好猎物,公主冲出去,驸马喊不回,追上去护妻,众人免不了也有些蠢蠢欲。只是摄政王未发话,也就不敢。扭头,十几双眼,目光齐刷刷地『射』了。
摄政王的视线从前头的公主和陈伦身上收回,转头又看姜含元。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若有一片风过,她已纵马去了,转眼就将自己抛下。
“都跟上!”
转头,朝侍卫们喝了一声,随即策马,立刻也追了上去。
侍卫们十分兴奋,呼叫一声,纷纷也都驱着坐骑,相继入了林。
天已暮暗,林的光线比外头还要黯淡,那鹿仿佛也知今日小命恐怕休矣,在林慌不择路,左突右奔,狂奔不已,后头人可走的便狭窄曲折,追逐的人又多,反而不利行。一大群人,跟着这头公鹿在林兜了半晌,后,天光完全暗了下去,鹿却竟然跟丢了。
白忙活一场。
永泰公主好不气闷,下马顿脚不停。陈伦赶忙安慰,说明天再『射』,必有大获,公主被哄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消了气,又上了马。
方才逐鹿,基都是公主带着人抢在前,人多,路又窄,入林不久,姜含元就没上去凑热闹了,只在后头跟着。束慎徽则落得比她还要后,始终都在她的身后,不远也不近。
此刻,她见公主如此懊恼,『性』情奔放,喜怒由心,颇觉可爱和稀奇,还有几分隐隐的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的感觉……
这才该是正常女子的『性』情和模样吧?她想。
不像她,如成婚之夜她和那男子说的那样,除了一副身体,别的,她与男人就没什么两样。
这不是在骗方。这是真的。
可以这么说,从小到大,她唯一接触过的女人,便是云落城的那位母亲身边的老嬷嬷,并且,接触也不多。能在军营独居一只营帐,便是她大的权了。她不愿让自己再成别人眼的异类,七八岁大,便坚持打发走了人,此后,一直是自己独立生活。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来月事的经历。那是夏天的一个下午,烈日当头,黄尘飞扬,她大汗淋漓,正和军的伴一『操』练,忽然感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仿佛发自身体深处的隐隐腹痛,反应便慢了一下,被伴一脚踹,人倒在地上。爬起来后,很快,她感到自己的下,体好像流出了一种陌生的温热『液』体。她以是那一脚所致,不愿让人知,不愿叫人看轻,悄悄回到住的地方,自己检查,发从那私,密之处流出的温热『液』体,竟然是鲜红的血。
那天她的父亲姜祖望正好不在营。其实即便在,平常她也从不会去找告诉自己哪里受伤,何况是这样的伤。她也没有找军医。她觉得非常羞耻,完全无法说出口,希望这次也会像从前她受过的别的伤那样,忍忍就会好。
那天晚上,血陆陆续续地流,一直没有停,将她胡『乱』用来想要堵住它的衣物都给染透了。她以自己这下可能真的要死了,她感到无比的惶恐,又无比的不甘。第二天,却发自己又没有死,还活着,除了下腹还是痛,流血很是不便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事了。就这样,她一个人躲躲闪闪,犹犹豫豫,在告诉人和不告诉之间,在恐惧和侥幸里煎熬了几天,奇迹终于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流血好像它突然来的那样,自己也突然地止住了……
忽然有人递来了一只水袋,举到了她的身前。
姜含元猝然收回她正凝视着公主的目光,转脸,见是束慎徽驱马上来了,停在她的身旁,给她递来了一只刚拧开的水袋。
“干净的,没喝过。”见她看着,不接,便了一句。
她慢慢地接过,喝了几口,要盖。却从她手接了回去,随意就着她刚喝过的水袋的嘴,微微仰脖也喝了几口。
她想阻拦,但已来不及了,只得闭口,作没看见。
“方才在想什么?我见你一直看着永泰。”塞回了盖,随手将水袋投自己的马鞍袋里,又随口似地。
她转脸看。
周围的侍卫们已点了火炬照明,火光,看着她的目光微微闪烁,瞳映着两点跳的火。
她在这两点有火光的瞳仁里,仿佛看到了些探究的味。这令她忽然生出了一种被侵犯似的不适之感。她下意识地回避和拒绝。
“没什么。看公主这么可惜。”
“你不觉得没猎到很可惜吗?”
她反了一句。
看了眼自己的姐姐,笑了笑,不置可否。
陈伦这时走了过来,询今夜接下来怎么办。
掉头的话,们了『射』鹿,又追出去了一二十里路。此刻根据头顶月高判断,应也差不多亥时,回去,必定已是下半夜了。而且,起先追着那鹿在林绕圈,这地方从前也没有来过,方有些『迷』了,找路回去,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回去有些不实。
“……而且,公主也有些乏了,怕是骑不回去那么远的马……”陈伦显得有些难。
束慎徽沉『吟』了下,看了眼林子的前方,:“我记得我幼时随父皇狩猎,来过这一带。前面出林,应当有山谷,谷有清溪,也无大风。出来带了帐子,或者,今夜便就宿在谷?”
说完,看姜含元:“你意下如何?”
姜含元是半点题都没有。莫说有帐篷了,便是『露』宿,于她也是家常便饭。她点头:“我无妨。公主可否?”
永泰公主颇觉新鲜,笑:“极好!妹妹你能行,我怎就不行?三郎的这个主意好!咱们今夜便宿于谷!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