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在养殖场做些活,反正分配饲料送水什么的,从前也不是没做过。
不过这里的狍子可是比千橙从前那个地方的翻了几番,千橙扛着饲料有时简直感觉腰都要断了。
可她念着来时同齐年夸下的海口,绝不肯让赵师傅心里存些什么照顾的想法,咬咬牙也坚持下来。
自然是有代价的,手上磨出血泡,而腰背也逐渐酸痛,芳姨虽然阻拦不过,还是看在眼里。
刚好之前的负责财务的人家里有事需要回去,贺千橙学得很快,几天便可以大概上手。
幸好这么个养殖场,出入的货物始终是那么些东西,不需要特别复杂的知识,千橙又有点底子,逐渐上手。
每日会有人来领饲料,或是隔段时间来要几个食槽作为更换,而每一只狍子都是记录在册的,哪只怀孕了,哪只最近产了仔,产了几只,贺会计也能做到如数家珍。
在自己的领域有些实在的水平,别人自然不会看扁你,贺千橙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也不是轻轻松松做到这个程度,只有芳姨知道,她时常在快睡觉时,还在兽栏边清点,辨认,说她是除了老板之外,认识狍子最多的一个人,丝毫不夸张。
可千橙不满足于此,她自然记得,要过来这样的一个大企业,可不只是为了找份工作,否则,她大可以窝在林业大学,每天登记学生信息,帮忙收集收集资料,偶尔出个差。
实践出真知,她现在需要的,是学习他人的优秀经验,这方法虽然有些辛苦,却是最快速的成长之道。
记得从前上学,她的物理不大好,有些知识点怎么也想不通。
后来请了个家教,好像是附近师范大学的研究生,小哥给她做了几个实验,算是解说的明明白白。
这么几次下来,那几个知识点便牢牢记在心中,最后,贺千橙有点不服气地问:“既然自己亲手实验得出的知识点记得这么好,我想,老师那会儿就应该拿实验教我们,每次就讲解一个公式,谁记得住?”
小哥无语,想了想,才耐心地说:“亲手实践得出的结论自然更容易刻进心里面,可……”
他修长的手指一弹案头的玻璃杯,道:“可中学物理仅仅你们这学期,就有十来个公式,别说其他科目了,若是每个都要实验再实验,恐怕就没法在规定时间内学完了,遑论后头你们还要学习如何用它解题。”
“前人研究得出的结论,一代一代经过我们的学习与更新,才会有整个人类社会科学的前进。”
“若是每个人都要重新去看一次苹果的掉落,再测量重量与速度,每一代人或许都会在原地踏步了。”
彼时的贺千橙似懂非懂,可如今,赵大年的经验给了她很多神奇的领悟,也渐渐开始感谢师傅与齐年的安排。
“采购的疫苗已经到货了,今天可以开始打预防针了。”
从往日的回忆里走出,她拿着一叠单子前去找赵师傅说事儿。
每年到了这个时期,养殖场就会统一给狍子,尤其是那些少年狍,统一打疫苗。
就像城市里养猫养狗时,主人也会带着宠物去相应的医院打疫苗,这些狍子若是生病了,一个传染一窝,对于养殖户来说自然损失惨重,因此,疫苗不可不考虑。
但,贺千橙之前就没考虑过这事儿,想想,还是吃了经验不足的亏。
为了省钱,养殖场自然不会把狍子带去兽医站打针,而是统一采购一批疫苗,再由场内的工人自己注射。
千橙跟赵师傅说过后,从库房的冰箱内取出疫苗,清点之后便拿给外头的同事。
同事名叫赵合,是赵师傅的一个什么远房亲戚,干活还算利索,他这次是第一次亲自上手打针,看起来略微有点紧张。
“没事儿,怕啥,找着位置打就成了。”
千橙还有笔帐未算完,交接完毕就回去了,耳边听见赵师傅在给他鼓劲。
狍子性情温顺,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千橙这么想着,却在刚算完其中一单后,听见外头嘈杂。
“叭叭叭”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叫声,还有些什么奇怪的声响。
逐渐地,外头越来越闹,贺千橙实在坐不住了,干脆出去看看。
只见一只狍子正拿脚跺着地面,坚实的土地尘土飞扬,正是方才贺千橙通过的那种奇怪的声音。
它俯下头,口中发出叭叭叭的声响,看起来十分焦躁。
这只狍子的身上居然还插着一根注射器,而它正对的方向,赵合大哥一屁股墩儿跌坐在地上,看起来狼狈而慌张。
“怎么回事?”
“这狍子不知怎的,忽然开始撞人,现在谁都不敢靠近。”
说话间,有人去取了木棍过来,似乎是担心这家伙再次暴起。
“不是说狍子温顺得很吗?”
贺千橙疑惑地问,可没人有功夫回答她。
“诶嘿,诶嘿,等一下。”
大门的方向,赵师傅呼哧呼哧跑过来,他似乎是把事情交代好以后,去外头取东西去了,此刻才赶回来。
“别着急,应该是惊着了。”
赵师傅左右看看,拣了草料栏里一把新鲜的苇状羊茅,朝着那只发疯的狍子打了个哨子。
平常赵师傅这么一招呼,几只乖巧在外头放风的狍子就会立马凑上去,这次,受惊的这只并没有立马过去,可终究是稍微安静一点。
虽然依旧摆着那个戒备的姿势,口中声音也没停,可眼睛却盯着赵师傅。
赵大年缓缓接近,眼睛并没有和狍子对视,而是看着地上,可千橙知道,他看起来随意,其实全神戒备,随时提防着狍子发狂。
终于,他们越来越近,而狍子也试探着咬了他手中一根茅草过去,咀嚼了几下。
赵师傅又慢慢伸出手,初时碰一下狍子的背部,那几乎看不出触碰,狍子先是缩了一下,然后终于不再叫唤,任赵师傅接近。
等终于把这厮安抚下来,赵师傅回头说道:“容易受惊也是狍子的特性,你方才打针或许有点粗暴,但也是这一只性格比较敏感。”
千橙知道他是在对赵合说,却也是在教她些东西,觉得说法有点好笑,问道:“性格?”
“当然,不要以为一类动物都是一类性格,它们每一个,都是不同的。”
赵师傅说的格外郑重其事,千橙想,的确如此,有胆大包天的兔子,也有内向文静的狗,也有活蹦乱跳的猫咪……
它们自然不可以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