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迪佩一指左边街巷,示意随他拐进去,又说:“那种剧组面试,你只要交了照片填了表都能去,根本不需要人介绍,等你失败了出来,还能找到她人就算我输。”
“可大家都在石常这块儿,难道不怕遇见从前骗过的人?”
“人家还不是捞一笔就走,再说了,”董迪佩斜眼看她,道:“你也是学表演的,不知道什么叫易容吗?”
自然不是指古装武侠剧里头那种人皮面具,一撕一张脸,而是用化妆特效和衣着表演,让某个演员判若两人。
“骗子也会易容?”
“别小看人,人家在石常这儿混久了,特效妆总得懂一点,自己捯饬两下糊弄人很难吗?”
董迪佩说话时声音有点尖,没留胡子,若是在片场或许还能混个太监角色什么的演演,此刻说得兴起,伸出食指,点了千橙的脑门儿一下:“别以为人家骗子就不钻研技术,三百六十五里路,行行出状元,没听说过?”
千橙尴尬地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立在当场,看董迪佩继续往前走,心想,谁会知道你们这儿连骗子都这么专业啊?
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也拐到了巷子深处,千橙开始觉得有些不安,只想自己仅仅为了那个不认识的副台长一句话便巴巴地赶过来,到底值不值?
她在脑中将霞姐教过的防身术过了一遍,特意与董迪佩打开一点距离,便听见他说:“到了。”
展现在千橙面前的,是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依稀是红棕飞檐下吊着小铃铛,风一吹过便轻轻地响,环绕周身却似有若无,青灰斜斜的瓦片排出玲珑的屋顶,颜色与地上的石板相似,近看才发现路面用几种不同材质,形状的砖块铺就,显出中间一条小路。
“住这种地方?”
千橙惊呼,这种带有当地古镇特色的小院,还是在石常这个旅游业蓬勃的小镇,价格绝不会便宜。
董迪佩却会错了意,他之前听介绍人说过一嘴,大意是这姑娘出身颇为不错,可是个不差钱的主,还只道她是嫌弃这里简陋。
“先看看。”
他翻个白眼,暗中叹口气,估计这姑娘有点麻烦。
和老板打过招呼,取了钥匙便来到最里头一层院落。
什么叫三进院,千橙这才是头回体验。
进了个石质拱门,便来到最里头一间房。
这里幽静安和,让人真有点恍如隔世,秋风庭院藓侵阶,可她却觉得连那一点点湿滑苔藓都是好看的。
老板适时打破了千橙的伤春悲秋,打开一扇门,推了推,道:“看看这个,最便宜可以算你两百四一天。”
千橙顺着门框看进去,里头就是普通陈设,一张床,一个简单的书桌,带个卫生间。
董迪佩担心她挑挑拣拣,道:“石常这儿住宿条件都差不多的。”
却听见这位大小姐问:“两百四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哟,富家女现在也学着砍价了,是想体验生活好接戏吗?
老板暗自想,他也是老手了,抛出一句:“给你算最便宜了,不过要是长租,价钱可以再谈,你看多少钱合适。”
砍价老手都知道,“你看多少钱合适”这种话,听起来好像是把主动权全部给了对方,其实呢,却是一招以退为进。
她就是算准了乐千橙这种刚毕业,家庭条件又一直不错的姑娘,在石常这儿人生地不熟地,不懂得,也不太敢真提出个什么特别低的价钱。
可惜这次失算了,面前这个是和商人打交道好些年的养殖场老板,砍价买饲料,卖狍肉争取最大利益,这种事她都没少参与,自然算是有点驾轻就熟了。
何况人家一直就是个穷苦大众,刚来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就被告知财务告急,根本还没机会养出那股子娇气来,便被打落云端。
只听见千橙说:“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一天一百行不行?”
老板从鼻子里哼出一句:“不可能。”
没当场翻脸就算不错了,这人是来消遣自己?
千橙倒不是真的痴心妄想一百块,她实在太穷了,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只是想着说不定董迪佩会给她推荐个别的地方。
董迪佩可能看场面有点过于尴尬,忙打个圆场,上前一步说:“给她看看那种房间?”
千橙不知道“那种房”指的什么,便看见老板扭着屁股往进门的地方走,她恋恋不舍最后看了看这个闹中取静的院子,也跟着出去。
其实就在大门口附近,这里住的人多,也热闹些,千橙刚到门口便看见个松松垮垮挽着个麻花辫的姑娘端着水盆,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她的皮肤微黑,身材非常好,杨柳小蛮腰韵味十足,走路时步伐干脆利落,噔噔噔就走向了对面一个房间。
“就这种,”
老板略带慵懒地拿钥匙头敲了敲门框,然后打起帘子带她进去。
“四人间,按床位算钱,一个床位五十块一天,”
千橙看着两个上下铺,再加上边上的带锁小柜,似乎是一人一个,却没找到洗手间在哪儿。
老板看出她想法,又掀起帘子,指了指方才麻花辫进去的地方:“公共厕所和浴室在那儿。”
她想,就这条件,娇小姐估计该叫苦了吧。
却听见千橙说:“还行,长租有优惠吗?”
“租一个月以上,算四十块一天。”
她就站在门口说的,房内姑娘听了似乎没什么反应,看来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千橙想,她这戏不知要拍多久,是不是得等确定了再说。
可又觉得四十一天实在便宜,大不了之后再去找别的剧组,干脆在石常漂它一个月。
想到这里,她主意已定,便道:“行,我先租一个月。”
老板很麻利办好了手续,董迪佩带她放好了东西,约好次日一早去见组。
回到房间,这一天实在累了,千橙见之前见过的那个麻花辫正在桌前往脸上贴一张面膜,而自己下床则捧着本书看,似乎很是入迷,也就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