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芫不敢问,也没机会。
她被强行带出宫了。
用的是池熠的令牌,当她看着守将那毕恭毕敬的样子时,她才意识到,这皇宫只怕是,早就在池熠的囊中了。
他这势力渗透的,如果不是知道他母妃不是孟皇后杀的,池芫不敢想,吸了口凉气,来人,给她送台吸氧机。
她想到原身的下场,这是多方势力的促成,是一个注定的悲剧。
原身可怜又可悲,也可气。明明孟皇后教导得如此好,却愣是将一手好牌打烂,但凡她趁渣爹对她还有些父爱时多争取时间,缓和孟皇后和池熠的关系,少得罪沈昭慕这个反派,也不至于死于非命。
不过,除了原身自己不争气,也有皇帝皇后甚至池熠的错,身处皇家,他们将尊严,将权势看得比亲情更重要,如果皇帝能对自己的女儿多些真心,孟皇后能少些要强和池熠缓和关系,池熠能不那么激进,都会不一样。
“怎么了?”
池熠是陪同池芫一起出宫的,准确来说,他接她出去的,如今的他当真是个好哥哥了。
池芫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没有,在想一会吃什么。”
“……”池熠无语,用这么深沉的神色想着这么没价值的事,他还以为她是忧心婚嫁问题。
池芫这人就是既来之则安之,这么多位面她都没有迷失过自己,就是因为她能和任何人设的寄体融合时,保持自己的清醒。
不沉溺任何角色,却也不一味只做自己。
“明日,换身男装吧。”
池熠想了下,又看了眼池芫这昳丽娇艳的脸,叹了一声,“罢了,戴个斗笠就好。”
就她这身形和容貌,就算换了男装,也一眼可以认出来。
还不如遮住脸来得实际。
池芫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伸手抠着马车车壁。
“怎么,还想着十七皇子?”
“……”池芫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车内还有绿珠和白绣在,他就这么大喇喇地指出来,根本不怕她难为情的么?
“瞪也没用,他没有收到请帖。”
池熠却还嫌刀子没补够似的,呵笑一声,“收到也没用,我的人若是明日在柯大人家看到他,便会将他——”
“杀了么?”池芫冷漠地撑着双腮,对池熠恶劣的留白一点都不感冒地接了句。
没吓到她的池熠自觉没趣,哼了声,“倒不会,只是丢出去罢了。”
“哦,那不好意思要你失望了,我觉着他不会去的。”
池芫说完这话,三皇子府就到了,她掀开车帘,也不用宫女搀扶,直接提着裙子,就跳了下去。
吓得负责赶车的护卫险些跪下。
“公主没事吧?”
池芫感受了下跳得有些发麻的脚底板,淡定道,“没事。”
然后微微瘸着脚走进去的。
紧随其后的池熠见状,摇头,不禁想,妹妹长大了,有主见不好骗也不听话,真不可爱。
一想到他错过了小团子似的小玉华,就一阵后悔。
听话的妹妹要从小培养。
“公主,红袖姐怎么不来?”
在池熠事先安排好的厢房住下,池芫洗漱后便要安寝,绿珠一边替她掖了掖薄被的一角,一边不动声色地问。
池芫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她不愿来,怎么,你是担心她被本宫安排了秘密任务?”
她这话一出,绿珠眼皮子一颤,就跪下来了,“奴婢不敢,奴婢僭越,公主恕罪。”
“行了,开个玩笑呢,起来吧,本宫困了。”
打了个懒洋洋的呵欠,池芫一翻身,背对着她们躺下了。
红袖是不愿意跟来,但也的确又被池芫坑着安排了任务。
沈昭慕坐在内室已经一个多时辰没有换过姿势了。
他手边是一封帖子,烫金的字,是翰林院柯大人明日办的诗会的请帖。
但这帖子不是给他的,而是摘星殿的红袖偷偷送来的。
她只对他说了这样一句——
“公主让奴婢转达殿下,明日这诗会,阖京城的适婚公子都会参加。”
就一句,沈昭慕却懂是什么意思。
适婚公子啊。
能是什么宴呢?
而这帖子本是池芫的那封,却给了他,也就是说,没有人打算邀请他,但她将她的帖子给了他。
还让宫女传话。
“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该歇下了。”
小泉子见他就这么顶着夜风枯坐,再看那放在他手边的帖子,不禁喟叹。
“殿下,玉华公主明知您不被邀请却还是送了帖子……想来对您也是有意的,您若是真想去……”
他还没说完,沈昭慕便“蹭”地站起来,一双眼毫无亮色,将帖子收起,手伸出,“拿去扔了吧。”
小泉子不禁面上一滞,反倒是犹豫了,“您当真不去?”
如果真是相亲宴,没准,明日一遭,玉华公主的亲事便有眉目了。唯一的帖子给了殿下,只要他去了,公主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最初小泉子是很不喜欢池芫的,但奈何这阵子她的转变实在是太好,对殿下好的,他都敬着,纵使从前有万般不是,如今一桩桩一件件也是足见改过之心了。
只是两人身份悬殊,阵营相悖,横跨他们之间的阻碍太多,殿下在东楚毫无根基,在西赵又举步维艰,而玉华公主金娇玉贵吃不得一点苦,注定不是能陪着殿下披荆斩棘的那位。
想是这样想,见殿下明明在意,却又这般,小泉子有些不忍。
“我歇下了。”
沈昭慕径自将窗户关上,走到床边,合衣躺下。
是夜,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床上睡姿良好的沈昭慕,忽然又起身。
外头电闪雷鸣,不多时倾盆大雨落下。
他匆匆穿上鞋子,就跑了出去。
“殿下,您,您找什么呢?”
沈昭慕在院子里急急忙忙地翻找着什么,小泉子揉着眼睛走出来,见他淋着雨,顿时一个激灵醒了。
忙撑了伞出去,举伞没过他头顶。
沈昭慕抿着唇,一言不发,雨水顺着头发滑落脖子,浸入衣里,仲夏之夜也免不了叫他打了个寒噤。
但他还是在丛中翻找不止。
小泉子不禁急了,“殿下您找什么啊这是?奴才替您找……”
想着,一道雷电打下来,映衬出沈昭慕惨白又焦灼的脸,小泉子不由得福至心灵。
从怀里忙掏出那帖子,递过去,“殿下,您是不是找它,奴才没扔,没扔。”
沈昭慕闻言,背脊一僵,将帖子接过去,“不是找它。”
嗓音沙哑,但没有松开帖子,转身回了殿内。
小泉子小步跑着给他撑伞,不禁叹气。
何苦呢,嘴硬吃苦的不还是您自个儿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