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本宫想托你转告督主一句话。”
躺了两日,池芫的病不说痊愈了,但至少,她能下床了。
再不下地活动下,再好的身子骨也要被躺废了。
她知道这身子一身的毛病,但好在,原身生长于武将之家,还有些武功底子,稍加锻炼锻炼,还是可以苟个几十岁的寿命的。
嬷嬷见她穿着不算厚的衣裙,裹着毛领,一张纸色的脸大半埋进去,眼睛黑亮地望着自己,不禁将扫帚放到一旁靠着。
“娘娘说。”
你看,她都不会说“奴婢不是东厂派来的”也不会说“娘娘有话自己找机会和督主说”,直截了当,爽快。
午饭的时辰快到了,出去传话的嬷嬷却没有回。
雀儿看着被她们主仆二人吃得所剩无多的点心,干巴巴的,味道都变差了不少。
她叹了口气,“娘娘,要不,雀儿去门口守着吧,您去床上躺会。”
“不了,就在这等。”
她坐在门口后,手伸出来,在火盆上方烤着火,眼睛却望向门口的方向。
心底多少是有些焦急的。
也不知这嬷嬷会不会好好助这波攻。
“娘娘,这嬷嬷会不会跑了?”
雀儿见池芫自从病了一场后,好说话不少,便大着胆子和她聊起来。
池芫摇头,“她不会。”
又抬眸看了眼雀儿,忍不住语重心长地提醒她,“雀儿啊,你既随本宫沦落至此,吃苦是必不可免的,本宫要适应,你也一样。以前富贵荣华的日子暂时是享受不到了,你啊,多和嬷嬷学学本事,别针对她。”
她说着,拍了拍雀儿的手背,拿了一块烤好的点心,塞给她。
“虽说她长得凶,还冷冰冰的,但我看得出来,她是个好人。是真心想帮咱们的。”
“娘娘……您现在好不一样了。”
雀儿听着听着,似懂非懂,但她看池芫的眼神却带了几分好奇。
“怎么不一样了?我还不是我?”
雀儿摇头,“您以前哪会对您不敬的宫婢还这么称赞的?而且您不闹了,有好好喝药吃饭,这叫奴婢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那当然——本宫大病一场险些丢了命,醒来也看开很多事了。泼天的富贵也是悬于刀下,不如活命要紧,活着便能出去……
所以,如果有用的话,别说改改性子了,就是改头换面也值得。”
这番言辞,虽说不符合贵妃昔日的秉性,但雀儿扪心自问,来了这冷宫后,处处碰壁受辱,她的性子又何尝不是被磨得快没有往日的嚣张棱角了?
“娘娘,您放心,等将军东山再起时,您就能出去了,到那时,端妃还不是要将后宫大权交还给您?”
见雀儿还指望着自己出去受宠夺权,池芫嘴角抽了抽,摇头道,“此事休要再提了。哥哥眼下的处境比咱们还要艰难,雀儿,你要知道,靠皇上的恩宠是走不长的。更何况,你还没明白么,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宠本宫。”
听见池芫这么悲观的话,雀儿有心想劝说,但话到嘴边,却又怎么都不能说出口了。
因为,皇上的翻脸无情和对池家的狠,她也看见了,这要是说对娘娘有过一二分真心,都做不出来这般狠绝的事来。
总算将雀儿的异想天开摁下去后,池芫便又在想怎么出去的事了。
首先,要和沈昭慕搭上线,得让他助她光明正大地出冷宫;其次,她不能依附于他的势力,而应该自己争点气站稳脚跟。
系统:我以为你会想假死甩掉贵妃的身份,好顺理成章地去督主身边攻略他?
池芫:那就没意思了,本来现在就低人一等,再没名没分地扒上去,别好感度没到手,先被他随手杀了。
系统:……
有点道理。
所以,这是要走贵妃厂公这么刺激的“秽乱后宫”的年度大戏?
赵嬷嬷回了。
她还带了几名冷肃的太监回来。
池芫见她身后的排场,便知道,这是成了。
“娘娘,督主让您半月内抄完这几卷佛经。”
但,预料中的褥子锦被、暖和漂亮的冬衣、上好的不呛人的炭……通通没有见到。
只有赵嬷嬷退开,身后俩太监递无情递上的,厚厚几卷经文,以及白纸与笔墨。
她喉咙又痒了痒,咳了声,按了下额角,“本宫忽然觉得风寒还未好……”
哪知,赵嬷嬷一板一眼地打断了她未尽之言,“无妨,陈太医开的药还有很多,奴婢这就去给娘娘煎药——雀儿姑娘,还请你督促娘娘开始抄写佛经。”
“……”
沈昭慕,你是真的狗。
说好的,这个位面我能骑你头上呢?
贵妃是牛叉,但是,打入冷宫的贵妃,人人喊打!
她果真,美强惨代言人了。
系统:一般这话,不应该是别人心疼你说的么?
池芫:我先心疼一把子,你让让。
“娘娘,督主交代过,这半月,修身养性,务必沉住气——”赵嬷嬷上前一步,又一瞬色厉内荏起来,“总之,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您自个儿的了。”
好的,明白了。
苦中作乐,卧薪尝胆,然后再杀出去。
池芫悲痛又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
然后开启了,每日苦逼地抄佛经。
她没问,赵嬷嬷也不说,这些佛经是做什么用的——
但是想想沈昭慕在宫里的靠山,以及她眼下想要脱困的出路,便不难猜了。
太后,信佛,还偏爱沈督主。
慈宁宫。
“太后,沈督主来了。”
伸手抚着鬓间白发,雍容慈和的太后,在听到身后嬷嬷通传声,原本对着镜子的这张略带愁绪的面容上,立时扬起几分真切的笑来。
“微臣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凤体安康。”
两侧搀扶着太后的宫人,打了帘子,太后缓缓走出内室。
瞧见跪拜的颀长身影时,不自觉就温和了嗓音,“起来吧,你有些时日没来哀家这宫里问安了。”
“太后恕罪。”
沈昭慕话少,比起活泼讨喜的西厂厂公李阔来说,看起来沉闷得多。
但太后偏生就宠信他,哪怕皇帝有意重用的是李阔,但太后在一日,司礼监都在东厂把控之下。
“起来吧,哀家知道,你近来替皇上抓乱党,执掌司礼监,很是辛苦。怎会怪罪于你?”
“谢太后。”
沈昭慕起身,微微抬起头来,太后看到他的脸,就恍惚地像是看着别人似的叹了声。
“你瞧着,瘦了许多。来人,去将炉子上温着的参汤端来给沈厂公。”
沈昭慕对于太后这独特的关照,习以为常,但心下并没有沾沾自喜,只是恭敬地谢了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