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无疾真的是秦拂猜测的那个人的话,佛子解不出他的签才是正常。
于是她问:“那我的呢?”
她话音落下,就见佛子的面色一下子就古怪了起来。
他脸上带着犹豫,犹豫的秦拂莫名其妙。
她正觉得佛子下一句是不是也要说一句空签,就听见佛子迟疑的问道:“秦施主这根签,是不是在求缘?”
求缘?
这次换秦拂懵了。
她下意识的说:“不是啊,我求这根签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啊!”
佛子却淡淡的反问道:“那为何这根却是个情缘签,签上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拂:……
秦拂:???
秦拂:!!!
这一瞬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劈手夺过了佛子手中的签,飞快的说:“那估计是我拿错了,我佛子稍等片刻,我去换根签。”
佛子善解人意的说:“秦施主不必在意,我于命数一道也并不精通,为修士解签本就不准,秦施主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吧。”
秦拂什么都没听见,胡乱点了点头,连姬涧鸣都忘了放下,抱着小孩拿着玉简就走了出去。
她目不斜视,谁也没看。
尤其是天无疾。
就这么目不斜视的大踏步走了好远,秦拂终于松懈下来,看着手里的那根签,喃喃道:“我真的……我这辈子再也不信禅宗的求签了。”
这签解出来是真是假还在两说,可最重要的是,她心中有鬼啊!
她心中没鬼还能当是解了个假签,她心中有鬼,还让她怎么面对天无疾!
偏偏此时,姬涧鸣在她耳边小声问:“师尊,刚刚佛子说的什么意思啊?”
秦拂转头正想斥他小孩别插嘴,眼角余光却突然看见一个黑色的高大人影从拥挤的人群中闪了过去。
秦拂猛然站了起来!
可他再看过去时,别说黑色的人影了,连黑色的鬼影都不见一个。
她一边怀疑是不是墨华又来了,一边又怀疑自己杯弓蛇影看错了。
墨华哪怕再怎么要见她,现在是浴佛节,禅宗一众高手都在这里,经过了上次之后他们又有了警惕,他但凡有一丁点儿理智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来禅宗。
可她心里却又知道,他疯起来的时候,绝无理智可言。
秦拂想了想,依旧抱着姬涧鸣转头去了求签的地方。
……
后殿,天无疾看着秦拂的背影,微微笑了笑。
他身后,佛子低声道:“前辈,昨日您说的事情,禅宗已经有了决定。”
“哦?”天无疾转过头来。
佛子从衣袖中拿出一枚青色的小果实,说:“这便是菩提果。”
也就是说,禅宗同意了他的交易。
天无疾笑意加深,接过了菩提果。
佛子说:“您的要求禅宗全部照办,但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您要菩提果是为了什么?”
天无疾淡淡说:“入药。”
佛子还想再问什么,却见面前的前辈神情突然一变。
他猛然抬头看向了外面,冷笑道:“还敢来?”
下一刻,佛子面前已经没有了天无疾的踪影。
第95章
墨华带着兜帽隐匿在人群之中,在隐匿法诀之下,没有任何人察觉他。
他的实力高出佛子一线,心境即将入魔之下,实力反而涨了一截,在他刻意隐瞒之下,佛子都不会察觉他出现在了禅宗。
在禅宗护山大阵已关闭的情况下,他大可以在禅宗来去自如,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不,其实还是有一个人的。
墨华这么想着的时候,就透过重重人群,看向了那个背对着他渐行渐远的红衣背影。
他想,她一定是发现了他。
他的大弟子秦拂异常的敏锐,几乎是在自己注意到她的那一刻,她就看了过来。
她一定是发现他了。
可她明明发现了他,却还镇定自若的往人群少的地方走去。
墨华知道,她是想把他从这人群嘈杂凡人众多的地方引开。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中下意识的涌起了一丝淡淡的骄傲。
看吧,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徒弟,如此敏锐、如此优秀,又是如此有勇有谋。
这丝熟悉的骄傲几乎不可抑制一般从心底泛出,仿佛又将他带回了过去。
当他把秦拂从人间带回来时,他就知道自己收了一个天才般的徒弟,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就当起了那个严师。
不能让她因为天赋骄傲、不能让她因为进步自满,所以往往她取得了什么成绩,哪怕心底再怎么想,他面上依旧是严师的模样,时时刻刻让她戒骄戒躁。
然后在无人处,任那丝骄傲在心底蔓延。
那丝寻常的骄傲是何时在他心底发酵成为一中异样的情绪的,他已经不想去探究,也早已经不在乎了。
在他意识到这丝情绪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拂儿早晚会察觉,而他们之间也早晚会破裂。
——毕竟她是那么的敏锐。
就如同此刻。
哪怕他心底里再怎么骄傲,他的理智也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你所骄傲的东西,其实正是她对你的防备。
他如此极端的想着,一时之间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操控他这幅躯壳的到底是理智还是心魔。
可他也不在乎是什么了,他半抬起泛着红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个红衣背影。
昨夜,他留在她丹田里的那枚封印被人强行破开了。
而能破坏掉她丹田里封印的人,只可能是被她亲自授意。
这个菩提城中唯一有这个实力这么做、还能完好无损的给她重新下一个封印的人,只有佛子。
拂儿,她宁愿冒着风险忍受疼痛求助一个秃驴,也不愿意再用他的封印。
而除了师徒名分,那道封印就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
现在拂儿却亲手斩断了那道连接。
昨夜他正在打坐调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喉咙一腥,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
他知道她在防备什么,也知道她在怕什么,可心底那个关于她的心魔却不甘不愿的叫嚣着,让他来问他一句为什么。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可他依旧来了。
他眯着眼睛看了那背影片刻,突然笑了一下,抬步跟了上去。
一路之上,人烟越来越稀少,拂儿却越走越快,走到一半她又停了下来,找了个由头将她收的那个徒弟交给了一个老和尚,让老和尚帮忙送到佛子那里。
墨华知道,随着那孩子一同被送出的可能还有对佛子的求救。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嫉妒。
她愿意让佛子在她丹田里下封印,她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求助于佛子,而她和佛子相识不过是短短几天。
但他和拂儿之间却以师徒的名义相处了将近百年。
所以凭什么,他在她心中还比不上一个秃驴?
妒意涌上的时候,他的心魔更加兴奋了,应和着他的嫉妒,一声声的在他耳边质问着为什么。
他知道这是心魔想彻底控制他的借口,可此时此刻他却想,若是能借心魔之口问她一句为什么,那他被心魔所控又有什么?
反正现在也是不人不鬼。
而且,她为什么就笃定他在猜出了她的计策之后还会被她引开,而不是现在就过去解决掉那个老和尚连同她的小徒弟灭口呢?
他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秦拂在原地站定了一会儿,突然脚下踏上了诡异莫测的步伐,转瞬之间掠出去很远。
那步伐正是上一次他见她时,她躲掉了他银锁的身法。
一天之前他耿耿于怀,拂儿为了和他划清界限甚至不用持剑峰的心法。
而现在,拂儿当着他的面再次用出了这套他从未教给她的身法。
她真的很了解他,也很明白怎样才能刺激到他,让他怒从心中起,甚至耿耿于怀。
她是最聪明的人,这中聪明可以让她轻而易举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同样的,也能轻而易举的让人明白什么是狠辣无情。
如果可以的话,她分明是那个最了解他的人。
墨华瞳孔之中泛起了红色,他却丝毫未觉,眼看着秦拂消失于他的视线之中,墨华提步就追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他只觉得微风拂面,甚至还没察觉周围有任何异动,身前却已经站了一个人,结结实实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一身玄衣,身量欣长,那宽袍大袖的衣衫显得他有些清瘦,他又俊美到过分,活脱脱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模样。
他站在墨华面前,明明周身上下全无防备,可却带着笑意看着他,虽然那笑意未达眼底。
墨华认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