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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壮志踌躇司马遹(本卷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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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洛阳城外驿道上,有一匹马狂奔。

马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曾经的征虏将军张泓。

但现在他满脸绝望,哪里有当初征虏将军意气风的模样。

今日他与齐王等人一同关押在廷尉狱中,原本就心生警兆。

加之华恒在他府外抓了前来拜访他,却压根连他的府门都没有进来过的齐王府僚属。

便即便如此,他头上还是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好在,他一身武艺,加之廷尉狱中,其中几个狱卒也认识他。

那狱卒说今夜廷尉狱中的人都要死。

起初张泓当然是不信的,但接着生的事情,却是让他不得不信。

先是传出刘寔暴死狱中,接着陈准病重。

这套操作下来,加之他对自己入狱本来也十分不解。

阴谋的味道,呼之欲出。

在狱卒的帮助,几番周转之下,他冒死逃出廷尉狱,借着夜色躲进自己部下家中,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

而这一夜,他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热闹洛阳。

洛阳,像这般热闹,还是在贾南风处死楚王的时候。

现在再度热闹,死的又会是谁呢?

清晨寒风刺骨,但张泓的心更冷。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一家老小是否安康,还是一个未知数。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一个。

去金谷园。

现在唯一能够帮他的,也愿意帮他的,只有金谷园的广元侯了。

驾驾驾!

马鞭用力的抽打在马屁股上,马儿嘶鸣,跑的便也更快了。

至金谷园,张泓连忙扣门。

“你是何人?”

门房见到张泓,眼中先是出了轻视之意。

也实在不怪他的轻视,实在是这张泓易装之后,身上穿着的是布衣,若非是张泓壮硕,看起来不是好欺负的,恐怕这门房就不只是说了,恐怕都要直接恶语相向了。

他可是广元侯的门房,可不是一般门房。

而自家主人,莫说是布衣,便是朝廷大员,大多也是不见的。

作为门房,他可也是见过很多世面的。

“去向广元侯通报,说征虏将军张泓求见。”

征虏将军张泓?

那门房愣了一下,马上反驳说道:“征虏将军岂会如此着衣?”

张泓也不和这个门房废话,从腰间拿出一个令牌。

“此是我的印章,你拿到你家主人面前,自然就知晓了。”

这个令牌金灿灿的,看起来不像是假货。

门房迟疑一番,还是轻轻点头。

“那小的这便去通知管事。”

若面前这位真的是征虏将军,他方才的态度,可算是太恶劣了。

广元侯权势虽然大,但也是讲道理的。

不过,此时的张泓没有到生一个门房气的地步,当然,也是没有那个心情,他现在想的,可都是自己一家老小的事情。

门房很快再次出现,不过这次他身边跟了一个人。

刘勇。

刘勇是见过张泓的,便是张泓身穿布衣,刘勇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来了。

“将军,你来了,快请。”

张泓自然也是认识刘勇的,但现在可不是打招呼的时候,他走到到刘勇面前,只是说道:“快快快,本将军有急事要见你家主人。”

刘勇连忙上去带路。

两人大跨步行走,没多久便到了内院大堂。

王生此时面色苍白,身体裹得很严实,一脸虚相是一眼便可知的。

“君侯,救我。”

张泓到此,倒也是直接,立马就在跪伏在王生面前了。

“咳咳。”

王生对洛阳的消息很是灵通。

齐王,刘寔,陈准死在廷尉狱,而一同被关押的张泓,却是神秘失踪。

张泓能到他这里来,王生说实话也是很惊诧的。

“将军快快请起。”

王生在刘勇的搀扶下起身,连忙将张泓扶了起来。

“将军与我的关系,便不需要多说了,有吩咐,大可直说,当日本侯也与将军说过了,到了洛阳,有难处,可以找我,这本来就是承诺好的事情。”

寻常承诺,当然可以。

但他今日的事情,涉及到的事情就太大了。

“君侯,实不相瞒,此事事关重大。”

张泓满脸严峻的向王生描述了昨夜的事情,并且说出了自己的一些猜想。

“依我看来,必然是齐王与陛下之间的矛盾爆了,而陛下找到了齐王谋反的证据,是故雷霆大怒,在狱中处死了与齐王有干系的大臣,刘公,陈公,皆是如此,但在下与齐王没有任何交集,陛下何至于将我也当做是齐王同僚了?”

这也是张泓心里矛盾的一点。

“事情居然如此严重?”

王生咳嗽两声,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他知道这件事,但是,不必让张泓知道就是了。

“还请君侯援手,陛下最是信任君侯,在下与齐王是一点干系的都没有的,还请君侯替在下在陛下面前澄清。”

说着,张泓又要跪下去。

王生只要用力扶了张泓一下,说道:“放心,我这便入宫,将军便先在府内歇息罢。”

转头,王生对着刘勇说道:“给将军安排一个僻静的住所。”

“诺。”

刘勇马上去安排了。

“此事,便有劳君侯了。”

现在的王生,确实是他唯一能够求的人了。

现在在洛阳,亦或者说整个天下,在皇帝心中,再没有人比广元侯的话更有分量了。

王生没有耽搁时间,很快便乘坐上马车朝着洛阳去了。

还未接近洛阳,王生便能够感受到洛阳的紧张气氛了。

地上,甚至还能见到被冻僵的南营士卒的尸体,看他们的装束,确实是州郡兵一系的。

这些人恐怕是逃跑出来的,或许是身上有伤,或许是身上穿太少了,居然是被冻死了。

而且冻死的人还不少。

王生将窗帘关上,轻轻摇头。

入城,排查得也变得仔细起来,即便王生是广元侯,亦是进行了严格的问询。

之后入城,原本热闹的大市,如今也门可雀罗起来了。

洛阳沉寂起来了。

空气中,似乎也可以闻到一些烧焦炭火的味道。

路过朱雀大道的时候,可以看到刘寔,陈准府上的几缕浓烟,此刻亦是在袅袅升起。

洛阳,人数便多了起来,朱雀街上,满是士卒。

他们的装扮非是南营士卒,而更像是北营的中军。

连中军都惊动了,可见昨日景象了。

到皇宫,里面的守卫便更加森严了。

王生手上有通行皇宫的令牌,但是在现在,似乎这个通行令牌都不如何好用了。

在殿外等了接近有半个时辰,才得到了允许入宫的话语。

通行宫中,宫中的景象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人变多起来了。

前面领着王生內官并没有将王生领到太极殿,而是绕了一个弯,将王生送到了显阳殿中。

入了显阳殿,王生再被宫女往更深处引入。

这应该就是皇后的寝殿了。

“咳咳~”

寝殿之中,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嗽声。

王生入内,诺大的殿堂中有一个大床,被帷帐遮住,此时的皇帝司马遹便躺在这帷帐之中。

“臣王生,拜见陛下。”

“广元侯,你来了。”

司马遹的声音很是虚浮,像是大病一场一般,当然,王生说话的声音,也是显得中气不足的。

“陛下。”

王生行了大礼之后,人并没有从地上起来。

“昨日洛阳大变,臣清早便过来了,如今看来,陛下当日若是听臣所言,也不会酿成现在的局面了。”

“咳咳。”

帷帐中咳嗽声再起,也不知道是真的咳嗽,还是被王生这句话气的。

“事情已经生了,再说,也没有意义了。”

“你起来罢。”

“谢陛下。”

王生缓缓起身。

“大内官,将昨夜生的事情,与广元侯一一道来。”

“诺。”

帷帐前的大内官连忙领命,话也是缓缓说出来了。

“昨夜的事情是这般的...”

大内官话说得极快,条理清晰,用最少的话,在王生脑中勾勒出昨夜的景象。

当然,这些消息,王生大多是知道的。

不过影楼的消息,比起皇帝这边的人来说,就没有那么清晰了。

“也就是说,齐王,刘寔,陈准他们是被人刺死的?”

这个与张泓说的病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内官轻轻点头。

“刺死齐王的歹徒,便不知是何人了。”

齐王死了!

王生眼神闪烁。

“此事可是陛下所为?”

王生也是胆子大,直接问出来了。

“若此事是朕所为,朕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了。”

若此事是皇帝做的,那皇帝也不至于喷血了。

司马遹看来是真的没做这件事。

“或许,齐王没死?”

“朕原来也是如你一般想的,这洛阳之中,齐王是最不可能死的,但昨日朕让平原王等宗王去验尸,他们皆说这是齐王的尸体,他们如此说了,那就没错了。”

若只是一个宗王,自然判断不了,但一去几个,而皇帝也不可能只用这一个方式的。

证明,死的真是齐王。

但王生还是不信。

现在齐王死了。

齐王入洛的一整套操作就很容易看清了。

他就是在寻死。

只要他死在洛阳,只要不是谋逆之罪,而且是死在皇帝手上,他便成功了。

如此一来,皇帝头上不仅安上了弑杀宗王的罪名,更是犯了大忌。

齐王何人?

天下宗王之中,他的势力最大。

齐王一死,天下外封的宗王如何还敢信皇帝的话?

到时候,恐怕就是天下宗王群起而攻之的态势了。

这也是皇帝喷血的原因。

“现在事情生了,但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届时河间王必然知道消息。”

“河间王恐怕也不敢有动作。”

河间王现如今扩军,且此时离春日还有些时日,更不用说长途征伐,是需要提前准备的,尤其是人越多,准备的时间便越长。

况且,现在天下诸王都在洛阳,河间王一人,恐怕也是独木难支的。

“河间王毕竟只有一个人,只要陛下扣住宗王,再派出人将各地封王的相位一替,以西汉故事,寻常王侯,必然无忧。”

皇帝轻轻摇头。

“只是将外封的诸王扣住,又如何做得到,恐怕他们便要将朕给掀翻了。”

王生张了张嘴,又停住了,最后硬着头皮说道:“陛下,以臣看来,此事必有蹊跷。齐王的死太过于诡异了,齐王一死,天下动荡必起,按齐王也不是傻子。”

“朕也知道,只是齐王的尸体就在面前,让朕不得不信。”

王生想说,这天下说不定还真有一模一样的尸体。

但是话到嘴边,王生还是止住了。

“那...”

帷帐之中,弱弱的声音也是传出来了。

“你便与朕说,此事朕该如何做?”

王生马上回答。

他在来之前,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第一,陛下应该找出一个替罪羊,将齐王之死,推到他身上,便是天下人不信,但有这个替罪羊,天下诸王便不敢轻举妄动。”

看了一眼帷帐中的人影,迟钝了一会儿,王生继续说道:“第二,大国宗王,先找由头扣留洛阳,派人将邺城,许昌的驻军控制起来。”

“第三,堵住此事知情之人的嘴。”

“第四,抚恤齐王子嗣,给与高爵厚赏。”

王生的四个应对方法,算是可以应对短时间的动乱了。

但这明显不是治本之策。

而且能拖的时间不多。

况且,皇帝也没有太多人能够将邺城与许昌的驻军控制住。

再者说,控不控得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帷帐之中,皇帝沉吟了许久,说道:“若想要彻底根治此事,如何做?”

“看陛下如何选了!”

“何解?”

王生侃侃而谈。

“若只想平息此事,可与各地宗王封赏,以封赏封口,并且言明陛下必不会削藩,诸王忧心一去,天下自然太平。”

听到王生这句话,帷帐之中没有声。

但以王生对皇帝的了解。

他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其二,便是以齐国为突破口,收邺城许昌之兵与己手,此时天下刀兵,八成在陛下手中,便是河间王想闹,也闹不起来。”

“此计甚好。”

“好是好,但是难做成,陛下手下,恐怕也没有如此多可用之人。”

王生此话一毕,帷帐之中果然安静下来了。

“除此二计,可还有其他的?”

“没有了。”

在壮志与颓废之间做选择。

帷帐中的司马遹,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那朕便要收天下刀兵于己手!”

皇帝最终还是选择了壮志。

只是...

这一条路,可不容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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