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音波如雷,炸响长空。
纯粹的力量,与骇人级真气的碰撞,比任何人的想象都要剧烈与短暂。
灼灼气浪扩散之间,杨狱抽身而退,脊椎弹抖如大龙升天,身如惊鸿,腾空十丈。
嗤嗤嗤
长啸都压不住的,是那赤金缭绕的手掌划过空中的撕裂之声,如坠落之流星,贯日之长虹。
相比于马龙图,杨狱无论真气还是真罡,其量上都要远逊,可他融三大神功于一体,真气、真罡,皆非寻常。
暴退、止住、拳印捏合,再落!
轰!
又一次碰撞,马龙图身形亦是暴退,但他的从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心知自己纵然将眼前之人拔高,可仍是有些小觑了,此人,竟必传言之中还要厉害的多!
不止是十龙十象,也不止是霸拳、不败天罡
而是眼前之人,初现身之时,消弭自己激荡杀气的,无形气场
最初,他不甚在意,只以为是其人意志特殊,可直至碰撞之时,他方才悚然发现。
那无形气场,犹如万千锁链,勾连八方,其人在他眼中,犹如冥合了天地!
以至于,他那极尽澎湃的一掌,竟有七分落空,或者说,被其卸掉。
而对面接连两拳,更似被天地加持,沉重到不可思议,就差一线,就要击溃他如山如海般厚重的真气屏障!
轰!
第二次碰撞,马龙图暴退十数丈,劲力激荡,震碎诸多屋舍,杨狱却立身不动,巍峨如山!
如果说第一次碰撞,两人平分秋色,那这第二次,虽仍未见伤,却已可见高下!
见得这一幕,不要说大老板、谢七这般熟识之人,陆青亭、铁踏法等有过一面之缘的大门派弟子。
便是废墟之中,勉力站起的西北王张玄一,瞳孔都剧烈的收缩起来。
此人、此拳,让他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位,本家的族弟
像,
太像了!
“砰!”
气浪翻涌间,杨狱跨步而前,再无留力。
九日炼化,于‘五脏观幻境’之中,他所获最大的,却非是体魄的增长,更非‘金刚不坏身’的破品,
而是‘元磁真身诀’的进境!
他这一门‘元磁真身诀’,乃是以通过融金炼体神通吸纳玄石所得的‘元磁之力’为中心。
最初,只能以汲取玄石来壮大,故而,进展缓慢,用尽种种办法,也无用处。
直至汲取灵炁入体。
而随着‘元磁真身’的进境,他也终于可发挥元磁之奥妙。
离体之元磁,比之六感更为敏锐,更为神异,非但可以察觉到天地之间无形的气场,更可与之契合!
这与传说之中的天人合一极似,美中不足,是施展极慢。
也因此,他才没有立即出手。
直至此时
嗡!
元磁震荡间,杨狱只觉一身真气泄洪也似耗尽,但他却恍若未觉,并尽吐真罡,抓向了冥冥之中的气场。
哗啦啦!
千百道金光四散,犹如千百触手遍布四方空间,又好似无数锁链狂抖,发出实质声响。
在他极速后拉之下,就产生了极端可怖的景象。
以那手掌为中心,方圆数丈、数十丈,甚至于更远距离之内,那呼啸的寒风,都被齐齐拉动!
霎时间,本不至黄昏的风雪天,陡然昏暗下来,好似夜幕被其从遥远的天外拉了下来!
继而,笔直如剑的五指捏合,似将漫天风雪皆收入掌中。
此时此刻,城中似都陷入枯寂。
长街内外,乃至于城郭各处,但凡观战之人,无不觉眼前发黑,犹如被人剥夺了五感,身陷黑暗。
但不及有人惶恐、尖叫,黑暗之中,就自泛起一抹光芒。
似是破晓前的第一缕晨光,也像是暗沉星海之中,拖动尾炎的彗星绽放。
拳臂高举,诸色皆收,绽绽拳芒落处,就成为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亮所在。
其人如神,其拳若星。
如日似月,巡守阴阳!
“这是什么拳”
这一刹那的光芒,直刺痛了无数人的眼,张玄一、陆青亭、铁踏法、大老板、乃至于更远处的凤金煌等人,都几乎要闭上眼睛。
此刻,他们嗅到了一股,苍茫如天般厚重的拳意。
此时此刻,只觉空中之人,如神话之中,九天巡守之至高雷神,手握至刚至阳之力。
代天刑罚!
天崩!
遥遥旁观的一众人,尚且被刺痛双眼,首当其冲的马龙图,更几乎感知不到自己双眼的存在。
他已然看不到这一拳,可这一拳,却无处不在,犹如天穹塌陷,无论身在何处,都无可幸免。
‘这便是,宫主所说,我的生死大劫吗?’
极尽可怖的危机之下,马龙图的心中,甚至没有一丝恐惧与仿徨,相反,有种大石终于落地之感。
念头闪动之间,他终显现出决断。
不曾催掌上迎,更未催发所有,与之搏命,而是于这生死一线间,猛然转身。
重重一踏,将长街踩的几乎翻转,真气沸腾间,以此生最快,最为狠绝之速,杀向了废墟之中,
似被拳芒所慑的张玄一。
再一次,催发了‘七杀夺功’!
嗡!
时间,好似在此刻放缓了,世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无形的波动于心头泛起,马龙图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前半生
出生、习武、杀人、劫掠中原、娶妻、劫掠中原、生子、偷学武功、突破
诸般记忆,在电光火石间,沉入心底。
‘这是’
马龙图痴了,几乎忘却了身后那可怖凶戾的拳芒,眼神之中,只有张玄一。
在这极致的危险之中,他终于嗅到了,突破的契机。
看到了,梦寐以求的,
武圣之门!
“不好!”
马龙图的反应太快,太过出人意料,任谁都没有想到,在生死角斗间,他会反杀向另外一人。
张玄一,都不曾想到。
但大老板,反应过来了,两人交锋之时,他第一个走向了张玄一,本意是想让其出手,合杀马龙图。
可还未及说一句话,就看到了暴起杀来的马龙图。
巨大的危机,瞬间降临了!
“我”
可怖的罡风吹的他面皮狂抖,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知道,借运于人,是何等危险的事情。
但他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
“老夫的卦象,分明是上上啊”
“老板!”
谢七目眦欲裂。
可他的声音还在口齿间打转,马龙图的绝杀一击,已然降临
“只需一瞬!”
马龙图的双眸泛红,炙烈的光芒,几乎将两人吞噬,更让张玄一嗅到了极为可怖的味道。
“他要突破?!”
神拳巡天而落,杨狱同样嗅到了这气息。
以马龙图今时今日的武功,若是突破
“武圣?!”
陆青亭等人后知后觉,可已然来之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马龙图杀招落下
“吾道,成矣!”
极尽的喜悦泛起之时,马龙图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带着脂粉气的香风,以及,不知从何处来,却突兀而至的声音:
“虽然,你大概率突破不了,但,还是不能冒险”
‘谁?!’
马龙图瞳孔剧烈的收缩一下,这想风自无任何杀伤,可让他无比震怖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身体,突然退后了一尺!
不止是身体,他拍打而出的真气,居然也逆流而回,好似自己,退回了一瞬之前!
“不!!!”
痛至极点的怒吼之声,自胸腔猛然炸开,马龙图几乎癫狂。
一尺之差,就是生死之别。
巡天神拳,如日坠落!
轰!
陡起的气浪,将大老板、谢七都吹飞出去,两人重重落地,却只觉大地都震颤了那枚一瞬。
长街之外,残垣断壁一般的诸多屋舍,都似被弹的离地而起!
呼呼
狂风过境,吹的飞沙走石,灰尘扩散,几乎弥漫全城,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拳落,人没。
气浪翻涌之间,本就狼藉的地面,由近而远,层层下陷,直至百丈开外,坍塌如天坑。
“老板”
而直至此时,谢七之前的嘶吼声,方才被逆流而回的气浪吹回来。
大老板灰头土脸的坐起,生死一线间的巨大刺激,让谢七几乎胆碎,眼见逃过一劫,几乎脱力。
但他不及查看自己,慌忙去扶自家老板,就听得他喃喃自语,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老夫的卦象,确实独步天下,无有错漏啊!这样复杂多变的局势,除却老夫,谁能算出上上之卦来”
“???”
谢七一懵,几乎喷出逆血来。
咱们差点死了,你还在想卦象准不准?!
呼!
而这时,陆青亭等人,已然蜂拥而至,来到灰尘渐落的废墟之前。
原本的街道,已然不存在了,剧烈碰撞之下,大地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如此可怖的碰撞,饶是在场之人皆非凡类,却也不由的心中压抑、惊悚。
然而,灰尘之间,却无人影血迹,只有木屑、布屑随风飘扬。
见得此幕,陆青亭面色顿时变了:
“替死木偶?!”
呼!
气浪翻涌之间,杨狱身形如电,爆射而去,周游六虚运转到了极致。
不是替死木偶。
不是替死之术。
而是,
替死法器!
传说之中,以神种为根本,合以诸般天材地宝炼制的法器!
以此,马龙图遁逃而去。
“想逃”
疾行之间,杨狱指暗眉心,心眼催发,抓住冥冥之中未散的那一缕气机,直追而去。
同时,他回眸扫过。
某处酒楼之上,一身着白衣,手持折扇的佳人遥遥相望,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
她以扇遮面,似在微笑说;‘不谢’
“是她”
杨狱念头闪过,速度不减反增,足下发力,在诸多兵卒惊慌声中,翻过城墙,直追而去。
“昂!”
他正要呼唤于山间觅食的苍鹰,突然听得一声似马似龙的洪亮之音,心中一动,就见得天空之中,一道火浪激射而下。
“那是”
疾行之中,杨狱都不由愣了一下:“一匹马?!”
长空百丈之上,一批赤鬃如火,肩高丈二还多的神俊马匹,身绕火光,生有火翼,
脚踏火云,直奔自己而来。
“昂!”
炙热的气浪呼啸着,天马落于杨狱身前数十丈,不时发出或低沉,或尖锐,或高亢的嘶吼。
杨狱当然听不懂马语,但从这天马的反应之中,他推测出了一些东西
这马,似乎与马龙图,有仇?
“昂!”
天马急促催促一声,杨狱这才反应过来,双足发力,拔地而起,正落于腾空的天马背上。
然后,在城墙内外,或是震惊、或是艳羡、或是悚然的目光之中,一人一马,绝尘,
不,绝云而去!
“啊!!!”
山林之间,有怒吼炸开,荡起千层雪。
这是压无可压,犹如垂死野兽所发出的凄厉之音,纵不通人语的野兽蚊虫,似都能感受到其间的痛苦与癫狂。
雪林之间,马龙图满身血污与伤势,可他却恍若未觉,根本连丹药、疗伤都忘却了。
只是一拳又一拳的捶打着冷硬的地面。
心中之痛苦,几乎让他疯狂。
一枚‘血遁珠’让他于垂死之时,免于一死,却也让他看到的那一扇门户,彻底关闭!
他多年渴求,甚至不惜拜入七杀神宫,为人奴仆,为人棋子,甘愿被算计
险死还生之时,才堪堪看到的突破之路,就这么,被打断了
“我”
重重捶地,马龙图仰天长啸,须发皆张,犹如怒狮,痛断肝肠:
“杨狱,杨狱,杨狱!”
轰隆!
远空传来的闷雷之声,压住了痛苦的低吼。
“嗯?!”
马龙图悚然一惊,抬头刹那,只见一道璀璨流光,以极端凶戾、霸道之势,贯穿而来。
那闷雷响彻之同时,这光,已然纵观而至。
“杨狱!”
马龙图眼中淌出血泪,可重创之身,已无力再躲避这一道,小四象合一之箭。
连同身后的雪林,被一箭贯穿!
“昂!”
大地震颤,雪林轰鸣间,马龙图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嘶鸣,他极力睁开眼,只觉心神皆碎。
长空之中,赤光纵贯,天马长嘶,而其背上,是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