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等待格外漫长。
漫长到穗子以为对方已经掉线了。
半响,那边总算有了回复,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哑。
“为什么......不找你的亲爹?”
“我的亲爹只是一个喝大酒的农民,没有受过教育,没有素质,没有营收,你让我找这样的人帮忙?”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村里那个!”
“我想活,想活着,我的亲爹,就只能是村里的陈开德。对你,对我,对全局,这都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你果然很聪明,跟你母亲一样——不,你比你母亲聪明。她在二十岁时,远没有你这般成熟。”
“你失去过吗?”穗子问。
对方一愣。
到了他这种身份,还很少有人会这般直白的跟他对话,大多数人都是在捧着他,顺着他。
“曾经失去过。”男人还是回答了她的提问。
“那你就应该明白,一切的成熟,都是从失去开始,像我这般年纪的人,被人夸赞成熟,只意味我比别人失去的更多,仅此而已。”
“好,很好,非常好。”男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那么村里人的女儿陈涵穗,一切将如你所愿,你的出现,带给我很大的惊喜。”
穗子蹙眉,那边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挂了电话。
三姨姥在边上提着一口气,她全程看着穗子侃侃而谈,紧张不已。
“穗子,他怎么说?”
前一秒还冷静谈判的穗子,下一秒撑着桌子,苦笑着对三姨姥说道:
“麻烦您扶我一把,我腿麻了。”
其实是有些腿软,吓的。
碍于面子说是腿麻,事关家里好几口人的命运,穗子怎么可能一点不紧张。
刚刚的冷静,全都是装出来的。
“丽君也是,你这出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能失去联系?就算不能亲自过来,也不能让你大着肚子来回折腾啊。”
“我妈她这会怕是遇到麻烦了。”
穗子面带愧疚,摸了下她的肚子。
她发现母亲失联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她的大舅,想必大舅这会已经在想办法查明京城的情况了。
“我若不是临盆在即,我说什么要亲自走一趟,只是......”
一边是生她的人,一边是她即将要生的人,她选谁都是亏了另外一方。
“三姨姥,我曾经以为,我只要足够聪明,足够谨慎,就能解决掉一切的麻烦,但现在看,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不成熟的。”
若命运能被人掌控,那人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悲欢离合,爱恨嗔痴了。
“哎,你已经做的够好了,我都无法想象,我在你这年纪时遇到这些事,该怎么办。”
三姨姥这两天也跟着穗子上火。
穗子家不出事则以,一出事就是事儿赶着事儿,摞在一起,无解之谜。
“想不出怎么办就闷着头往前走,总能走过去。”
只是这几步,她走得有多艰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怜的闺女......你要是难受就跟姨姥这哭哭,看你这样,我心里真是不好受。”
穗子替三姨姥抹掉眼泪,回她一个温暖地笑。
“别难过,会好的。”
三姨姥咽泪装欢,心里只盼着这局难解的局快点结束。
酒醒后的樊皋再次来到老于家,可是他没看到心心念念的穗子。
“我女儿呢?”
“我钱呢?”王翠花摊开手,一脸财迷样。
樊皋没想到穗子的婆婆竟然这么难缠!
现在距离挑好的日子,只剩下四天了。
他预计让穗子在选定的时辰剖腹产,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命格够硬够好,运势借给他,将会带给他无尽的好运。
眼看着荣华富贵近在咫尺,关键人物穗子竟然不见了!这还了得?!
“她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把她关起来,这是犯法的!!!”
“嚯!你可真是戴着面具进棺材!”
“什么意思?”
“死不要脸!”王翠花叉腰,玩心眼,她比不过穗子,可是骂起人来,她还是挺厉害的,损人的磕儿张嘴就来。
“你是我儿媳妇什么人?一口一个闺女的叫着,你把户口本拿出来我看看,哪一页写着你俩是父女关系?你有本事现在就报警,你要是敢报警——”
“怎、样?!”樊皋被王翠花气得不会说话了。
“敢报警,那你就是吊死鬼脱裤子!”
“说、人、话!!!”
“又不要脸,又不要命!你敢跟上面交代你当初是怎么弄出个非婚生女出来的吗?”
他不敢!樊皋心里呐喊。
这要是传出去,丢脸都是小事,这可是绝对的污点,让其他几房抓住把柄,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所以喽,给我钱,我只要钱,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别想着找人把我绑了,我要是出事,我让穗子也活不了!”
这段话,王翠花反反复复练过,说的时候都想着她内个痞里痞气的儿子,模仿着于敬亭混不吝的德行,真有些像那么回事。
“我没有那么多的现金!”
“呵呵,你这钢琴也是赊账的吧?还有洗衣机。你是打算骗走我儿媳妇后,让我们自己掏钱!”
樊皋倒吸一口气,这女人不是农村妇女吗?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翠花的确不知道这么多,这是穗子察觉的。
穗子知道那封通知是假的后,马上猜到了对方不怀好意。
准确的说,对方没打算让她活。
这是打算骗她在合适的时辰生了孩子后,彻底断她活路。
若穗子不知道通知是假的,拿着假的文书,用着赊来的昂贵家用电器和钢琴,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察觉到对方的用意后,再举一反三,查钢琴和家电的来历,本市就这么俩商场,有王卉这层关系在,查这个不费劲。
“把账结了,再给我五千,我看到钱,就让你把穗子带走。”
“五千也太多了——给你一千行吗?”
“最低两千加上钢琴和洗衣机的账,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成交!”樊皋咬牙,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他忍!
“瞅你那傻×的样,呵呵。”王翠花小声嘀咕。
她能猜到对方肯定在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可穗子根本不是狼。
她是鬼,穷得嗷嗷叫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