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医院的这段路需要二十分钟,穗子一边安抚情绪低沉的陈丽君,一边在脑中把事件反复疏离,想了好几种方案。
在私家车如此稀少的年代,车祸这种概率是非常低的。
在老爷子随时都会挂掉的当下,这种“意外”就更显得刻意。
樊煌死了,谁会成为最大的受益人, 谁就有嫌疑。
不仅是家族内部的纷争,还有樊煌的工作,也可能会给他带来一定麻烦。
“敬亭,卡车司机这条线别断了,从他入手,这件事不能依赖警方,我们自己来调查,一会把我们送到医院,你就过去查, 赶在那些人把证据销毁前。”
“还有司机的家人,也要盯起来,重点要查他们家最近有没有大额进账。”
“留意樊家出面主持事的是谁,他的倾向如何,一言一语,都仔细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穗子一条条梳理线索,陈丽君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妈,你那有没有可靠的自己人?借给敬亭俩,我们初来乍到,根基不稳,自己的人都没带过来。”穗子问。
陈丽君点头,这会她的理智已经回来一些。
“我秘书已经先一步去现场了,樊煌的秘书应该也快到了。”
这都是培养多年的心腹,是可靠之人。
“俩秘书敬亭也留意下, 看看他们有没有反常的地方,能够摸清樊叔行程的人, 全都有嫌疑。”
于敬亭点头,表示明白。
陈丽君还是头回见到穗子认真起来的样子,她下意识的低头,看向穗子握着她的手。
印象里的小手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有力的手,那个总是黏着她哭着喊妈妈的小姑娘,长大了。
于敬亭把穗子母女送到医院,他没有进去,直接寻着陈丽君给的地址去了现场找秘书们会和。
穗子母女直奔急诊,母女俩是跑着过去的。
急诊外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看到陈丽君,指着她破口大骂。
“你来这干什么?你把我儿子坑的还不够惨吗?你害了我一个儿子还不够,你一下害我俩儿子,为什么出车祸的不是你?”
陈丽君还没来得及开口,穗子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平日里总是慢吞吞的穗子, 这会却像是于敬亭附体了, 开口就是一通狂输出。
“你说我妈坑你儿子, 有什么证据?人是我妈撞的?没证据开口污蔑人,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可真是让我开眼界!”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悲痛的老太太看到有人敢怼她,一时间横眉怒目,她边上的俩年轻人也站了出来,气势汹汹,看着跟要打架似的。
穗子一点也不怵,上前一步,一个人的气势力压三人。
“我是人,不是东西,您老人家最好注意下自己的身份,你自己是什么,你看别人就是什么。”
言下之意,老太太不是个东西。
“陈丽君!这就是你养的好孩子?!”老太太指着穗子问陈丽君。
“是,我觉得我女儿非常优秀。”陈丽君站在闺女边上,口吻冷漠又带了丝疲惫。
他还在里面躺着,生死未卜,她真不愿意跟他的母亲吵闹。
“目无尊长,跟长辈说话横冲直撞,山沟里长大的孩子,就是没有素质。”
“我是村里长大的不假,但礼义廉耻我妈从我很小就在教我,我深知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更明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我樊叔还躺在里面急救,您老人家就迫不及待的往我妈身上泼污水,真真儿是让我大开眼界!”
“她命里带克,克夫又克子,坑了我小儿子不算,现在连我大儿子她都不放过——陈丽君,我当年是反对过你进我家门,但你不能这样报复我们家吧?”
“我妈什么时候克夫了,她跟樊叔还不是两口子,克得着?至于克子,哈,无稽之谈,我的小日子过的好着呢,您哪只眼睛看到我被克了?我跟您讲科学,你非得跟我扯迷信,好,咱从迷信的角度掰扯这个问题。”
穗子这会语速一点也不慢,比平日快了一倍,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她无所畏惧。
“我妈克不着还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可里面那俩,全都是您儿子——恕我直言,您找没找个算命的给自己算算?你克子吧?哦,对了,樊老爷子是您公公,听说身体也不好,难道也是您——?”
穗子从头到尾一个脏字都没有,可却是把樊母气了个半死。
捂着心口,指着穗子,手都哆嗦了。
她身边的俩年轻人有一个上前,伸手要推穗子,穗子一脚踹过去,稳准狠。
男人夹着腿惨叫一声,这女人不讲武德,朝着要害踹!
“我告诉你们这些姓樊的!你们欠我妈一句道歉,也欠我个道歉!别以为你们有权有势我就怕你们,告诉你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了我,我让你们一辈子都过不好!”
“呵,大伯家的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挺冲啊。”另一个年轻人笑了,拍拍还夹着腿嗷嗷的男人,“你挺菜啊,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
“我这就弄死她!”那个夹着腿的男人直起腰,忍着疼,誓要守护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
“我劝你三思,你敢动她,大伯醒了能弄死你。”
“我不承认她!只要我活着一天,她们母子就休想进我们家门!”樊母气得要疯了。
“呵呵。”穗子笑了,冷笑。
从兜里掏出个手绢,朝着肩头挥了挥,模仿着古人请安的样子。
“请老太太安——您是想让我这样?很可惜,大清亡了!你反对?你反对能抵挡住历史的洪流吗?你反对能抵挡住我樊叔乐意吗?不,我现在就改口叫爸爸,你、管、不、着!”
陈丽君惊得双目圆瞪,这还是她那个温吞吞的丫头吗?
“你——!!!”
“我什么我?我不仅叫一次,我还要叫很多次,您老听清楚了,爸爸爸爸!我愿意叫多少次,我就叫多少次!”
“哎!”
急诊室的门开了,未见人,先听声,樊母等人全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