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七爷好像最近受到的打击有点多,此时看上去也是强提精神似地。
也或者是今日种种,让他有些唏嘘。
反正在方也许眼里,这老哥今天脸上的苦涩真的是比黄连还多。
然而就算心里有千头万绪,在谢七爷开口询问他想不想看七睛鬼蜘蛛的完全体的时候,方也许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想看。
这可是个听上去有无限委屈,连白无常谢七爷都要为之引动情绪的妖怪,还是个性感女妖怪,虽然现在她这模样和性感不怎么沾边儿,可是回想到刚才在郊区碰见她时候的模样,说谢七爷曾经对她有过些复杂的绮念方也许也是绝不会怀疑的。
谁会拒绝看它原本的模样?
哪怕她只是个蜘蛛精。
谢七爷见方也许点头,倒是也毫不意外,轻轻咳了两声,便转身去书桌背后的高大书架上翻翻找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样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东西从一排厚重的书籍中间抽出来,然后吹去表面上的浮灰,捧在手上,一步一步走到方也许的面前,示意他看。
方也许和火神正纳闷他这一番小心翼翼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眼看去不禁就是一愣。
这竟然是个盒子。
准确的说,这是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红木盒子,整个盒子看上去极为古朴,但是却没有一丝雕花,整体光滑素净,看得出平时保养得极好。
莫非是什么千年古董?里头放着易碎的古籍孤本,上头画了这蜘蛛精的相貌?
方也许心里揣测,眼睛下意识地朝谢七爷瞟了一眼。
谢七爷的目光却柔柔地落在这木头盒子上,像是在看什么珍贵又柔软的宝物一般,又仿佛透过这个盒子看到了什么久远的人和事一般,神色复杂。
方也许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好在谢七爷并没有让他等太久,短短几秒之后,他便从沉溺之中清醒过来,把这盒子放在了方也许身边的小茶几上,用食指指节轻轻敲了敲盒子的盖子。
“在看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谢七爷郑重地道:“这是三界之中无数久远的秘密中,最有争议的一件,因此没有神明愿意提及,今日你知道了,出了这个门,也只当做不知道,千万不能外传,否则天庭绝对不会容你。”
方也许点点头,“我当然知道轻重。”
谢七爷这才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把黄澄澄的钥匙,插进那盒子上黄铜镶嵌的锁孔,轻轻转动调试,很快,那锁孔之中“咔嗒”一声,旋即传出层层机括齿轮扭动的声响,随着最后一声响动结束,木头盒盖便自动掀开了。
方也许忙举目望去,就见那盒子里铺满了锦缎,正中间的凹陷里静静躺着一颗拳头大的珠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稀松平常得很。
方也许不禁有点愣怔,扭头去看谢七爷。
谢七爷却面色平静,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冰球旁边,伸手在冰球上虚抓了一把,竟然不用穿过冰球就从那蜘蛛精身上拔下了一根绒毛。
方也许被他这一手吓了一跳,心道我这冰球可是山河扇凝结成的,虽然确实没有什么强大的法力加持,但是谢七爷这一手儿可是怪厉害的了,竟然隔空摘毛如探囊取物,难怪能成为赫赫有名的白无常,的确有两把刷子。
只见谢七爷用两根手指捻着这一撮绒毛,重新走到盒子边,指尖一搓,那绒毛已经无火自燃,烧成了一撮黑灰色的粉末,被他指尖微动,洋洋洒洒地撒在了那珠子的表面上。
说来也奇怪,那珠子看上去平平无奇,黑灰色的粉末一经落上,竟然就缓缓融化了似地慢慢隐没进了珠子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谢七爷这才毕恭毕敬地伸手取出了这颗珠子,稳稳托在手心里,伸到了方也许的面前。
吞没了黑色粉末之后,方也许本来还以为这珠子会有些动静,比如什么发光啊,漂浮啊,自己滚动啊,可是没想到这珠子竟然会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心里还正纳闷,万万没想到谢七爷这么一递到眼前,似乎是距离近了的缘故,那珠子里竟然猛地现出了一副图像来。
这是一只蜘蛛。
和地上冰球里沉睡的那只不同的是,这只蜘蛛的颜色竟然是纯白的,这种白色纯净到了极致,以至于哪怕它的身躯呈现出的是八只脚的蜘蛛模样,却也并没有多少狰狞之色,反而平添了三分仙气,好像这样的生命只有天上才该拥有似地。
就在这白色蜘蛛的头部正中间,赫然镶嵌着一只巨大的半球形复眼,围绕着这只复眼,是左右对称的六颗小上好几圈的小复眼,这七只眼睛在蜘蛛的头部恰到好处地排列着,黝黑深邃,像是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似地,一眼忘魂。
这图像十分立体,就好像珠子漫漫白色质地里真的就站着这么一个影像一般,须发眉眼俱全,栩栩如生,像是随时能从珠子里跳出来一般。
只一眼,方也许的脑海之中就赫然出现了五个字:
“七睛鬼蜘蛛”
原来这就是“七睛”的由来,这家伙原本竟然真的是有七只眼睛的。
耳边只听谢七爷的声音娓娓道来:“这就是七睛鬼蜘蛛的本体,它原本也是个异种,可惜修炼成了妖怪,说起来也是可怜。我当年在大雪山上遇到她,她还只是个刚刚化成人形的小姑娘,天真烂漫,又能洞察人心,实在是惹人怜爱,万万没想到再见时候,竟然就已经是被天庭四天王奉旨追杀的情形,可惜我人微言轻,就算拦了片刻,到底也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天王联手将她击败,将这肉身以天火焚烧,撕成数块。”
天火焚体,乃是连灵魂都要被一并烧去的法术,一旦施为,绝难生还。
“可这妖怪却偏偏捡回了一条命?”方也许不可思议地道。
谢七爷点点头,苦笑道:“是啊,她一身天赋,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劫数。”
方也许不禁一愣。
谢七爷却长叹一声,目光渺远地看向窗外,好像又回到了无数年前。
“如今,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的种种事情,到底都是为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