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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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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赵姨娘许久未曾踏入曹家了,她原以为那些阴霾与苦难远离了多年,再次回到这座吃人的香粉宅,她心里的畏惧之意就会减少一些。

谁知道,刚一入院落,陈年往事蜂拥而至,转瞬间就让她想起从前的岁月。

原来,她还是对曹家还是心存畏惧。

希望这一回过来无风无浪,还完欠钟姨娘的人命债,她就能远走高飞,平安离开这个地方了。

到时候,她还可以向钟姨娘讨要老吴的尸骨。她和他虽说没有成婚,但也可以带着他的尸体,一块儿住到荒郊野岭去。

她会把老吴埋在院子里,再种一颗桃树。不是说桃树生妖吗?若老吴想她和孩子,阴魂不散,还可以化为精怪入梦吧?

赵姨娘不信鬼神之说,只信命,可老吴死后,她却渴望有轮回因果了。

赵姨娘一面想着,一面被兰芝搀扶入了花厅。

她不敢抬头看曹老爷,她知晓她这样一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子,在世人眼中多鄙夷。

她只要老老实实办完自个儿的差事就好了,落钟姨娘孩子的必定是曹夫人,即便她没有眼见为实也不打紧。

赵姨娘平复下心情,稳稳当当地道:“见过曹老爷。我来府上特地为钟姨娘作证,府上的厨子老吴确实是受了曹夫人的教唆与挑拨,这才犯下了毒杀曹家子嗣的弥天大罪。他为了换回我的卖身契,这才铤而走险往钟姨娘的膳食里加入麝香,日积月累,终害得姨娘落胎。”

曹老爷听得这话,又道:“但凭你一面之词,怎可证明此事就是夫人所为?”

赵姨娘呈上那一封老吴写给她的诀别信,道:“这是老吴留给我的信,信上说他替曹家主子办事。而且之前我也听到过曹夫人和老吴交谈,确确实实是她吩咐的事儿。”

曹夫人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就要掌赵姨娘的嘴:“胡说八道!”

她手刚刚抬起,就被曹老爷眼疾手快扣在掌心之中,他瞪着曹夫人,呵斥:“胡闹什么!”

人证物证俱在,曹老爷八成是信了赵姨娘的说辞,因此才阻拦曹夫人。

他头疼地拧了拧眉心,道:“传我的话,派人好生照顾赵氏。待我今晚想一想,明日再下定论。”

钟景没想到曹老爷还要等到明日才处置曹夫人,顿时心生不喜,道:“老爷为何还要等到明日?明明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怎能不立时处置这样的毒妇?!”

钟景既然和曹夫人撕破脸皮,那便迫不及待想拉她下马,又怎能再等一日呢?

曹老爷起身,拍了拍钟景的手,道:“你放心,爷自然公正处事,明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我与她同为夫妻多年,总要请来妻族的人作见证,才可将其发落!来人,将夫人禁足十日,没我吩咐,不得出碧云院!”

好歹让钟景赢了一回,她心气儿顺了,擎等着明日曹老爷休了这毒妇。

赵姨娘被曹老爷安顿在旁的院子里了,明日还需她来作证。

这一夜,钟景睡得不算好。她右眼皮一直跳,老话说,这是有灾厄要来。

果不其然,隔天早上,兰芝慌里慌张地跑到院子来,禀报钟景,道:“不好啦!姨娘!赵氏……她、她跳湖自尽了!还留下一封遗书,说自知与下人有首尾通奸,见了曹老爷羞愧难当,一时想不开,寻了死路!”

钟景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晌,她才疯了一般低吼:“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死?!她还怀着孩子呢!为母则刚,她想为孩子活下去,怎么可能寻死?是夫人,是这贱女人!”

钟景唯一处置曹夫人的路子断了,人证死了,死无对证。

那还怎么拉曹夫人下水?怎么会这样?!

钟景语无伦次,瘫坐在床榻之上。

兰芝也愁苦不堪,道:“我见仵作来看尸体了,说,确实是赵氏不慎溺亡的,并未有人谋害。”

钟景冷冷一笑:“阴宅里想要害人的法子有多少?只要满院子的奴仆被遣走,再让她坠湖。天寒地冻,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不就能‘投湖自尽’了?好一个寻死,如今验了尸,还留了遗书,官府的人也不会多追究,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老爷派人好生看护赵氏,又怎会生出这样的事来?难不成……那院子里有夫人的细作在内?”兰芝百思不得其解,自顾自猜测着。

而钟景像是回过味来,她通体发寒,脊背涌起一股子酥麻之意,整个人如坐针毡。

等一下,这是老爷指派的院子呀!曹夫人即便杀人灭口,也不敢手伸那么长吧?

而且整个院子都是老爷的人……

钟景忽然明白了什么。

老吴说,曹家的主子指派他做事,可没说是曹家哪位主子呀……

曹家的主子,除了曹夫人,可不是曹老爷?

怪道他要押后再审,怪道他不会立马处置曹夫人。

可不就是他知道,钟景寻赵姨娘做了伪证。而曹老爷知道,下手落胎的人并非曹夫人?

这其中的缘故,昭然若揭了。

那便是,落钟景孩子的人,是曹老爷啊!

怎会如此?!

怎么可能啊!

钟景一直灯下黑,被人戏弄得团团转。

她忽然毛骨悚然,惧怕起这一座雕栏玉砌的香粉宅院了。

曹家……会吃人!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打扮极为端庄的老嬷嬷上慧珠院来。

她给钟景行了礼,递给她一封香筏,道:“姨娘,这是夫人派老奴递来的东西,您且打开看看。夫人禁足,不可肆意走动,只能让老奴来传个话了。”

钟景接过那份香筏,许久不敢打开。

她上下牙齿打架,抖若筛糠。

许久,她才揭开这一封信筏,细细翻阅了起来。

只见上头,是曹夫人亲笔写的簪花小楷,字迹流丽,却让人看得肝胆俱寒。

她写着:“钟氏,我不管你是不是精怪,或是什么失传已久的江湖易容术。可你既然用了凡人的手段,我也教你死个明白。我七八年前,也有个孩子,都快足月了,却被老爷的通房丫鬟香玉推了一跤,就这么硬生生滑胎了。那是个成型了的男孩儿啊,我的嫡子啊!一个通房丫鬟,会嫉妒当家主母,从而推她落红吗?这里头究竟有没有什么深意,你自个儿品一品吧。不论你信不信我,我话都带到了。你若不信,大可去查一查。之后你就会知道,杀你孩子的人是谁。而你的敌人……并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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