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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 楚梨抹掉眼角泪珠, “伯母, 对不起……”
林漫没有看她,背靠椅子, 目光淡淡落在窗外,她的沉默, 让楚梨如坐针毡。
半晌,林漫开口:“小梨,我一直很感谢你救了阿生, 如果不是你,我已经失去了这个儿子。”
她的失职,差点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 是楚梨现陈劲生的自杀, 才让惨剧没有真实生。
这是天大的人情。
少年的情愫不用探寻, 也能从脸上流露一两分,楚梨的心思自然躲不过林漫的眼睛, 她有意给楚梨机会,年轻人嘛, 日久生情, 这样一个女孩陪在她儿子身边, 相处久了, 必然会擦出点火花。
但林漫低估了陈劲生对倪迦的感情, 非但不减, 还越埋越深。
陈家人生性冷漠, 只有世故没有人情,无人栽在情字上,陈劲生却走歪了。
且越来越歪,为一个姑娘伤过心,送过命,整个人搭进去,万劫不复,在所不辞。
他和她抗争,林漫不是不心疼,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日子熬成一个人的。
他带倪迦回家,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他想和倪迦展到哪一步,没有告知给她。
林漫知道,陈劲生可以禁得住那女人折腾,因为他心甘情愿。
可她是母亲,她禁不住她的儿子再像当年一样出一次事故。
楚梨心里已有预感,她去拉林漫的胳膊,语气里溢出一丝请求,“伯母,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不是我给的。”林漫面上并无不忍,只是轻轻覆上她的手背,“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吗?”
楚梨的哭腔拉扯着嗓子,“我明白,可是我离不开他,我只要陪着他就好,他可以和外面那些女人在一起,但真的不能是倪迦,她根本不在乎他……”
林漫打断道:“所以阿生在乎她。”
这是事实。
林漫的态度让楚梨后怕,如果失去这张王牌,她会彻底没戏,她紧紧拉住林漫的手,说:“可是她不喜欢他,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连一个电话都没有,阿生过得好不好她根本不关心,她太自私了,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林漫说:“小梨,女人活的自私一点,没有问题。倪迦是自私,因为她分得清自己渴望什么,目的性很强,但她骨子里傲气,不愿意委曲求全,如果结局不如她所愿,她随时能放弃,潇潇洒洒离开。”
倪迦心高气傲,林漫早深有体会。
那年在医院里,她看倪迦第一眼,倪迦不是躲闪不是回避,而是下意识挺直腰杆,与她平视。
虽然还年少,但有些东西已经定性。
“可是她这样会伤害陈劲生……”
“是啊。”林漫略感疲倦的阖上眼。
越是抓不住的东西,越叫人向往。
但那也好过陈劲生自己伤害自己。
**
送走林漫,陈劲生再回到饭厅,倪迦人影已经没了。
他左右没寻到人,过了一会,楼梯口传来高跟鞋的声响,再荡出悠悠一抹黑裙。
她拎着自己的包下了楼。
倪迦看站在饭厅的他一眼,说:“我走了。”
陈劲生几步走到她面前,“去哪?”
“回家。”
“我送你。”
倪迦没推脱,这儿本来也不好打车。
她眼尾扫他的穿着,打趣道:“穿睡袍送么。”
“……”
十分钟后,陈劲生从房间出来,白衬衫黑西裤,没扣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身形裁割立体。
他路过她时,把抓在手里的外套丢给她。
倪迦顺手接住,整理衣袖搭在胳膊上,她抬脚跟上他,才反应过来刚才他俩的动作,自然而然,默契十足。
一路走到车库,停一溜儿各色车型,陈劲生走向一辆卡宴,他开车,倪迦坐副驾。
还是头一次。
他衬衫袖挽在胳膊肘,露出的半臂紧实有力,倪迦注意到他手腕上未脱过的表。
“没见你摘过。”她说。
陈劲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一眼,才回话:“你见过我几回?”
他现在说话比她还刺儿。
倪迦窝回座椅里闭眼休息,她昨晚透支了一天的力气,累的够呛。
车上不放音乐,他们对林漫和楚梨的又像约好过一样只字未提,谁也不说,也不找其他话题。
昨天晚上气氛特殊,感觉不到什么;白天人人清醒,她和陈劲生的正常交流又少之又少,只能听着彼此或快或慢的呼吸声。
倪迦率先打破沉默,问:“你平常送人的时候不尴尬吗?”
陈劲生回答的挺快:“我平常不给人当司机。”
倪迦静了一瞬,“忘了您是陈总。”
陈劲生勾了一下唇角。
车四平八稳的在路上行驶,两边街道流水般向后退,倪迦往窗外看了几眼,越看越有问题。
“……你这是往哪儿开呢。”
陈劲生淡淡答:“公司。”
倪迦望他,“?”
“你没说你家在哪。”
倪迦眯起眼,“我以为陈总神通广大,已经知道我的地址。”
毕竟她也没给过他手机号,不还是有人给他汇报么?
陈劲生说:“我不知道。”
她倾过身,在车载导航里定位,弹出地址后,机械化的女声自动报出路线。
陈劲生瞟了屏幕上的地图一眼,问:“租的房?”
倪迦已经靠回椅背,懒懒吭声:“嗯。”
“准备住多久?”
倪迦想了一会儿,“看情况。”
“什么情况?”
倪迦很直白。
“你的情况。”
**
刷卡进院,停在公寓楼底下,倪迦下车,陈劲生也跟着下车。
他撑着车门点了根烟,抽上了,再重重呼出一口,看着倪迦,“换件衣服就下来。”
倪迦合上车门,她看得出他在赶时间,不然不会乖乖在楼下等。
她走过去他面前,脸对着他扬了扬,陈劲生领然,两指夹烟,放在她唇边。
倪迦凑近,红唇含住他嘴巴覆盖过得地方,深吸了一口,薄薄的烟雾从她唇瓣间呼出来,围绕在二人之间。
她歪着头,狐狸眼微微挑起,“陈劲生,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喝多,故意让她去接他,再故意让她送他回主宅,不放她走,再到今天见林漫。
一步一步,展迅速,一晚上时间,她已经被吃干抹净。
说他不是故意的,她不信。
“是。”他坦诚,“我等不及了,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放你走。”
“管我怎么想,”倪迦笑出声,“先把我睡了?”
“是。”陈劲生说完,凑近她耳朵,低声道:“好在你爱我。”
**
倪迦进家门后,踢掉高跟鞋,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剥掉。
她走进卧室,拉开衣柜,从最底层抽出一件白色衬衫。
那是她高三那年,陈劲生救她于水深火热,给她颤抖冷的躯体盖上的一件衬衫。
也是他身中一刀躺在她怀里,沾上他鲜血的那件衬衫。
她出国那年,自己的行李没带几件,但把这件衬衫带走了;回国亦是,只提了一个箱子,但把衬衫带回来了。
这是一个象征。
她不会神经到对着件衬衫睹物思情,但她今天看到它,抚摸它,就像透过一层又一层,看到了曾经的那个人。
倪迦把今天这件和曾经那件摆在一起,一大一小,一新一旧。
这几年,他变得不止身体。
好在他在她心底不曾变过。
倪迦躺在衣服堆里,给他消息:我累了,想睡觉。
那边很快回:好。
一秒钟,又进来一条:我晚上来接你。
倪迦没再回,把手机扔在一边,静静看着天花板。
她喜欢她和陈劲生的状态,不必甜如蜜,不必如胶似漆,各自有各自的空间,没有人比他们还要了解彼此。
没有明确的关系定位,也没有告白。
她可以大大方方说爱,他不可以。
陈劲生从来不会说情话。
但倪迦想,她要的答案,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