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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那年始, 和沈渔在水果摊会面之后, 晚上所做的那个窥探到内心潜意识的春||梦, 让陆明潼吃尽苦头。
尤其李宽天天在他跟前聊那个父亲故交的女儿,姐姐长姐姐短的,陆明潼只想说,你快闭嘴吧,你和你那个不堪入目的小黄||片,可把老子害惨了。
那之后, 陆明潼很长时间都躲着沈渔。
可是,即便不与她碰面, 也能在自家门里听见门外“哒哒哒”上楼的脚步声, 楼上椅子腿在地板上的拖动声, 深夜马桶的抽水声……
这些细节, 反而叫他加倍在意。
他开始从头回溯,具体是在哪个时间点,对沈渔生出了异样心思。
有眉目的, 大抵要将时间倒回到许家和沈家闹翻之前, 沈渔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
那时她刚刚高考结束,为不甚理想的高考成绩伤心不到三天即满血复活,用各种各样活动将假期安排得满满当当。
有天他跟沈渔一起出去游泳。
离开游泳区,准备去浴室洗澡换衣时,沈渔脚上那双人字拖打了滑,直接往前一扑摔个四仰八叉。
他懵了下,赶紧去扶, 沈渔却将他狠狠一推,自个双手撑住了地面慢慢地爬起来,在地上坐下,低头查看。
他蹲在她跟前,有些不知所措——她半干不干的一头中长发,还顺着发梢向下滴水,整张脸皱成一团,面颊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旁人的围观让她窘迫,还是因为疼得厉害。
她穿一件裙式的泳装,两个膝盖在水泥地面上挫擦得表皮翻起,鲜血渗出,她伸手要去碰创面的时候,他总算反应过来,捉住了她的手,“别碰!”
他们来是骑的自行车,沈渔膝盖成这样了,返程自然没法再骑。
下午四点,外头闷热得很,空气也似被热化了似的扭扭曲曲,他蹬着车,后座载着沈渔。
沈渔没去洗澡换衣,身上仍然穿着那身黑『色』波点的游泳衣,只在背上披了一套柠檬黄『色』的半透明防晒外套。
她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每当听见她似乎因为疼而“嘶”出一声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将车蹬得更快些。
游泳馆离家三十分钟,快到清水街时,那粘稠闷热的天气,化作阵雨落了下来。
他踏板踩到底,接连险险经过了巷子里的几处坑洼,拧把手转弯时差点撞上撑伞出去买菜的大妈,讨得一阵咒骂。
赶在彻底淋湿前,自行车有惊无险抵达楼下。
沈渔扶着栏杆走了两步,牵住膝盖粘连的创口,不由呼痛。
他停好了自行车,走过去要背她,她投来不甚确定的目光,“……你背得动?”
那应当是他长这么大遇到的最大挑战了,背背停停,等终于到了六楼,直从脚底升起一阵虚脱之感。
背上来的那一段路,很多知觉都是模糊的,因为多半精力都用来给自己打气。逞强放的话,要不能执行到底,他会觉得很没有面子。
等将沈渔安置在了自己家里,再掉头下楼去买『药』的时候,他淋在密织的雨雾之中,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趴伏在他后背,那异常柔软又异常陌生的触觉。有一瞬她的微微『潮』润的头发垂落下来,擦着他的耳郭,那突如其来的痒,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颤。
回到家中,沈渔大小姐已将自己伺候得好好的:翘腿躺着他家的沙发,看着他家的电视,还吃着他家搁在冰箱里的和路雪。
他捎带『潮』湿气息进了屋,鞋子让雨水漫灌已经湿透,就脱在了门口,赤脚走进屋里。他没来得及冲个澡换身衣服,浑身滴水地走过去,帮她消毒。
她将双腿都搭在茶几上,别过头闭上眼,叫他擦『药』的时候动作轻点儿。
拿棉球蘸了碘伏刚贴上去,她就惊呼一声要抽回腿。
他一把按住,沉着脸叫她:“别动!”
她委屈神『色』:“痛都不行哦。”
“我都还没开始。”
“哦……是么?”她眼睛张开一条缝,望了望,“那你倒是快点啊,一气呵成好不好。”
“到底要轻还是快?”他手掌底下便是她的脚踝,踝骨分明而突出,脚背白皙,有晒出来的凉鞋印。
“轻和快又不矛盾!”
“……”
等消毒完,又擦过『药』水,她手里那盒冰淇淋去了半,她看他一眼,他眉上蓄了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便将小木勺递给他,“你要不要吃?”
“不要。”他站起身,要去洗澡,她又喊住他。
“你妈妈,有指甲油么?”
他去许萼华的卧室里拿出两瓶指甲油给了沈渔,自己回房间找一身干净衣服准备洗澡。
出来时,沈渔已经打开了甲油瓶子,捏着小刷子,凑拢了去涂大脚趾。
两下刷下去,成形一个酒红『色』的甲面,衬得脚背愈发的白。
他盯着看了会儿,心口突突跳了两下,没来由的,突然觉得这样看她很是不妥,自己都不清楚的哪里不妥。
去浴室冲个凉,换身衣服出来,沈渔也晾干了指甲。
她去他家厨房找到保鲜膜,将两个膝盖缠得滴水不漏,再借用他家浴室洗澡。
他抽出纸巾擦拭沙发上让她身体拓印出来的水渍时,她突然在浴室里喊道:“陆明潼!我内衣掉地上打湿了,你上楼帮我找一件干净的!钥匙在我外套口袋里!”
她是真不觉得两人有什么男女大防,且,十四岁的小男生,小屁孩一个,有什么可防的?
他一时十分窘迫,“你自己回去拿!”
“我膝盖伤了哎!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他受不住沈渔的念叨,最终还是上了楼,如她吩咐的,在她衣柜的抽屉里,找见她的内|衣|内|裤,花花绿绿的一堆,没敢细看,随便抓了一件。
沈渔洗完澡,拆了膝盖缠的保鲜膜,给吹风机接上电源,站在浴室门口吹头发。
嗡嗡热风盖过了电视机里的声音,他看着静音以后的滑稽画面,始终没转过头去看她,叫她把吹风开小一档。
那天以后,陆明潼觉得沈渔在她心目中的“烦人”程度又升级了。
从以前她抢他零食的烦,和他抢电视遥控器的烦,霸占了他书桌看漫画的烦,同许萼华絮絮闲聊的烦,总时不时逗他的烦,早上去教室门口送落下的牛『奶』给他并监督他必须喝掉的烦,坚持拿尺子量他睫『毛』有多长的烦,和他比身高的烦……升级成了,只要一看见她,他就觉得烦,并且下意识的抗拒和她待在一个空间。
她的存在就是烦人本身。
后来,那个梦告诉他,那升格后的“烦”的本质是“在意”。
过分在意,才觉得她过分的具有存在感。
陆明潼抗拒了一段时间,就躺平认命了,并正式走上了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他从来就是个很有好胜心的人,考试要考第一,游戏机的纪录要刷到第一,现在喜欢一个人,也要挑一个第一难追的。
*
对沈渔而言,将陆明潼从她恨意的范畴划出去以后,生活并没有产生多大变化。
因为她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跟陆明潼碰过面。
导致她都怀疑,陆明潼是不是已经搬走了。
九月开学以后,院内办一台晚会,沈渔宿舍合力要出个cosplay的节目。当然,葛瑶牵头的,其他室友都是被她胁迫的受害者。
那天是周六,李宽照例在陆明潼家打游戏。
陆明潼躺在沙发上玩掌机,突然听见门外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不止一人,简直像是来了一支骑兵队。
李宽也听见了,“陆明潼,外面什么声音?”
陆明潼给游戏存个档,摘了耳机,起身打开门,看见沈渔身后跟着五个女生,正浩浩『荡』『荡』地经过了他家门口,再爬上楼去。
沈渔略停了一下脚步,站在上方楼梯上,向他瞥了一眼。没什么意味的,单纯听见开门声后的条件反『射』。
陆明潼回屋,打了会儿游戏,有人来敲门。
他以为是沈渔,没作他想,打开门却发现不是,一个一头长卷发的女生,似是很久以前在派出所里见过的,但他想不起名字了。
女生主动做自我介绍:“我叫葛瑶,沈渔室友。我俩见过的,你还有印象吗?”
陆明潼点头。
葛瑶笑说:“你家里有电脑是吗?能不能借用一下?我们排节目的bgm下错了,得重新下一个。”
陆明潼将门打开些,请她进来。
葛瑶徘徊在玄关,找拖鞋的模样,陆明潼说:“直接进来吧。”
然后让李宽游戏暂停下,电脑借人用一用。
李宽这时候没在副本里面,正跟他那个小姐姐看风景呢,打字说明了一下,把位子让出来,还顺带的将桌面上的垃圾扫进了垃圾桶里。
葛瑶用数据将手机连上电脑,开音乐软件找歌。
李宽凑到陆明潼身旁,悄声问:“这谁?”
“楼上邻居的同学。”
“楼上邻居,就那个……上回你追出去的那个人?”李宽还记得上次饭吃到一半陆明潼跑人的事。
陆明潼没答他,自己去冰箱拿了瓶冰水,搁在葛瑶手边。
葛瑶看一眼,说声谢谢,“不用不用,我下完了马上就走。”
“你们排什么节目?”
“明天晚上院里有个晚会,我们出个cosplay表演。”
“沈渔也参加?”
“参加呀。”
没一会儿,葛瑶下好了歌,摇摇手机对陆明潼说句“谢谢”。
陆明潼将葛瑶送至门口,忽然问她:“能要你一个手机号码么?”
葛瑶大大方方地给了。
门掩上,李宽继续打游戏,陆明潼抱着掌机,却一时没动。
知道他家有电脑的,肯定是沈渔。她自己不好意思来借用,所以打发了葛瑶来?
这个猜想,让他觉得很有意味。
*
陆明潼他们学校,周末周休,但周日晚上要统一上晚自习,这安排是为了防止大家周末玩散了心,周一没法立刻进入状态。
这天下午,李宽在陆明潼这儿玩到了五点,自觉地退出游戏,喊陆明潼一块儿吃晚饭,然后去学校上晚自习。
陆明潼:“我不去了。”
李宽:“啊?”
“你帮我请个假。”
“你干啥去?”
陆明潼去卧室找一件外套披上,“看演出。”
“……啊?”李宽没反应过来,“看什么演出?”他看陆明潼爱答不理的,又说,“不说清楚,我就告发你。”
“那我就告诉你妈,你天天在我这儿打游戏。”
李宽怎么能够忍受兄弟一个人出去浪却不带上自己,“那我也去。我打电话跟老师说,陆明潼同学发烧了正在打吊针,我在医院陪着。老师肯定答应,说不定还嘱咐我,一定好好照顾你。”他得意自己这请假理由逻辑缜密,看向陆明潼,一脸的“求表扬”。
“……”陆明潼蹲下身系鞋带,“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