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家主设宴招待了暮州当地几个好友。
说是好友,大半的也是酒肉朋友。
云黛出来时换了件淡紫云萝裙,衬得她肤『色』愈发白嫩。
说来也是奇怪,她是个村女,可她却又和其他村女不太一样。
她打小就晒不黑,婶婶说,这是她母亲传给她的体质,天生就是个富贵人,那时候婶婶还很高兴地握着她的手叮嘱着她,让她日后飞黄腾达了,一定要对婶子好。
她正有几分想念家里,忽然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这位姑娘……”
云黛抬起眸,回头便瞧见一个眉眼清秀,目若含春的男子。
这男子穿着一身浅『色』锦袍,头戴玉冠,在瞧见云黛正脸的时候也有些错愕。
他自然不是被云黛的“美貌”给惊艳到了。
他发觉自己认错了人,对方显然并不是个丫鬟的身份。
“明公子,这边请。”
青翡路过时,见是家主的客人,便将他引进屋去。
他与云黛微微一笑,而后便进屋去了。
云黛却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他方才站在她面前不足两尺距离,她却愣是没有认出他来。
可等他走得愈发远去,云黛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将他与记忆深处的一人给对上了号。
一个丫鬟路过,云黛叫住了她,指着进去那人的身影低声问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丫鬟顿时一脸八卦道:“暮州第一美男子呀,姨娘没听说过吗?”
得到了这个答案,云黛的心思像是蓦地被人投了一颗石子,一圈圈泛起了涟漪。
暮州第一美男子啊……
这暮州哪个商人最富,哪户人家最权势,云黛都未必知道。
可有着暮州第一美男之称的明公子却是满暮州少女心里的一道美梦,每逢他出行游街,必然有无数姑娘往他那车上投帕子掷果子。
便是云黛有一回还偷偷自己做了条帕子往他车上丢去呢。
就像是天上的琼浆玉『液』,明知道得不到,却仍有许多人心里惦记向往。
那位明公子在暮州姑娘们的心里便是这样一个地位。
按照云黛同村姑娘阿香的话说,若是能够嫁给明公子,就是做他第三十八房小妾都是使得的,她当时说时,云黛虽羞于应声,但心里头却也在暗暗赞同。
后来明公子鲜少再乘车游街,云黛赶集时也再没碰上过,便逐渐将他淡忘。
可她后来喜欢秀才哥哥和教书先生少不得是受了明公子的影响,令她愈发欢喜那些温文尔雅的男子。
青翡从里面出来,见云黛还站在门口,便催她快些进去。
云黛原先那抹不情愿忽然也都消失殆尽,心里却恍恍惚惚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临进屋前,云黛仔细抚了抚衣摆上的褶皱,这才往里走去。
这时宾客已经来得齐全,云黛走到家主身边学着其他伺候宾客的丫鬟模样,给家主斟了杯酒,见叶清隽并未理会于她,便松了口气,当他默认自己呆这里了。
云黛垂眸悄悄打量,便瞧见明公子坐在右边首席,他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过十来岁,却也羞答答红着脸儿的模样,俨然也是倾慕于他。
明槐序抬眸,瞥见那淡紫裙子的女子坐在叶清隽身旁,顿时便明了她的身份,见她目光好奇朝自己看来,便又与她微微一笑。
这是他第二回对云黛笑了,他自己无心,却不知道又令旁人心里起了多少些漪澜。
云黛正怔愣着,家主却伸出手指在她桌前叩击了两下,云黛扭过头去,才发觉他杯子里空了。
她忙给叶清隽斟满了酒,见叶清隽与他们谈笑饮酒,无人留意到她。
宴席过半,酒水菜肴下肚不少。
先前还正派的君子们都逐渐变得松散懒怠。
明槐序坐姿闲适许多,却仍旧优雅从容。
云黛见他眼角微红,知晓他必然是不胜酒力已经醉了许多……
“斟酒。”
叶清隽在她桌前叩了两下,一手支额,侧眸打量着她。
云黛脸蓦地一红,忙又提起了酒壶。
他酒杯空了十回,有八回都是他在提示她来斟酒,他一点脸『色』也没朝她使,可见他脾气有时候也是极好的了。
这会儿众人饮了酒后,自然也都放开了许多,有人早就瞄到了云黛,却也一直没有提出什么轻浮的话。
这时见云黛低眉顺眼乖巧斟酒的模样,便笑着与叶清隽道:“叶兄上回身边的宠姬可是大名鼎鼎的苏玉娘,她抚的那一手琴音,真真是绕梁三日,令人回味无穷,这才没有多久,你便又换了个美妾,却不知她有何本领?”
谁人都知道叶清隽府里藏着许多才艺一绝的美人,纷纷艳羡不已。
甚至有一部分人想要与他交好,便是为了有交情后,好让他愿意让出位美妾来,可以收入自己府中。
云黛见有人忽然提到自己,有些无措地看向家主。
叶清隽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与那人道:“她有何本事,你自己问她不就知晓了?”
那人道:“莫非美人擅长诗赋,不如美人当众作诗一首以添酒兴如何?”
云黛自然是做不出来。
他们一人两只眼睛都朝她看过来,她正是窘迫之时,明槐序却温声道:“论起作诗,谁又比得过景阳兄,当下有酒有菜,何不来行酒令?”
那人无奈一笑,道:“你总恭维我作甚,我就是再会写诗满暮州的姑娘还不喜欢你这第一美男子。”
明槐序笑而不语,只是这话题转到了别处,云黛周身的压力顿时缓了下来。
于他们而言,提到云黛一句也不过是酒席间的调剂乐趣,如今寻了更加有趣的事情,自然不会为难她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
云黛见他们又寻了旁的乐子,松了口气之余,便耐下『性』子听他们念诗对对子。
可她不听还好些,听了便觉得一头雾水,乏味得想要打呵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然不好意思真打呵欠,只是难免愈发心不在焉。
直到叶清隽又伸出纤长手指叩击她面前的桌面,云黛条件反『射』地去拿酒壶给他斟酒,却将他满杯的酒斟得漫了出来。
多余的酒水从桌面上溢到了叶清隽的衣摆上,他却仍是面不改『色』,却把云黛给尴尬坏了。
“美人,你今夜何不表演你的特长,也好叫我等开开眼界?”
说话的还是方才那人,却不知他怎么仍不死心地把这话题又扯回了云黛的头上。
云黛不好回避,便嗫嚅道:“我没甚特长……”
那人本就是有头有脸的公子,似云黛这般身份,他这般邀请,她就该使出浑身解数来给家主长脸才对。
他自然不信叶清隽身边的女子会是个没特长的人,只当云黛不愿给自己这个情面,他不好发作,却也要给自己寻个台阶下。
“美人既然不赏情面,该罚。”
其余人自然也喜好看美人窘迫羞臊的模样,纷纷附和。
那人道:“就罚你亲你家家主一口。”
旁人闻言顿时大失所望地“呿”了一句。
云黛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听了他的要求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见到云黛不情愿的反应,他们又有些兴奋地催促,“美人快些,亲完了咱们还要玩别的,你可莫要扫兴!”
云黛听见这些声音却下意识地看向了明公子。
明槐序目光淡淡扫过去,见那女子又看向自己,便浅笑道:“此为席间常事,美人不必羞涩。”
云黛原先还不觉羞涩,听完他这话顿时羞得耳根子都发热了。
她何曾会想到他有一日竟也同旁人一般称呼她为美人……
云黛扭过头去,最后看见叶清隽正目光慵懒地望着她,似乎留意到了她的举动,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现。
云黛低声问道:“那……我真的要亲吗?”
叶清隽眼中恍若透出一抹戏谑:“你这回要亲准一些了,可不能再像上回那般……”做出拿鼻子撞他的蠢事来。
云黛听他提及那事儿,愈发有些讪然。
他果然是知道上回自己是想亲他来着……
只是他叫她亲得准一些……云黛忽然感到为难。
“若是……亲不准呢?”她又忸怩问道。
叶清隽懒懒地扫她一眼,道:“那就再亲一遍。”
若是底下的人一起哄,怕是要她亲个十遍都还不止了。
云黛迟迟不亲,带头的公子又忍耐不住端起酒杯朝云黛的方向举了举道:“美人快些亲了,亲完我便将这杯酒饮尽!”
云黛涨红了脸,在他们催促声中,慢吞吞挪过了身子,然后……想到了叶清隽的要求,便豁出去般对着他飞快地亲了一口,生怕亲得不合格还要再来一遍。
只是她亲完之后,屋里忽然就噤了声,包括那个举着酒杯起哄的人。
这安静来得极是突然,上一刻还在喧哗,下一刻就顿时静到落针可闻。
云黛见他们有些人是讶然的表情,有些人是在憋笑,愈发不知道自己方才做错了什么。
她再看向叶清隽时,叶清隽原先还没甚表情的脸忽然也变得古怪起来。
云黛懵了。
叶清隽缓缓『露』出了一抹笑来,用着近乎同情的目光看着她道:
“……他们是叫你亲我的脸,不是亲我的嘴。”
便是方才明槐序所说的席间常事指的就是美人献吻,亲面是种略带些轻浮的调笑,对于姬妾来说也不算荒诞。
可亲嘴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啊。
云黛愣了好久好久终于回味过来,这才明白叶清隽口中的“准一些”与她所理解的“准一些”压根就不是一个意思。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下一瞬便“啊”地一声捂住了嘴儿跑出了屋去。
屋里哄笑一堂,带头起哄的人却因为云黛完成地结果远远超出了要求,他自然也是干了不止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