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江裴遗这种冷血冷情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林匪石是完美无瑕的那种“一枝独秀”,好像主神在创造他的时候格外偏心,什么好都加在他身上了,估计世界上很难有人会讨厌林匪石,智商高、情商高,颜值还特别能打,性格又好的没谱,除了经常不务正业,其他的地方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与人交往的时候也是进退有度,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即便问一些**性的问题,也不会让人有被冒犯的不适感。
林匪石的眼里飘着两朵盛开的桃花,顶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脸跟江裴遗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蹙了下眉,嘀咕道:“说起来,我年前的时候可能见过锟铻一次。”
江裴遗倏然睁大了眼:“什么时候?”
“你应该记得,上次你带我去商场买衣服,我跟你提过好像有人在看我们,但是当时我只是觉得不对劲,并没有发现哪里异常,”林匪石缓缓道,“后来出门的时候,我在门口对面的路上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那个司机好像是在看我们,但是那辆车马上就头也不回地开走了,我没往心里去。”
江裴遗:“车牌号你还记得吗?”
林匪石冷静跟他对视,又分外无辜地眨了眨眼。
江裴遗:“………”
哦,看来是不记得了。
“我又不像你似的过目不忘,人的记忆总共就那么多,要规划资源合理利用,”林匪石好像觉得有点丢人,就鼓了一下脸腮,用丰富的理论知识辩解道:“脑袋里空空的,才会被快乐填满,脑袋里装了太多往事,快乐就无处安放。”
江裴遗:“…………”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林匪石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江裴遗罕见地犹豫了片刻,然后好像征求意见似的说:“我想跟苗珍谈一谈,但是现在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匪石想了想:“你是想让她提供一些关于……强|奸犯的信息?”
江裴遗点头:“嗯,以我的了解,锟铻比较擅长‘就地取材’,我感觉这些人应该是在本地有过犯罪前科的,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让一个遭受过强|暴的女孩儿回想起这些痛苦的往事,未免有些太不人道,江裴遗的共情能力基本上是零,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事。
林匪石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腰往桌子上一靠,温声说:“我去跟她交流一下吧,但是我不能保证她会同意,你可以跟李思杰谈一谈,反正现在赵德国都死了,也没人能威胁他什么。”
“嗯。”
两人当场兵分两路,又分别空手而归,苗珍直接拒绝了林匪石的要求,表示马上就要离开重光市这个充满噩梦回忆的地方,而李思杰虽然愿意配合调查,但是没有提供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就连对当时那几个接触他的人的长相描述也是模棱两可——总之,是没有得到新的情报。
不过在看守所里那个通风报信的叛徒被逮住了,也不算是白忙活一场,但是这人继承了赵德国“死鸭子嘴硬”的陋习,那嘴皮子好像用“哥俩好”死死黏住了,就从来没分过家。
赵德国的案子由此而止,逃之夭夭的锟铻也没有再浮出水面。
林匪石给郭启明打了个视频电话,抱着枕头盘腿坐在沙发上:“郭厅,江裴遗的身份您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啊?”
郭启明道:“他不是自己跟你说了吗?”
林匪石看他旁边没人,就直接说了:“我是说南风的身份,您别说你也不知道啊。”
“……你怎么知道他是南风?!”郭启明明显怔了一下,老头子反应非常快,语气严肃地问:“你们跟锟铻交过手了?”
“嗯,我们定到他的位置,带了一队人抓他,不过让他跑了。”林匪石微笑道,“我感觉这些身怀绝技的毒枭都是蜘蛛侠附体,说跳楼就当场跳楼,飞檐走壁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郭启明问:“他跳楼了?”
林匪石道:“从二楼跳窗了。”
郭启明顿时嗤之以鼻:“这不是个人就能跳?”
林匪石:“…………”
四体不勤的林支队长真的有被冒犯到。
他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您都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当时听到江裴遗的身份,我都没反应过来。”
郭启明叹息道:“南风的身份,这是省里高度保密的消息,除非江裴遗本人自己开口,否则我们任何人透露出去是严重违纪的,再说了,你的真实身份不也没告诉他么,你俩就算是扯平了。”
林匪石“唔”了一声,有意无意地道:“我听江裴遗说,他身份暴露地似乎非常突然,您知道那时候的情况吗?”
郭启明闻言稍微停顿片刻,整理了一下语言:“那场行动我是全程跟进的,当时指挥车收到南风发来的继续行动的信号,我们对他暴露的消息完全不知情,以为没有任何异常,选择了按照原计划行动,但是公安部在黑鹫内部除了南风一个深藏不露的卧底,还发展了几个线人,是他及时通知我们南风身份暴露并且锟铻在山顶埋下了炸|药,让大部队马上撤退下山。”
“我们这才知道南风发出那条消息,就没打算活着出来,在山体崩塌过后,老邱他们带人收割战场,黑鹫的党羽基本上全军覆没,我们在山上搜了一个下午都没有找到南风,锟铻也跟他一起下落不明。”
“后来在下山撤退的时候,我们在一个断崖底下发现了江裴遗,那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马上送到医院进行抢救,三天三夜都没脱离危险期。医生说这个人的内伤其实并不是非常严重,只是在坠崖之前可能遭受了强烈的心理打击,求生的意志非常微弱,所以才醒不过来。”
说到这里,郭启明明显顿了一会儿,大概是不太好受,林匪石的心头也浮起难以形容的滋味——江裴遗当时根本不知道大部队收到消息及时撤退了,仍然以为因为他的决定而害死了难以计数的优秀警察。
那时候的南风恐怕是心如死灰,想要跟随同事们一起埋葬在牛角山下了。
撕心裂肺。
“再后来,我们从首都军校把他的妹妹接了过来,在病床面前陪着,江裴遗才对外界刺激开始有了反应,但是醒来之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应激反应相当严重……跟你说句实话吧,看他那时候的状态,我都没想到他能恢复成现在这样,所以当初派你们两个来重光市的时候,才让你处处多照顾他。”
林匪石说:“我觉得我们江队已经很好了。”
郭启明却是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沧桑地说:“江裴遗他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小时候他开心的时候也会笑、难过了也会哭,跟别人家的小孩儿一样问大人要糖吃,不像现在……”
——不像现在,待人冷淡疏离,不喜形于色,又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
由于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林匪石有点想象不出江裴遗那时的样子,但那肆无忌惮的少年一定是非常美好的,一如从山谷间升起的朝阳,可以在金色的田野间赤足奔跑。
只不过现在光芒万丈的金乌落下,换成了一轮皎洁的明月照亮一方苍穹,冰冷孤寂,却依然澄净完美。
跟郭启明打完电话,林匪石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晚上七点,距离睡觉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喂了一下小青蛙,就穿着长袖丝绸睡衣去了隔壁江裴遗的家。
江裴遗哒哒哒踩着人字拖,端着手机给他开门,林匪石还没说话,就听到一句“欢迎来到王者荣耀”的语音。
这时候天气明显转暖,江裴遗在家里就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背心,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他低着头操作角色往前走,看也没看林匪石:“进来吧。”
林匪石瞅了一眼手机屏幕,感到非常震惊:“你居然会打游戏?”
江裴遗抬起眼皮:“我为什么不能会打游戏?”
林匪石坐在他旁边看他操作,还是觉得有点惊讶:“以前没怎么见你玩过?”
“这赛季刚开始,打一下排位。”
林匪石听不懂他说什么,就不出声地看着他玩儿。
这一盘江裴遗玩的是中路法师,清线比对面的法师快,跟打野一起帮上路抓了几次射手,顺带还抢了对面一条龙,前期就直接把对面的节奏打崩了,直接从中路推到高地,他的队友也很会玩,16-3的大比分无痛推了水晶,还拿了团队的MVP。
林匪石在一旁看的跃跃欲试,也有点想玩,但是他向来是个操作领域的神级手残,疯狂白给的那种,只适合玩飞花令这种古典文艺气息的游戏。
想了想,他感觉江裴遗不出意外应该是条粗壮的大腿,就软绵绵地说:“江队,我想跟你一起玩。”
江裴遗挑起眼角:“你以前玩过吗?”
“……没有。”
“那你下载app吧,我小号借给你。”
林匪石:“好哒!”
他光速下载游戏,更新解压一气呵成,用江裴遗的小号登录,问:“我用什么英雄啊,这些技能我还不清楚……”
江裴遗想了想:“有个现在很适合你的英雄,你去商城买一个,辅助界面里的,叫‘瑶’。”
林匪石打开商城,瑶是个粉红色的女性英雄,设定是云梦泽的小鹿女,原画还挺可爱的。
“这个怎么玩啊?”
江裴遗淡淡道:“4级之后骑我就行了。”
林匪石:“…………”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林匪石半信半疑地用金币把英雄买回来,江裴遗用大号拉他打匹配,两分钟后,两个人的手机一起响起了“欢迎来到王者荣耀”的声音。
两人在沙发上头对着头排排坐。
林匪石操作着角色跟着江裴遗,好奇地问:“你玩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会飞啊?”
“云中君,小鸟。”
林匪石不知道在官方设定里瑶跟云中君是一对cp,半知不解地“哦”了一声,跟他一起打野区的小怪物。
江裴遗升到4级,越塔杀了一波对面上单,顺路把对面的野区清理干净,发现林匪石跟法师在中路,都快走到对面防御塔里了,开口提醒他:“往后站一点,进了红□□域范围,防御塔会打你。”
林匪石就往后挪了一下,然后开始在原地转圈,“我现在才三级,什么时候能四级啊?”
江裴遗看了一眼他的经验条:“马上了。”
江裴遗刚说完,林匪石就看到了升级提示,4级就可以开大招了,他点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小鹿女飞到了云中君的头上,给他加了一个血条的护盾。
江裴遗带着他飞走了,道:“现在你在我头上,不需要自己操控角色,看到对面的人,就用1技能和2技能。”
林匪石:“好的!”
对面的野区刚刚被江裴遗刷了一半,基本上没剩什么东西了,敌方打野发现野区被偷了,就带着辅助还有法师一起抱团入侵江裴遗的野区,对面射手看到情况也一起跟来了。
林匪石虽然不会操作,但是游戏全局意识很好,看到小地图上有红色图标出现,就提醒道:“对面的人好像来了。”
江裴遗:“看到了。”
林匪石以为他要走,没想到云中君在外围转了两圈,趁着对面打怪抱团的时机,直接飞过去打了一波巨额伤害,林匪石在他头顶上下不来,简直是被逼上梁山,只能用技能帮他一起打,然后就听到了“Double kill ”“Trible Kill ”“Ultra Kill”——云中君一波四杀,丝血逃生,带着他的瑶回家补状态去了。
林匪石:“………”
中单法师救驾姗姗来迟,连个助攻都没蹭到,只能在屏幕上打字:“666666!”
江裴遗这盘打野的节奏带的非常好,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对面野区都是我家的”,一条龙都没让对面打野抢到,6分钟的时候经济就已经领先7000多了。
对面打野忍不住了,在公屏上骂:“一个鸟人带个老婆,在王者峡谷里无恶不作!”
林匪石想了想,打字回复:“我家小鸟超棒的!”
————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散会。”
何风局长应上级要求,临时召开了一个比老太太裹脚布还要冗长的领导会议,会议成员们各自分工明确——隔壁老王带头在桌子底下开黑,特警队的一把手在微信小程序上玩斗地主,江裴遗带着耳机听歌,林匪石趴在桌子上睡觉。
这何风本来以为刚正不阿的江裴遗是他的“风纪委员”,没想到也混入敌营跟“自由散漫”恶势力狼狈为奸起来——
开黑四人组端着手机往外走:“那边有个人!我盒子那里!”
“看见了看见了!”老王端着一把M4一顿突突,收了人头的同时离开了会议室。
江裴遗摘下耳机,推了一下旁边与世无争的睡神:“走了。”
林匪石睡觉的时候,软的跟条无骨动物似的,被他往右边一推,整个身子就向右边歪了过去,长长的睫毛一颤,半醒不醒地“唔”了一声。
江裴遗跟他接触半年,抓包他上班睡觉无数次,深知林匪石困死鬼投胎的尿性——这人为了多迷糊两分钟什么没节操的话都说得出来,在他当着何风的面哼哼唧唧之前,把人连拖带抱地弄出了会议室。
何风:“…………”
简直岂有此理!
他当时怎么会觉得这懒掉毛的睡神是沙洲派来的奸细?!
林匪石整个人都挂在江裴遗的身上,无精打采地搓了下眼皮,小声商量:“江队,想回去睡觉。”
江裴遗盯了他片刻,发现他眼皮底下居然有点黑眼圈,低声问:“昨晚没睡好?”
林匪石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嘀咕:“嗯……我是用非人的意志力才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赵德国的案子结束,刑侦支队现在也没什么事,而且林匪石平时基本上不扛大梁,他是负责“貌美如花”的吉祥物,每天都闲散地很。
江裴遗把林匪石送回办公室,拉上窗帘让他休息,然后去后院的操场跑步去了。
直到中午吃完饭,江裴遗都没见到他的人影,给他从食堂带了午饭,回去发现办公室里居然也没人,旁边的祁连看他在楼层里上上下下的,就问:“江副,你找林队吗?”
江裴遗:“嗯。”
祁连道:“他刚刚好像去隔壁特警大队找格子玩了。”
“格子”是一条四岁大的拉布拉多警犬,上次搜救任务回来的时候,刚好被林匪石撞见了,差点儿被某位爱狗人士当场摸秃了毛。
江裴遗拎着盒饭找过去,烈日阳光下,那年轻男人的身形格外明亮耀眼。
林匪石坐在训练场的草坪上,格子扑在他的怀里,白金色的皮毛亮的反光,拉布拉多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的脸,摆针似的尾巴摇来晃去,明显非常粘他——果然“爱美之心连狗都有”,林支队的个人魅力居然已经可以跨越物种的鸿沟了!
格子闻到江裴遗的味道,立马规规矩矩地从林匪石的身上跳下来,狗脸严肃地坐在他旁边,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跟林匪石一起望着他。
阳光有些刺眼,林匪石抬起头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比暖风还温柔,他柔声问:“江队,你怎么过来了?”
江裴遗把饭盒递给他,淡声问道:“你中午不吃饭了?”
“感谢投喂!”林匪石伸手接过来,打开盖子,里面盛的是炸鱼、花菜、排骨和米饭,他就这么没形象地坐在地上,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格子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他,林匪石察觉到它幽怨的小眼神,不由失笑一声,把几块排骨都给它吃了。
时间马上进五月,江裴遗这时候都开始穿短袖了,林匪石还是穿的长袖——这人一年四季的衣服厚度基本上是差不多的,不因为气温变化而转移。
江裴遗知道他是因为身上有烧伤,不想让别人看到,所以才总是穿的非常严实,他提膝坐到林匪石的旁边,平静地问:“最近局里也没有什么事,你不打算去做一下皮肤修复手术吗?”
林匪石咽下一口米饭,垂眼用筷子将花菜拌进里面,漫不经心回答:“这个修复手术弄起来很麻烦的,一个地方要动好多次刀子才能恢复地跟原来一样,要用很长时间,而且手术什么的还要预约……我现在不是很着急,反正穿在衣服里面又看不出来,过段时间再说吧。”
“我体质比较偏凉,长年四肢冰凉的,”林匪石用手心在江裴遗的胳膊上轻轻一贴,冰块似的,“夏天穿长袖也不觉得热。”
顿了一下,他又说:“再说,锟铻还在暗处虎视眈眈,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跳出来兴风作浪,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边。”
江裴遗就不再说话了,两个人一条狗一起坐在草坪上懒洋洋地晒太阳,碧蓝的天空上雪白流云翻涌,柳絮随着微风在半空起伏,飞鸟流星似的划破天际,间或传来一声清越的鸣叫。
浴室里的水声缓慢地停了,江裴遗在花洒水流莫名变小的时候就感觉不妙,急忙冲了下满是洗发水的头发,但是不幸没有冲完——
晚上八点半,江裴遗面无表情地披着浴巾,顶着满头白色泡沫,敲了敲林匪石家的门。
砰砰砰!
里面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应,但是按理说林匪石这个点不应该睡着了才对,江裴遗回去拿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江副怎么啦?”
江裴遗努力语气平静地叙述:“你在家吗?我家停水了,头发还没冲完。”
林匪石那边顿了一下,大概是想象出了现在的美好画面,然后没心没肺地“哈哈哈哈”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道:“我出门吃夜宵了,你直接进去就好了,撬门你会的吧!”
江裴遗更加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默默地再次走回家,从厨房里拿出一根细钢丝,两三下戳开了林匪石家的门,直奔浴室而去。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雾气缭绕的磨砂玻璃门上勾出了一道模糊隐晦的身形,一眼看过去虽然什么都看不着,但是那细窄的腰段、笔直修长的双腿,足够让人盯着挪不开眼睛——能透视就好了。
江裴遗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林匪石这时候还没回来,估计不知道又发掘了哪家夜宵店,在那儿吃的醉生梦死呢。
小彩云趴在茶几上的水缸里,驼着龟壳慢吞吞地爬来爬去,江裴遗临走的时候从厨房喂了它一点生肉,然后把撬开的门重新锁上了。
第二天江裴遗去上班的时候,发现林匪石居然罕见地比他先到了一步,不过他整个人缩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委屈地蜷起来,双眼紧闭,盖着一条毯子正在睡觉。
江裴遗不声不响地盯了林匪石一会儿,觉得他看起来竟然有些憔悴,虽然五官眉目还是那么好看的养眼,但是眼底下的青黑似乎愈发浓重了。
江裴遗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心里浮起几个古怪的念头:林匪石昨晚回家了么?以前困到在办公室里呼呼大睡的时候,他前一天晚上都在干什么?
他轻轻地蹲到林匪石的身边,近距离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林匪石对别人落在他身上的投射反应一直非常敏锐,这种距离就算在他睡觉的时候应该也察觉地到,但是他还是没醒,只是含含糊糊地叫了声“江队”,又昏昏沉沉睡回去了。
江裴遗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林匪石睡到十点多才醒,睡意朦胧地从沙发上抱着被子坐起来,伸着懒腰不停打哈欠。
江裴遗听到动静转头看他,淡淡地问:“你最近怎么回事?”
“网瘾青年嘛,”林匪石坐着懵了半分钟,回过神来心虚地小声解释:“……昨天不小心熬夜太晚,打算睡觉的时候发现都凌晨五点多了,就直接跑过来睡了。”
这个解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江裴遗觉得,以林匪石每天都在缺觉的德行,熬夜到五点都不睡觉有点扯淡,指不定是去哪儿鬼混去了,不敢跟他说实话。
林匪石平日里能闲着绝对不主动工作,工作的时候还见缝插针地偷懒——如果在私企肯定是能硌瞎领导的眼珠子、最先被飞机票的那一户人。
江裴遗本来是非常、非常讨厌这种工作态度的,但是……什么事让林匪石一做,都好像变得有理有据了起来。
中国驰名双标。
林匪石晚上想吃鸳鸯火锅,下班回家之后,就拉着江裴遗一起去外面的超市买麻汁蘸料,结果他们两人徒步走回小区的路上,喜闻乐见地遇到了“当地保护费守护者”。
夜风从远处山野吹来,苍穹乌黑如墨,冷冷的月光照在城市角落,江裴遗长身直立站在原地,单手把林匪石护在身后,脸色肉眼可见地一分一分冷了下来。
林匪石看着眼前若干鸡冠猴脑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点想笑。
——这群胆大包天的地痞流氓打劫打到“冷面阎王”江副支队头上,那惨烈之程度根本不亚于一脚踢到钢板上把脚指甲盖都豁裂了,还滋了一地的血。
林匪石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点了一根蜡。
——————
对面有五个人,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打林匪石这种弱不禁风的绣花枕头大概只需要一根手指头,江裴遗微微偏了一下头,低声询问:“会打架吗?”
林匪石冷静跟他对视,非常无辜地睁大了眼睛。
江裴遗:“…………”
这人的体能测试是不是就没及过格?
“我先跟他们文斗一下,不行你再上去武斗。”林匪石讪讪地用食指蹭了下鼻尖,小声地跟他说,“磨嘴皮子我在行。”
江裴遗:“………”
林匪石的别称可能叫“甜的废物点心”。
“你俩在那儿头对着头嘀嘀咕咕什么呢!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没现金,微信、支付宝、银行卡转账!”抢劫犯嚣张地说。
林匪石听了不由惊叹:“支持扫码吗?你们抢劫的方式还真是挺与时俱进的!”
“………”对面的鸡冠头大哥抽了下嘴角。
江裴遗淡声道:“没钱。”
“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不像是没钱的土鳖,”鸡冠头拎住江裴遗的衣领,用手背在他右肩拍了两下,血淋淋地威胁道:“识相点把钱交出来,不然开刀见血就不好看了!”
江裴遗半垂着眼,几不可闻道:“随便吧……一群抱团取暖的蛆虫。”
这句话瞬间激起民愤,对面的人马上对号入座,顿时就出离愤怒了,恶狗扑食般冲了上来!
鸡冠头一马当先,抬起一脚横扫了过去,江裴遗向后一晃,又以惊人的腰力把近乎和地面平行的上半身拉了回来,反手给了他一拳,然后用花里胡哨的走位牵扯住对面四个人,剩下一个漏网之鱼选择去对付林匪石了。
江裴遗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完美闪避冲他而来的七手八脚,还能游刃有余地进行反击,转眼间就扫腿放倒了一个!
——就这会儿的功夫,林匪石那边1v1已经快被人逼到墙角没地方躲了!
“………”江裴遗确实想到林匪石是个动作界的废柴,但是没想到废的这么让人望而生畏、望尘莫及,咬牙道:“你这个……战五渣!”
“我又不是你们警院出身的!”林匪石在左支右绌之余,死要面子地辩驳:“我以前学的是文学!”
文学!
是个文科生!
讲究“以德服人”!
坏人也知道打架要挑软柿子捏,一看林匪石那边是个巨大突破口,都一股脑冲了过去!
江裴遗千钧一发间伸手勾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林匪石跟着他连续转了两个圈,然后他的后背被一股柔软的力道轻飘飘地一推,往前踉跄几步,直接从侧面脱离了战场。
林匪石观望片刻,感觉自己比较适合当一个啦啦队成员,江副一打五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就作壁上观地靠在墙上,眼看着江裴遗马上要“double kill”了。
江裴遗下手又快又准,疾风闪电似的,对面虽然被揍的鼻青脸肿,但还是坚定认为自己能人多势众,围着江裴遗一个人打。
江裴遗转身一脚旋踢,面前一个男人被踹的原地起飞,然后一屁股“咣”地坐到了地上,门牙都被打掉了半颗!
他目光阴沉地抹了一把嘴角,鲜明刺痛的感觉让他浑身血气瞬间冲上头颅,仅有的一点人性被野性吞没,他双眼充血、五官扭曲,拎起倒在地上的一条钢筋,直直向江裴遗抡了过去!
江裴遗这个时候是完全背对他的,正在跟另外两个人近距离缠斗,还没有发现从后面来的偷袭!
林匪石悠闲的神色戛然而止,瞳孔刹那间剧烈缩紧,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地本能反应,像一道残影般扑了上去,江裴遗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先是条件反射向侧面一躲,然后转过头去——
——他眼睁睁看着那条坚硬厚重的钢筋砸中了林匪石瘦削的后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响,林匪石单薄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后断了线似的向他倒了过来。
江裴遗:“!!”
江裴遗单手接过林匪石的身体,一瞬不停抬脚踢向那人的手腕,那男人从嗓子眼喷出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整条手臂都麻了,直接松开了手,钢筋还没落地就被江裴遗接到了手里!
江裴遗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凶兽,目光冷利如刀锋,眼珠里甚至划过一丝森寒血腥的煞气,单手握着钢筋呼然侧劈向他的脖颈,“咔!”的一声脆响,男人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个同伙见势不妙,知道这次是碰到硬骨头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江裴遗眼也不抬,手里钢筋飞镖似的扔了出去,在空中呼呼转了两圈,准确无误地击中一个后脑勺!
江裴遗失声道:“林匪石!”
林匪石眉头紧蹙,向来嫣红的嘴唇此时变成了煞白色,冷汗从额角不断滴落,后背到尾椎一线碎了似的又麻又痛,穿过皮肤骨骼蔓延到五脏六腑。
他靠在江裴遗身上,从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还能听见。
江裴遗用手心摸了一下他的后背,脊梁骨附近立竿见影地肿了起来,不知道伤到什么程度,他直接弯腰把林匪石背起来,抬步往外走,忍不住低声斥道:“当时那么危险,我知道后面有人,你扑过来干什么?!”
以江裴遗的反应速度和移动速度,其实是完全可以躲开那一下的,但是林匪石“推己及人”,觉得自己躲不开,江裴遗应该也不行,一时关心则乱,才不小心挂了彩。
林匪石哑口无言了片刻,忽然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江队,你说了以后不会再凶我的。”
这句话有些撒娇的意思,可对江裴遗来说简直是一箭穿心的滋味,他瞬间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颤抖地问:“……疼吗?”
林匪石“嗯”了一下,轻轻抽了抽鼻子,睫毛湿润,闭上眼带着点鼻音说:“好疼啊。”
“………”
江裴遗很难形容他现在是什么感觉,林匪石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娇贵”,平日里他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跟林匪石说,现在却在他眼皮底下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好像他精心养在玻璃瓶里的玫瑰花被人轻易践踏了,又无力、又愤怒、又心疼,他哑声道:“在附近就有一家私立医院,很快就到了。”
林匪石两条胳膊在他胸前交错,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背上,眼前疼的一阵黑、一阵白,连带五脏六腑都抽搐起来。
林匪石实在是太轻了,没有肉又骨架单薄,背在身上跟没有这个人似的,江裴遗快步转过街角,正要继续往前走,一道刺眼的强光倏然打了过来。
江裴遗脚步一停,从前面黑色轿车上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是阴魂不散的锟铻。
林匪石伸手捏了捏江裴遗冰凉的耳垂,轻声说:“放我下来吧。”
锟铻端详着这两个人,关心似的道:“林支队长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江裴遗喉结轻微一滚,安静地没有回话,只是直勾勾站在原地,但是趴在他背上的林匪石更清晰感觉到,江裴遗现在整个人都是极度紧绷的,以至于手臂肌肉都在轻微痉挛。
“别担心。”锟铻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整以暇道:“我现在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想对付一个人,不会借别人的手。”
江裴遗冷冷地看着他,生硬道:“那就别挡路。”
“我本来是想来找你叙旧,不过看到你们好像遇上了一点麻烦,就在这边等了一会儿,看样子今天是聊不成了,”锟铻微笑着用皮鞋尖端点了一下车头,慢条斯理地说:“只要你能走过这辆车,我就不拦你了。”
江裴遗闻言沉默片刻,轻声对林匪石说:“抱紧我。”
林匪石知道他不愿意放自己下来,就抱紧了他的脖子,小声道:“小心一点。”
锟铻两只手插在兜里,毫无征兆抬脚踹向江裴遗的腿窝——身上背着一个人的时候,下盘是相当不稳的,被踹一脚就要当场跪下,江裴遗想也不想直接抬腿去挡,两根小腿骨碰撞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林匪石的心脏都跟着收紧了一下。
这才算是真正的高手对决,两人一攻一守,眨眼间就交换了好几个身位,撞击在一起的脚踝、小腿、膝盖骨都在互相角力,空中不断响起让人听着就疼“咔咔”的脆响。
江裴遗一边见招拆招,一边向车头的方向靠近,这个锟铻虽然无恶不作,但起码言出必行,江裴遗身上还背了一个受伤的林匪石,不想现在跟锟铻多做纠缠。
江裴遗闪身躲过锟铻的重旋踢,趁他收势的间隙快步向前走,两步之后,耳边忽然扫来一阵强劲的疾风,这一踢是冲着他背后的林匪石去的,江裴遗想也没想直接原地转身,迎面接下了锟铻的一脚,他本来就削瘦的胸膛几乎被蹬下去一个凹陷的弧度——
江裴遗受力接连向后退了几步,后脚跟恰好越过了车头。
他先是一动没动,又缓慢抬起眼,冰冷的目光从交错修长的眼睫下漏了出来,跟锟铻对视了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锟铻扶着车门盯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带着一点笑意对车里的人说:“南风好像很在意他背上的那个条子,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亲妈:
市局同事和格子以及一干反派都觉得林匪石和江裴遗有奸情。
林匪石:我不是
江裴遗:我没有
真实的亲妈:两个儿子都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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