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构建以自己作为核心的权力中心,就一定要涉及掌握权柄的事。上一世她也建立过类似监察司的机构,但是大多是借着长公主的身份,没有这么直接建立一个独立于三省的机构出来。
监察司是一把利刃,用不好,她或许就会伤了自己。
李蓉闭上眼睛,用扇子轻敲着手心,将整个局势全部梳理了一遍。
如今她有三条路走,第一条,按照上一世一样,劝说李川迎娶上官雅为正妃,秦真真为侧妃,只要秦真真对太子妃没有影响,皇后不会坚持除掉秦家。
但这样一来,李川就彻底暴露秦临这张牌给上官家,完全依赖世家。李明未来会找一个理由废掉太子,李川就得再一次依靠世家力量登基。但这一世杨家倒得太早,未来到底会有什么变化,也不知晓。而依赖于世家,世家和李川的矛盾,依旧会在未来爆发。
第二条,不管所有事,让李川和裴文宣自己去管,要么李川彻底放弃秦家,要么李川会回到第一条路。但无论如何,李川依旧要接受上官家的控制。
而第三条,建立监察司。
李蓉睁开眼睛,看向天明后的微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她眼神一片明亮。
世家是刀,可刀必须有鞘,如今的寒族不足以为鞘,所以她得去当那一把刀鞘。
建立监察司,彻查涉及秦氏案的人员,用她的监察司威慑世家,然后暗中和上官家的其他人接头,扶持新的上官家主。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彻底掌握上官家,威慑世家,甚至可以有权力直接扳倒柔妃,不用像现在一样处处受人掣肘。
世家成为了有刀鞘的刀,为她所掌控,未来李川和世家的矛盾,才能化解。上官家才不至于像上一世一样,除了一个上官雅留在宫里,若不是她拼死护着,大半人都惨淡收场。
权力要在她手里,她才有选择的余地。
李蓉想到这些,有一种熟悉的热血翻滚在血管里。
如同裴文宣所说,监察司这条路,是最好的路,也是最危险的路。
“千刀万剐……”
李蓉扇子轻敲着手心,片刻后,她低笑出声来。
她站起身,来到书桌前,将整个监察司的设立方案预想了一遍,然后写成了一份折子,她一面写着折子,一面吩咐外面的静兰:“静兰,去请秦小姐,让她过来一趟,再让人去宫里,驸马下朝就给他拦住,让他来找我。”
静兰应声,没一会儿秦真真就被领到房间来。
秦真真换了一套衣服,面色还有些苍白,她进来先给李蓉行礼,李蓉抬手让她起来,一面写着折子,一面道:“我等一会儿会入宫,要求审查秦家的案子,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秦真真听得这话,抬眼看向李蓉,眼中带了几分期望:“殿下答应了?”
“监察司的事,我会同陛下商议。至于你,”李蓉抬眼看向秦真真,“我给你路选。”
秦真真愣了愣,李蓉直接道:“你不适合华京,也不适合世家内部婚姻,今日你有两条路,把你从秦家带出来东西给我,我让人保护好你送回秦家,你依旧是秦二小姐,未来你会嫁给华京一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就此一生。”
“第二条路呢?”
秦真真看着李蓉,直接询问,李蓉凝视着秦真真的眼睛,她想起上一世秦真真合上棺椁那一刻。
她躺在棺木之中,怀中抱着一把长剑,那不是寻常贵妃有礼制,那是李川强行给她放进棺椁中的。
李蓉看着她,许久后,她出声道:“监察司若建起来,查秦家案,或许会用些非常手段,我需要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帮我,动手之后,世家或许会有极端报复,他们不敢找我,会找我手下人的麻烦。”
“你要我当那个人。”秦真真立刻出声。
李蓉应声:“对,秦家案结束,你不能在华京再留下去。我会直接送你去西北,西北现下杨家已倒,乱成一片,你在西北建监察司分属,协助秦临拿到西北兵权,稳住西北。等日后我羽翼丰满,再做图谋。”
“但从此以后,”李蓉放沉语气,“你不姓秦,也不是秦家女,以免你做的事牵连秦家。秦真真这个人,我会安排一个合理的死法。”
秦真真沉默着没说话,李蓉低头写下折子最后一句,而后她放下笔,抬起头来:“给我一个答案。”
秦真真广袖一展,跪下叩首,恭敬出声:“请殿下赐名。”
李蓉并不意外秦真真的选择,她静静看着秦真真,只道:“不后悔?”
“殿下为秦氏行于荆棘之路,民女安敢独善其身?民女愿以身为剑,”秦真真抬头,神色认真,“助殿下剑指四方。”
“我不是为了秦氏,”李蓉迎着她的眼神,“你若是报恩,不必如此。”
“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秦真真答得认真。
李蓉看着她,许久后,她拿着折子,走过秦真真:“日后你叫荀川,起来吧,同我一起入宫。”
秦真真站起身来,跟在李蓉身后,李蓉拿着折子:“你家里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秦家内部的家族令牌,”秦真真低声道,“还有爷爷自陈清白的血书,本让我带到西北去给三叔和哥哥。”
“好。”
李蓉点头,领着秦真真走出去,秦真真身上的伤口浸出血来,下意识抬手去捂,李蓉扫了一眼,笑起来道:“今天可能得委屈你了,看着越惨越好。”
“听殿下吩咐。”
两人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宫门前,李蓉在宫门口等了一会儿,裴文宣刚下朝就得了李蓉的人来通报,让他到宫门口见她。裴文宣得了消息,下朝便兴致勃勃赶了过去,高兴卷了帘子跳进马车,欢喜道:“今儿你可是有事儿求……”
话没说完,裴文宣就僵住了,他抬眼看见坐在里面的秦真真,又看了一眼李蓉,犹豫了片刻后,他转身道:“要不我换个马车……”
“坐下。”
李蓉直接开口,裴文宣立刻坐在了李蓉边上,仿佛靠李蓉近一点,就能得到某种安全感。
李蓉奇怪看他一眼,继续道:“我入宫去找陛下,就说秦真真是你旧识,跑出来之后找到你,为你所救,你将她引荐给我,我不忍看裴家惨烈景象,所以决定来给秦家做主。”
裴文宣应了一声,只道:“嗯,我会和陛下交代,是我挑拨你和皇后关系,让你想掌握自己的权势,你才有了建监察司的心。”
“好。”
“折子你看看,”李蓉将折子交给裴文宣,“看看有没有问题。”
裴文宣应声接过来,将李蓉折子扫了一遍,随后道:“就这样。”
两人商议对好了口供的细节,让秦真真如实说就行。只是把救人的人改成裴文宣,不要说是李蓉。
三方对好口供,到了御书房,裴文宣和李蓉下来,秦真真有伤,就让她先在马车里休息,两个人一起站到御书房门口,让人通报给李明。
站在门口时,裴文宣明显轻松了很多,李蓉瞟了他一眼,淡道:“你在马车里瞎紧张什么?”
“我也不知道,”裴文宣叹了口气,想了想,不由得道,“大概就像苏容卿在马车里时,你的感觉一样吧。”
李蓉顿时明白了这种感觉,她想了片刻,凑过去,小声道:“得麻烦你一件事。”
裴文宣听这话就直觉不好,扭过头去,有些警惕看着李蓉:“你这么说话,惯来不是好事。”
李蓉笑了笑,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等会儿去官署,替我约一下苏容卿?”
裴文宣:“……”
李蓉挑眉:“你连这点忙都不帮,还敢说是朋友?”
“时间地点。”裴文宣转过头去,面上一派云淡风轻,“要你不知道定哪儿比较好,我还能帮你。”
“那您给我推荐一下?”
“听风楼楼顶,听风赏月谈心,有格调得很。”
裴文宣这建议李蓉听着不错,就算是谈正事,李蓉也喜欢风雅一点。于是她小扇往手心一敲,高兴道:“好极,那就定在今天下午听风楼。黄昏对饮,颇有雅趣。”
“别做梦了。”裴文宣斜瞟她一眼,嘲讽道,“这地方热闹,得提前一个月定,你自己随便找个茶楼谈完就算了,还要什么格调?”
“你这话就不对了。”
李蓉立刻纠正他:“苏公子……”
话没说完,福来就走了出来,打断了两人。
“公主,驸马,陛下请二位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李蓉点了点头,便提步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裴文宣:“老婆今天来接我下班好开心,哒哒哒我赶紧去找老婆~”
(掀起帘子,看见里面两个女人,僵住)
裴文宣放下帘子:“抱歉,告辞,送命题。”
第49章 撩人
两人跟在福来身后, 相隔得很近, 李蓉靠近裴文宣, 用极小的声音道:“配合着些。”
裴文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蓉看见了李明, 然后上前了一步,急急往前一跪, 大声道:“父皇!您快来为臣子做主啊!”
这一声惊得李明手上一颤,裴文宣也吓了一跳, 但他面上不显, 恭敬先同李明行礼:“陛下。”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李明抬眼皱眉,“一惊一乍的, 还有没有点公主样子?”
李蓉面上带怒, 只道:“父皇,你听儿臣细禀,今日儿臣刚醒, 就听秦家……”
“你先别说了,”李明一听是秦家的事儿,就直接打断了李蓉,抬手示意两个人起身落座后,转头同裴文宣道, “这事儿你昨夜进宫来找过朕,你说。”
“是,”裴文宣沉稳道,“昨夜我与殿下在公主府中, 听闻刑部带人围了秦府,微臣便连夜入宫求见陛下,陛下派了苏大人过去,但刑部发出的文书齐全,抓捕秦氏的确是合理合法,所以苏大人只能放行。”
大夏审案的流程,一般都是由底层府衙、华京顺天府处理普通案件,底层的官府处理不了,又或者涉及官员,就由底层官府或御史台向刑部、大理寺提请审查立案。刑部主管普通案件和官员案件,大理寺则主管涉及皇室宗亲的案子。
刑部和立案后,若决定抓捕,则直接由内部官员签发批捕令,若对方品级过高,则往上汇报至左右仆射,也就是众人口中惯称的左相右相。
而大理寺立案批捕,则需要报告给皇帝。
秦氏并非皇族,家中最高品级也不过正四品,御史台提请立案,刑部立案,提请报到左相上官旭手中签发批捕令,整个流程没有半点问题。就算是李明去了,要强行拦下来,也没有道理。
这个流程若是平日,倒也没什么。可就瞅在双方纠结西北官位册封问题上时出现,便其心可昭了。
这事儿是早上李明已经知道的,他端了茶,缓声道:“所以呢,你们这么冲进来是来做什么?”
“微臣告知陛下之后,回府路上,突然遇到一女子求助,微臣救下此女,发现此人正是秦府二小姐。秦家与我父亲本是旧识,我与二小姐年幼相识,二小姐向微臣言及秦氏蒙冤,于是微臣将此秦小姐带回公主府中交给公主,公主审问之后,得知秦家冤屈,愤于此事,”裴文宣说着,看了一眼李蓉,继续道,“故而与臣一同入宫。”
“秦小姐跑出来了?”李明思索着,抬眼道,“人呢?”
“在外面。”
裴文宣应声,李明看了一眼福来,福来忙出去,将人领了回来。
秦真真身上都是伤,血早就染透了白衣,她苍白着脸跪在李明身前,恭敬道:“见过陛下。”
李明见他的样子,叹了口气:“一个姑娘家,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说着,他抬了手:“起来吧。”
旁边人扶起秦真真,秦真真坐到位置上,李明见她坐下来,只道:“怎么回事,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