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友, 嘲风:
拜启者,展信佳。
一别数日,今尤耿耿。
好了,我能够拽的词就到此为止了。
最近身体怎么样?能适应军队的长途跋涉吗?有好好睡觉吗?伙食还吃得惯吗?总之, 一切和你有关的消息, 我都想知道,希望你一切都好。
然后, 你和我二姐的队伍走到关外了吗?就我阿爹根据行军速度和我二姐的个人风格分析得出的结论, 他觉得你们已经走到关外吃沙子了。但我觉得有你在的话,应该会更谨慎一点。钱将军早就知道你们要来, 不可能不做一些“欢迎”准备。
我和我爹赌了一两碎银,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谁赢了,这对我很重要。
我舅舅曾在轮值时,去驻守过关外,他说那边不仅昼夜温差很大, 风沙也很多见。我随信给你寄了一条围巾,舅舅教我织的。他说这还是我失忆之前教给他的, 我失忆之前可真是太闲了。
颜色我选了感觉和你最搭的紫色, 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感觉紫色很贵气。当然, 绿色和银色也时常给我一种贵族感。但我最喜欢的其实是蓝色,下次给你织个蓝色的毛线帽子吧?我会努力把针眼针得很密,保证暖和。
今早有一只很漂亮的小鸟落在我窗前的树枝上,我突然莫名就想起很早以前读过的一首诗,你肯定没听过,我也记不全了,就记得其中的一句——今晚, 我不关心人类。
是不是很有趣?
说起来,距离你离开雍畿已经很久了,你有想我吗?
我真的很想你。
寒冬腊月,望万珍重。
冬安,敛衽。
寒江雪。
江江,
见字如晤。
你来信时,我们还没有到关外,恭喜你,你赢了。
我给你写信的时候,就正围着你寄过来的围巾,颜色很好看,大小刚合适。所有看到它的人都说很适合我。只最近两三天,已经有不下十几人问我,这围巾能从哪里买到了。围巾好织吗?感觉这会成为一门不错的生意。
我身体一切都好,军粮意外的还挺好吃的,当然,我吃的是送进帐中的个人餐。二姐倒是和其他人吃的一样的大锅饭,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挑啊。
你在京中一切还好吗?作业能写完吗?有开学去国子监吗?
我无意中听二姐说,你熬夜被武侯抓到了?一定要注意休息啊,第二天起来同样可以看话本,晚上点灯熬油地看,对眼睛不好。希望你不会觉得我
这样很啰嗦,但是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养生的重要性了。
甜饮子、果饮子也少喝一些吧,多喝热水。最近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或者事吗?
……
春树暮云,书不尽意。
我亦很想你。
嘲风。
老三:
最近没啥事,我很好,闻嘲风也很好。
就是有点缺水,连口热乎的都喝不上,很烦。
你姐寒二。
老三:
草,被埋伏了,钱茸这个阴险的老匹夫!给我等着!
当然,哪怕是被埋伏了,我们还是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姐厉害吧?当然,闻嘲风也不错……(以下省略一万个字的自吹自擂)
你姐寒二。
嘲风,
兹启。
惠书尽悉,目断鳞鸿。
嗯,这是我最近新学会的词。京中一切都好,但陛下下旨,年事从简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省下的钱可以充盈军资。听
我二姐说你们最近缺水?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打深井和用艾草寻找水源,会对你们有帮助吗?
或者直接运水过去?
我最近一直在跟舅母忙这个事情,动员朝臣,引导乡绅,在未雨绸缪地想要为你们多积攒一些粮草。
舅母被当年断粮的战事吓到了,她不怕自己缩衣节食,只怕你们断水断粮。哪怕我一再告诉她,如今的情况和当年不太一样,应该不会缺到那个地步。但她还是很担心,说实话,我也开始有点担心了。希望老天保佑,你们能尽快解决水源问题。
……
华大夫给你准备的药,我是和帽子一起随信寄给你的,希望寄过去的时候封口还好。
因为和舅母忙事,我至今还没有去国子监报到,谢天谢地。只要我爹一天不提,我就一日不去!说起来,我在动员会里,还遇到了闻嘉泽的母妃,真的是好漂亮的一个大美人啊,和郑青鸾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突然有点理解我阿娘当年的怜惜之情了。
怎么会好看呢?我竟然和对方同为人类,不可思议。
当然,你也是很好看的,全世界你最好看。
我最近没有遇到什么新认识的人,你知道我的,不怎么爱结交新朋友。我感觉每一次和新朋友从认识、到了解、再到交心的磨合过程,太累人了,那种一点点把彼此已经架构好的世界,巧妙地穿插到对方已经架构好的世界上的感觉,既累脑子又累心,
我已经过了迫切想要往外拓展和探索的青少年期,实在是不想再去进行这些操作。
咸鱼就该有个咸鱼的样子。
有趣的事倒是有不少,你知道未成年的企鹅,就像是猕猴桃成了精似的,身上是有毛毛的吗?好好摸啊。我在动员会里,有个当爹的郎君就带着他年幼的企鹅儿子。
小朋友一失控就会变成企鹅,毛茸茸的,太奇妙了。
啊,还有,《吃喝玩乐》不是变成了杂志嘛,你还记得什么是杂志吧?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计划。
但我也没想到它会卖得这么火,向小园正式成为了杂志的总编,一开始还是他求着他的文人朋友来供稿,现在却变成了别人求着他在杂志上给自己留一小块地方。我当时就在心里嘀咕,这不会要进化成别人给钱来上我们的杂志吧?结果没几天向小园就和我说,要不要考虑增加一点赢利项目,从我们给别人稿费,变成别人给我们稿费。
哇,真的,是不是大家从商之后,都会不自觉地变得这么资本家啊?一个方伯,一个向小园都像是周扒皮转世。方伯最近竟然和我提出来,要在休沐期定点搞团体活动,好增加甜饮店员工的凝聚力。我们的下一步是不是要变成海底捞?
我和华大夫学了一个新的歇后语——你们这是大夫卖寿衣,死活都要钱。
对了,也因为这个杂志,我最近在雍畿吃了不少味道很好的馆子,每次去,我都会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把每一家最好吃的菜和路线都记了下来,等你一回京,我们就可以从月初吃月尾,还顿顿不重样。
听说你们还是被埋伏了?当然,我也知道你们赢了。我二姐的信里已经大吹特吹过无数遍了,她有多么勇猛,你有多么聪明。
但我只关心你们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见血,有没有害怕。
我阿爹说他第一次上阵杀敌时,回来就吐了。他说这都是正常的,不要觉得是自己不够厉害。还有,我阿娘和阿奶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去了西面,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你遇到了她们,我知道这种概率很小,可万一呢?请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她们。
今日份的诗词分享是:
十一月中旬,晴暖如春。
顺颂,时绥。
寒江雪。
二姐:
你怎么样?有受伤吗?我和阿爹都很担心。
郑青鸾也被吓到了,连夜想去西北找你。
不过阿爹说看你自夸的笔力,就能知道你应该没受多大的伤。
但还是一定要注意啊。
对了,阿奶和阿娘去了西北,你若能接到她们就太好了。
寒江雪。
江江,
见字如面。
收到你的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很抱歉,这么晚才给你写回信。
我一切都好,没有受伤,二姐受了一些擦伤,但我相信在你收到信的时候,她已经好全了。我会留意一下寒夫人和寒老夫人的行踪的,这边的几座城内都很稳定,家家户户都过了一个好年,不用太担心。
我们在军中也过了个不错的新年,你二姐亲自去放的鞭炮。我吃到的饺子里正好有一枚铜钱,我觉得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顺便一说,吃完我们就去收拾对面的草霜卫了,他们看上去有些震惊。
说真的,在你二姐提出来新年突袭的时候,我也很震惊。她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的呢?怎么能一边这么光明磊落,又一边这么、这么……我没有办法形容,但真的挺厉害的,又挺记仇的。草霜卫被我们大创,比之前对我们的偷袭可要严重多了。
我刚刚睡醒时,做梦梦到了你。梦到你就坐在我的床边,逐字逐句地给我念那些不知道你从哪里看到的诗。
它们真的是诗吗?总感觉不太合辙押韵,但又莫名地流畅。
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努力学习一下。
抱歉,写的信都比较简短,我也想给你写很长、很长的家书,但总有事情打断我。哪怕是这封信,我也是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回才完成。我最后一次来补结尾时,正好摘下你给我的帽子,摘下来时,头发上不知道为什么噼里啪啦的好像在闪着火花。
华大夫的药我有吃,效果很好,我觉得已经完全健康了。
希望你一切都好。
闻嘲风。
嘲讽,
数获手书,如见故人。
我开学了,我终于还是开学了,哭得好大声。
你知道国子监每天上课有多早吗?我严重怀疑这么早地折腾学生,根本就是为了培养他们日后上朝时的生物钟。
我反正是打死不要上朝的,我要一辈子当条咸鱼!
向小园太不是个东西了,我决定要和他绝交。他怎么能主动提醒我爹,国子监最近要开学这件事呢?我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朋友?天哪,就因为他身上的毛都长回来了,可以继续当一只骄傲的孔雀,他就可以不顾朋友的生死了吗?
真的,我以后没有朋友了,只有你。
说起来,你知道我和闻嘉泽
、向小园其实是一个班的吗?国子监到底是怎么分班的啊?我们仨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坐在一个教室里的人啊。
夫子看见我好像也痛苦,差点就哭了。
我也很痛苦啊。
不过,其实上学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多麻烦,只是我还是想回家啊。人际关系真的太复杂了,我谁也不想认识,但每个人都要来问我一句“你还记得我吗”。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我要是谁都记得,那我就不是失忆了啊。
忘记朋友让我很愧疚,忘记敌人又怕对方冒充朋友来欺骗我。
偏偏向小园这个没用的,也根本不记得我所有的朋友。
就很愁。
你不用勉强给我写很多个字的回信的,哪怕只是收到一个字,我都会很高兴。我只想知道你和我二姐是否平安。
我们
最近组织春游,一起去了四一寺,我还和禅定法师求了个保佑你平安的签,是上上签。
顺便,我又替我祖母去骂我祖父了,这一回我总算看到了他的名字……大牛。我真的觉得我全家都该庆幸他当年抛妻弃子,这哪里是恶事,简直是放了我们全家一条生路。不然你能想象吗?我爹叫寒铁柱,我哥叫寒光宗,我叫寒耀祖,我二姐叫什么寒招娣的可怕画面?哦,不对,那我们应该不姓寒。
算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那些诗你真的不用学。大可不必,容易学废。你只要看我给你写就好了。
今日的诗句是:
我踏月而来,只因你在山中。
寒江雪。
闻嘲风,寒江雪。
寒江雪,闻嘲风。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无数个以你的名字为开头,以我的名字为结尾的信件,就在这一两年内频繁地往返于半个大启之间。
他们分享着彼此最重要的时刻,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