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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摔杯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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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过去了大概一刻钟。【零↑九△小↓說△網】

下此决心之前踌躇满志。可如今开始等待了,倒觉得这一刻钟极难熬。

赵胜端坐案前,手边搁了一柄腰刀。伸手出去试了又试,觉得自己一探手就能够得到,才稍微放心。

今日是阴天。这殿中的火烛少,光线就更加黯淡了。到他这案前,仿佛傍晚一般。他的左侧是仆从,右侧则是法师。殿堂两旁的屏风后四十刀斧手埋伏其中——将这些布置又想了想,赵胜便觉得更放心了些。

最终……听到脚步声。

但并非一人,而是多人。赵胜一愣,挺身看旁边的仆从。

仆从压低声音:“王上不是吩咐,将咱们的人都叫来的么?我就叫他们与应决然一起来了。如此更插翅难飞。”

可他如今已经记不大清此前说过什么话了。酒意令他头脑昏昏,注意力变得迟钝,却专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死应决然。

于是眯起眼睛向殿门前看——第一个进来的是应决然无疑。

此獠一贯穿黑色劲装。举事之后攻下沙洋县,在县库中找到了一具黑色玄甲便爱不释手,立即收入囊中——甚至未等自己清点。想到此处赵胜又皱眉。伏诛之后便将那甲收了去——焚毁。

这应决然腰配黑刀,在门口略停了停。赵胜便屏住呼吸,只怕他察觉有异。

岂知……却是伸手在身上拂了拂,才继续举步前行。

他便稍松了口气,再看他身后——的确,是他自己的人。一些是从蓉城举事时就跟随自己的老兄弟,另一些则是新归附的。

等这群人步入殿中,厚重的殿门便在其后关上了——屋外的光线立即被遮蔽,大殿阴暗下来。从门前到赵胜案前有五十余步。这样远的距离,这样暗的环境,他看不清应决然的脸,因而只数着步子。等他们走过了二十余步,他便开口,沉声道:“应大统领。你可知本王召你来此,所为何事?”

应决然的脚步声便停下——赵胜可以看到他的身形在黑暗中挺立。约莫过了两息的时间,这应决然才道:“容王叫我来,却只叫我一个人来。可见此事非常隐秘。前些日子我又在殿前公然顶撞容王,容王必然恼怒。难不成,是叫我来兴师问罪的。”

赵胜听了他这话,面前立即浮现出此人平时飞扬跋扈的模样——见了自己也总是生硬冰冷的面孔,言语之间从什么尊敬可言,仿佛他不是他的王上,而是与他身份类似的匪寨头领!

因而心中的怒火燃了起来。将手在案上重重一拍,厉喝道:“好大胆!既知如此,还不跪下求饶?或可留你全尸!”

听了他这话,应决然身后那班人倒是晓得怎么回事了。早想过两人之间不和,或要决裂。但从未想过事情来得这样快。然而快归快,队伍却是早就站好了的。因而在微微一愣之后立即难。有的细数应决然平日里的罪状,有的劝他速速求饶,还有些装模作样地按住腰间刀剑——

却没一个敢当真上前将他擒拿的。

这应决然,虽每每在李云心的手中吃亏,可在世俗人中却是不折不扣的高手。他的手段,这些人即便没有领教过也听说过——什么凌空一刀劈开铜钱,持刀一跃能有两丈高,单手可劈碎卵石等等不一而足。

到如今他虽一个人站着,那些人却都不会自讨没趣。因为他们知晓这事,容王必然也知晓这事——于是就有人……偷偷往两边看了看。

便现屏风之后,偶有极不起眼的金属冷光——于是全晓得今天是个什么局面了,就都不急。只先口中叫骂,等容王的计较。

但应决然的反应很奇怪。他没有求饶,也没有冷笑。甚至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在顿了顿之后继续迈开步子——只不过左手拄着刀柄,像从前在军阵前巡视的模样。

他一身黑衣愈走愈近——在平时赵胜或许会怕。但今日一则他饮了酒,多了几分英雄胆。二则有法师在身侧,又有四十刀斧手。因而不但不怕,反倒先冷笑:“怎么,当本王奈何不得你么?!”

他说了这话,先提起酒壶将其中残酒尽数沥在玉杯中。然后冷眼看着应决然,拾起玉杯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美酒入喉,应决然便已走到他面前三步远处。赵胜再冷笑一声,如同从前蓉城府衙中的老爷往堂下令签一般将手中玉杯往案前一掷:“将他拿下!”

这一声中气十足,振聋聩。

然而……玉杯却没有碎。这殿堂的地面,乃是木的。近来连日阴雨,早浸润了潮气,便不如从前一般硬朗。兼,他手中这玉杯,其实也是个宝物——本是这醴泉宫中从前余帝最喜欢的杯盏之一。虽说是玉,然而坚若顽石。他面前是跪坐的案几,并不很高。刚才又是抛出去——

这玉杯便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圈,在应决然脚前停下了。

一时之间,气氛非常尴尬。

因为更尴尬的是……刀斧手都没有动静。

赵胜大怒,当即站起身来,顺便将短刀也拿起来,大叫:“混账东西!在等什么?!将他给我拿下!”

可仍没什么动静。

殿中的那些官吏,此刻声音便慢慢小了去——看到应决然在玉杯前停住了脚步。盯着它看了看,附身拾起了。

然后……

手腕翻转,向地上一摔。

一声脆响。玉杯碎成玉屑。

摔杯为号!

殿堂两侧的屏风忽然被踹翻,四十个身着铠甲、手持利刃的刀斧手齐齐拥出!

赵胜便冷笑:“我看你——”

但笑声只吐出一半,笑容便凝固在脸上了。因为那些刀斧手竟不是拥向应决然,而是——直奔那些属于他的亲信杀去!醴泉宫的正殿很小,又事突然。那些官吏前一刻还在想应决然刀斧加身的场面,下一刻——哪里能想得到被砍杀的是自己?

——一个照面,还未吭声,便倒了一半去。剩下的一半有的忙着拔剑,有的抱头便跑,可都已来不及了。不过三四息的功夫,管他老的小的胖的瘦的,全被砍翻在地,俱成了尸。

一时间血腥气四溢,流出的血液便汇聚成了条条小溪。

赵胜看得目瞪口呆,便在案前愣了两息的功夫。就在这时候,应决然已走到他面前——赵胜这才反应过来,忙拔刀。

然而应决然比他拔刀更快。

在他的右手摸到刀柄的时候……被应决然拔出的黑刀已经回到他腰间的刀鞘中了。

赵胜便忽然感到脖颈上一凉,头脑中一片混沌。下一刻……他的头颅忽然从脖颈上掉落下来,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这一颗曾属于容王的头颅落了地,竟还不瞑目。眼睛圆溜溜地瞪着,嘴唇张了张——不晓得是哪里来的气,吐出三个字——

“好快刀……”

才绝了生机。

应决然伸手将赵胜倾倒的身体往边上带了一下。于是无头的尸身便歪到了一旁,不曾叫血污沾染了案上的一张行军图。接着他走到案前,低头往图上看了一会儿,才直起身看木南居的法师:“王掌柜,你那里已经料理好了么?”

木南居的法师便笑了笑:“安抚军心这种事由我们来。但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变故——赵胜手中的羽林军本就是些当兵吃粮的百姓罢了。容王换了谁,于他们而言都是一码事。”

“唉……一山不容二虎。如今除去了赵胜,应大统领……唔,该是容王,当可以继续龙王嘱托的事情了。”

应决然听了他这话,皱眉想了一会儿:“李云心……龙王嘱托我做的事,怎么我自己不知,你倒是知道了?”

法师——或者说,李云心曾在渭城木南居见过、后又在蓉城木南居中见过的王掌柜——又笑了笑:“我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应大侠是在渭城的一条巷中被龙王收伏的。接着他叫应大侠带人往渭城去——应大侠也果真有魄力,真迁了黑寨堡的人往渭城了。”

“不过即便是龙王那样的人也有漏算一招的时候——渭城竟然被毁。所幸……龙王又往余国蓉城走了一趟。嘿嘿……应大侠觉得他为何走这么一遭?”

应决然又皱眉,没有说话。

这位木南居的“法师”、易容后的王掌柜,是在某个雨夜找到他的——那时候他和他的人刚刚投奔赵胜。

见了他,便说“有龙王带来的讯息”。那时的应决然身负寨中千把人的生计,其实对谁都不是很信——从前那李云心许诺安顿他,结果后来自身都难保,没了讯息。只有几个陌生人将他半路截了,说什么“容王奉龙王法旨请应英雄共襄盛举”——其间经历许多波折试探才最终到了蓉城,稀里糊涂造起反来……

都已经是一笔糊涂账了。

结果这王掌柜竟将他从前的过往都说了。而后说他家木南居主人乃是龙王的盟友——而今龙王在做一件将要震动天下的大事。这边呢,便叫他来辅助应大侠成就另一件大事,与龙王“互为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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