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一锅热气腾腾的肉羹正在煮沸,山坳之中的陈光年不断的咽着口水。
似乎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过肉香了。
这是陈光年的第七次来到这个世间,也是最后一次。
当初在陈光年进入这个世间之前,那位双耳奇大,双臂过膝的奇男子也觉得这有点亏待他了,所以给了他七次机会。
这七次机会他甚至可以选择其中不同的身份,来到这乱世之中!
陈光年本以为这是圆满自己的一次屌丝梦,这么标志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好歹也知道点曲辕犁还有火药研制。
实在不行还有历史知识,他觉得自己开局就得封顶。
第一次,他站在了国贼董卓面前,高声怒斥,“朕就在这里呆着,就坐在这里,你有本事就直接弑君!”
那一次,他叫做刘辩。
当天晚上他被摁在了他的床榻之上,被四十余名宫女活活的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太医就告诉他若是再这般的话恐怕活不了多久。
可从那天开始,他日日夜夜就是忙着日日和夜夜,不是他想,是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再也没有能够活着离开那座寝宫,若是现实他可能要给大汉国史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二次他学乖了,他觉得自己有经验了,然后他选择了妥协,然后找几乎再逃走,重整山河再塑华夏...
“来,殿下喝了这杯酒吧。”
“你看,我能不喝么?”
“哦...送殿下体面!”
“日...”
第三次,他觉得他不能叫刘辩了,想想刘协可能还不如刘辩。
在选择刘宏被拒绝之后他决定自己要当一个将军,功名利禄就在眼前....
他成功了,他成为了并州刺史张懿之子,从小就学成文武艺,就等着出世之后问鼎天下了。
虽然这一世他试着研制黑火药因为浓度纯度等等诸多问题失败了,但是他觉得自己的历史知识绝对是可以扬名立万的。
然后他见到了一个叫做檀石槐的家伙,数十万鲜卑人将并州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告诉自己的父亲他麾下张辽吕布有万夫不挡之勇。
然后吕布没了家乡,张辽差点丢了雁门。
二十年间他亲眼见到大汉不但的出兵不断的失败,亲眼见到并州之地被檀石槐吃掉了一大半。
亲眼看到了皇帝最后派出使臣去找鲜卑求和,还被怒斥拒绝。、
他亲眼看到并州上百万百姓就在他的面前被屠杀了过半之多。
那一世,他爹死在了休屠各胡的手中,那一世他被人炖成了一锅烂肉,最可笑的将他做成肉汤的不是胡人,而是他身后的汉人。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粮食了,他们断粮了。
不是那某一地某一年受到了天灾,也不是汉元帝刘爽在位十六年天灾十五次。
那一次,是历史上的第二次小冰河时期,第四次是明末。
这是在他成为了一锅肉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了。
从和帝永元元年到建安二十五年,一共一百三十一年的时间里,共计发生水灾五十四次,旱灾四十次,地震六十九次,蝗灾二十九次,瘟疫十八次,冰雹四十一次。
全部都在一州及以上乃至半个甚至整个天下的灾难,才会记录到史书之中。
第四次到第六次,他摆明了自己的身份,他行走天下,他亲眼看到了五原,云中,雁门,朔方,北地,上郡,上谷,渔阳,右北平等十余个北疆郡县接连丢失。
亲眼看到了河西之地不断的反复之后彻底的沦陷。
他亲眼看到了什么叫做百年羌乱,什么叫做百万骑兵散落雍凉外,亲眼看到了在这种局面之下一个又一个的人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为了自己的理想。
三次,他被人吃了两次,他亲口吃人四次,他亲手弄出来了曲辕犁,却发现在天灾之下,能种地的地方,人多地少。
地多人少的地方根本就不能种地。
将这东西放出去之后,换来的是大量流民彻底成了无用之人。
官府为了节约口粮,为了让更多的人活命,他不能让这些人无所事事,所以他亲手让这些人变成了徭役,他们在不断的迁徙之中累死饿死,被杀死,被虐待死。
他是为了救人,可是却亲手将这些人的性命终结。
那一刻他真的迷茫了。
直到把他带到这个世间的人问了他一句话。
“你说从无到有更加的容易,还是从直变曲更加容易?
这些人啊,一辈子都活在这田地之中,他们或许真的没见识,但是你觉得他们就真的是傻子么?
他们知道养蚕织布,他们知道耕种做工,他们知道什么东西对他们好,什么东西对他们不好。
数百年没有出来的东西,你觉得是因为他们做不出来么?
因为不需要,你让一个不需要的东西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主流,那么换来的就是它应该承受的后果了。
早早就出现的单马镫,你说我们这厮杀了一辈子的人还能想不到在另外一只脚上也加上这东西?
可中原才有多少骑兵,塞外有多少羌胡,有多少鲜卑,有多少匈奴?
这东西有什么可能被保密的地方么?
打上一仗之后,你让他们下一刻全军冲锋,丢掉的就不只是半个并州了。”
第六次他没有被人吃掉,他死在了这乱世之中,成为了屯田大军之中的一员,被累死了。
这是最后一次,他说,自己想要试一试他能不能真的改变这个世间,这一次,他叫做刘德然。
他有一个堂哥,叫做刘玄德,就是那个将自己带进来的家伙。
“从来没见过这么扯淡的开局,这都是什么玩意!”
此时的陈...刘德然看着锅里的肉汤不由的叹息不已,这不是人肉,这一次是老鼠肉,就是他差点吐了,而某人说这玩意味道不错的。
这一次的老鼠没有腐烂,他煮着吃的味道...的确不错。
他叫刘德然,他还有个父亲叫做刘元起,他们一家曾经受到过刘备祖父刘雄的恩惠,虽然他祖父只是东郡范令,但那也是正统的官宦子弟。
他父亲刘弘早早的就举荐了孝廉,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这一脉终于会在刘备这里崛起,从小刘备也算是聪明。
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等到刘备和刘德然两个人都到了十三岁之后,两家的情况却是彻底的不同了。
刘备家道中落,祖父去世,父亲也早早的去世连自己都没有时间安排,更不要说安排刘备这个刚刚长大的孩子了。
最后穷的他们一家实在是扛不住了,他母亲便带着他去编草鞋出摊挣钱去了。
似乎是彻底放弃了仕途这条路。
而平素里两家关系不错的刘元起却是看着自己慢慢好起来的家境,选择了将刘德然和刘玄德两个人都养起来。
“当年没有叔父,咱们家得饿死,如今我们日子过得好了,不能看着那孩子在外面荒废了,这绝对不行!”
刘元起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坚定过,不顾所有家人的反对,硬是从刘德然母亲那里抢来了家里的钱财找到了刘备。
在妻子的痛哭大骂之中,他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将刘备从集市之中带了回来,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去了涿县之中,找到了卢植先生。
将他们送了进去。
在父亲离开之前,刘德然偷偷的叫住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是想要让孩儿日后图个出身么?跟着玄德日后也能出人头地?”
“屁!”刘元起一巴掌抽在了儿子的头上,“就你还出人头地,你们两个从小就大言不惭,等你们出人头地,你老子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让你们跟着卢公学习,就是想要让你们日后能够有个出路,哪怕回来种地,也希望你们别被人随意欺辱了!
你爹没本事,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就是卢公了。
你们要好好的跟在卢公的身边,日后不要想着胡闹,以后的路啊,还得你们自己走。”
刘元起就这么走了,佝偻着自己的后背,连个牛车都舍不得做,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回了五十里外的村子。
他到最后,也没有想过能够托了刘玄德的福气。
或许在他的认知里,他帮助这个侄儿,真的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侄儿。
甚至于,刘德然有一种感觉,所谓的自己家里曾经受到过刘备这一脉的大恩,不过就是他看不过自己的侄儿受委屈的一个最简单的说辞。
为什么....因为那是他的侄儿,侄儿侄儿,既是侄子也是儿子。
“真是一个可笑的理由,真是...可笑的时代。”
刘德然回想着当初的往过,然后将残破陶罐里的肉汤一口喝了干净,紧跟着就去寻找自己的那位兄弟去了。
没错,他们失散了。
这混帐玩意不老老实实的在恩师膝下修习,他非要趁着恩施最近有事要去冀州逛逛。
然后他们就被山贼冲散了,若非是之前有六次身死的经验,现在他估计又被人炖成了一锅烂肉了已经。
“冀州....这家伙显得没事儿来冀州干嘛,没听说过他早年还混过冀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