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半月, s市的雨季终于来了——s市年四季每个季节都有那么几个月总是在下雨。
如果说春雨贵如油,那s市就宛若买家打死了卖油的,油不要钱使劲洒, 连半个月天都没有放过晴, 倒霉的当然就是南时这样做生意的, 虽说也有人愿意撑着把伞出来感受下细雨朦胧的意境, 但到底还是干净奢华没有烦死人的雨的商业中心来得舒服。
本就是旅游淡季, 雨又下个没完,南时从本来就闲变成了闲得干脆连门都不想开了, 毕竟谁也不想天天早起爬起来冲到店铺, 把店开然后干坐到关门不是?
哦,也不是, 也是能卖个一两个小玩意儿的, 就是赚得可能还不够交水电费,商用水电是真的太贵了, 南时充了个五百块钱的电费, 开几天空调就提醒要续费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那个贫穷还留不住钱的穷『逼』南了,他是有钱任『性』想不开门就不开门的南时了——南时在店门口留了(倾影的)电话, 真要有事,电话联系,实在没有手机, 烧个纸也,他也能收到。
这天, 南时是伴随着雨声滴答醒的,窗外细雨如绵,他披了件衣服就爬了起来, 往窗台上猫,打着呵欠就着小雨刷起了手机,晴岚听见响动,也没问南时想吃点什么,直接就端来了碗真的有牛肉的红烧牛肉面,叫他捧着吃。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日严严真好睡,南时吃完了面反倒又困了,倚在窗台上就差点又睡过去的时候,倾影毫不犹豫的把他给拖了起来,给他端来了碗熬得漆黑的『药』汁,南时朦朦胧胧的喝了两口,砸吧了下嘴:“换『药』了?”
“换了。”倾影在一旁等着收碗,晴岚没好气的从衣橱里翻出了两件较为厚实的衣服给南时盖了:“少爷要是实在是困,不如去温泉里泡一儿,天还凉着呢,你就穿着这么薄的衣服到处跑,小心寒气入体损了根本。”
“哪这么容易。”南时仰头将『药』尽数灌入腹中,拧着眉头扭头找糖吃,倾影见状连忙到一旁弄了个巧克力过来,塞了南时一嘴,南时嚼着巧克力压着那股反胃的感觉,问道:“这什么玩意儿,怎么那么腥?”
倾影风轻云淡的道:“少爷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吐了还得再来一碗。”
南时顿时想到了什么夜明砂、五灵脂之类的『药』材,没敢接着再想下去,笈着拖鞋就往池幽院子里去了。
温泉只在池幽的院子里有,南时进门小声问了问,见池幽今日睡得早,就也不进去打扰了,径自绕到了屋后入了温泉泡着,方才那碗『药』的『药』力被温泉蒸,便叫他出了头薄汗。
南时干脆把自己沉进了温泉里,洗去了身汗,便到塌上躺着去了:“半个时辰就叫我。”
“是,少爷。”晴岚好声好气的应了声,周遭仆婢静悄悄的退去,晴岚也跟着退到了不远处的屏风后。自从南时学了《空雾决》,感知越发敏锐,现在这个阶段正好是最敏-感却又没到收放自如的地步的时候,这段时间南时院子里婢女除了倾影和晴岚他是熟悉的,其他都是趁着南时醒着才敢走动,否则南时根本睡不着。
就是晴岚和倾影,南时要睡觉的时候她们两也主动离远点,根据南时的描述就是:困得批,然后大脑在疯狂的鸣警报——你旁边有人有人有人不准睡!!!
能睡得着才真的有鬼了。
人走了个干净,南时大脑里的警报解除,安静了下来。周遭水波轻漾,轻轻地拍打在他的皮肤上,用于蔽体的浴衣在水中泡了个透彻,在水中安静又平缓的起伏着,南时打了个呵欠,瞬间困意就占领了高地,迅速的将他本人脚踹进了睡梦中。
***
“醒了?”有个熟悉的声音道。
“……唔……”南时低-『吟』了声,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却清晰的感觉到了池幽正站在他的面前,他的下巴上抵上了个硬物,光滑而圆润,这个感觉他非常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师兄?”
“知错了吗?”池幽却冷淡的说。
南时放松了力道,压在了戒尺上……对,是戒尺:“……知错了。”
池幽问道:“已训诫你回,为何错再错?”
南时勉力睁开了眼睛,视线在一阵模糊后终于清晰了起来,他抬眼看去,见池幽一脸冷然讥诮,却忍不住『荡』开了个笑容——这梦还挺好的,还是个连续剧。他笑『吟』『吟』的道:“因为喜欢你啊,师兄。”
他张开双手,扑了过去,将池幽抱了个满怀,梦里的这个池幽居然也未挣扎,只是冷眼看着他,南时偎在他的颈侧,清魂的香气占领了他的鼻端,他蹭了蹭:“真好,能抱一抱你。”
“放肆。”池幽淡淡的道:“下去。”
“我不。”南时变本加厉,抱得越发紧了:“你想打就打,我受着就是了……别这样看着我。”
池幽嗤笑道:“为何不能看你,你也知道‘羞耻’二字?”
南时闭上了眼睛:“是,我知道。”
“那为何还不放手?”
南时未曾睁开眼睛,只是死死地抱着他:“……我怎么知道?你当我乐意?要是能控制,谁要喜欢你?”
池幽还想说什么,方张口,南时便凑了上去,狠狠地咬住了他的下唇,池幽眉眼冷肃,静静地看着他,南时不敢与他对视,只是专注的亲吻着他。
就算是在梦里,他也舍不得真的就咬疼了池幽,他在池幽唇上讨好的『舔』了『舔』,轻声道:“做个梦而已……我知道是错的,在梦里就别骂我了好不好?等到梦醒了,我定乖乖当你的师弟,当你的徒弟,绝不告诉你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复这这句话,轻笑着亲昵地蹭着池幽的脸颊:“你看就是想抱抱你,也只敢在梦里对不对?”
南时口中发苦,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上个不能喜欢的人,他当他舒服?开心?
但是他又怎么能怪池幽呢?他看着池幽,这哪里是池幽,这分明就是他的心魔,他愧疚,他知道不该,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梦见池幽要训诫他。
如果面前是真的池幽,怕是连打都不屑于打他,只会拂袖而去,再也不见他。
南时腰上紧,池幽揽住了他的腰,垂眼看他:“此时悔改,为时不晚。”
“不改,就这样……嘶——!”南时话还没说完,破风声响起,后半句就成了抽气声,池幽就这样揽着他,戒尺一下下地打在了他的背脊上,每一次落下,南时就不由自主的颤。
南时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任由他打着。
“该醒了。”
“不了。”
“现在悔改,你我依旧是师兄弟。”
“我不改,我们两依旧是师兄弟啊,师兄。”南时倒抽了口冷气,五指在池幽的身后纠成了团。
池幽停了手:“不怕疼?”
“怕得要命,疼死了,师兄能不能打轻点?”南时低声说着,抬头亲吻了下他的侧脸,满足的轻笑了下。
“可以。”池幽按住了他的背脊:“只要你愿意悔改。”
“那你还是接着打吧。”南时叹息道:“我受着。”
你该当是放心的,就算是做梦,我也只敢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人的梦,是可以有意识的去控制的,当人意识到这是做梦的时候,在自己的梦中他几乎可以所不能。南时可以,但是南时没有。
能这样就已经好了,不要给自己过多虚幻的希望,这样才不在现实中太过于绝望。
背后破风声又响起,南时抱得越发紧密了,他安静的抱着他,承受着他应该得到的惩罚。
直到怀里的池幽随着景『色』一同溃散,南时孤零零的站在一片雾蒙蒙的天地中举目四顾,这里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没有云彩,没有树木,没有池幽。
什么都没有。
***
梦境消散,南时才悠然转醒,他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怔怔的望着蔚蓝的天空,陡然就落下了泪来。
他反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等待着那一阵晦涩的情绪过去。
倾影到底给他喝的什么玩意儿,身上也难受得,自小-腹至后背都是一片滚烫,像是火烧一样。应该是鹿鞭又或者鹿血之类的大补『药』物吧?不然他反应不这么大,明明他心里冷得和什么似地,身体还是精神得支棱着。
他也懒得再看,倦怠得,懒得再管它,偏偏又是吃了『药』,想着等着过去了就好,然而泉水蒸腾,总是消不下去,只得自己解决。
池水簌簌,素白的浴衣在水中起伏,被南时不耐烦的拨到了旁,微长的黑发贴在了他的脸侧,又被他犁到了脑后。
池面上的飘着的木托盘下又下的磕在了山石的边缘,嗒嗒作响。
池幽立在窗口,静静地看着,南时入温泉的时候他就惊醒了,见南时睡了,他也便没有去打扰。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从窗户里看眼南时醒了没有,没想到就看到了这幕。
池幽眉宇微凝,他倒不是故意看南时如何如何,这个情况他向来都是直接回避,只当事发生,毕竟人都有欲-望,南时正直壮年,也甚稀奇。既然看见了,看就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却在想,好好的,他哭什么?
这有什么好哭的?
总不见得这不争气的玩意儿还嫌弃他自己脏吧?
他在心下暗自摇头,悄然离开了窗边,回了塌上,吩咐道:“叫郎中过来,将用『药』告知少爷。”
“是,山主。”清河在屋外应道。
南时本还在沉沦,突地听见池幽的声音,心下颤,他缓缓地吐出了口气,拍散了水面的脏污,起身上岸。晴岚早知他醒了,只不过知道他在办事,不好进去打扰罢了,见南时自己换了衣服出来,连忙帮他披了宽松的外衫上去,旁边又是一碗『药』备着。
“怎么又要喝『药』?”南时这儿对于这『药』是厌倦到了极点,晴岚正要解释,便见到清河来请他过去见池幽。
南时其实此刻并不太想见池幽:“师兄醒了?这么早?”
现在还不到中午,正经来说,池幽现在睡得正香才对。
“山主醒了。”清河比了个请的手势,南时便率先过去了。
池幽近距离的打量着南时,南时眼角微红,丝红晕顺着敞开的衣领而下,连原本白皙的颈项都染着片薄红,他凝眉道:“『药』力发作得这么厉害?”
南时一怔,脸上不自觉地开始发烫:“……师兄?你怎么……”
池幽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不禁斥责了句,“人伦之事,天经而地义,再者『药』理使然,有何说不得?”
“……是有点厉害,是不是有点补过头了?”南时低声说。
池幽一指长塌,“坐。”
“是。”南时过去坐下了,他与郎中几乎前后脚的差距,方坐下,郎中就进来请安,他给南时诊了脉,池幽的意思方才路上已经有人告知他了,他斟酌了下道:“少爷,还请勿要担忧,您体内阴盛阳虚,这阴气过盛,久而久之便要消磨身,再加上您底子强健……”
“您不大爱喝『药』,故而特意用了大剂量,『药』力冲击之下,身体有二反应,那是十分正常的。”
“这『药』再喝上两贴,便可以换成温血补气的『药』方了,自然就不有那么大的反应。”郎中解释了两句,池幽微微颔首,叫郎中出去了。
南时低着头,有些心慌意『乱』,池幽怎么知道的?他看到的?还是怎么?
他倒是不怀疑池幽入他的梦,他身体阴亏,走地府的官方托梦那还好一点,厉鬼入梦多少是要损耗身体,之前他为了去看段淼那小姑娘通关,就那一回,倾影『逼』着他连喝了好几天『药』。
在此情况下,池幽是断然不轻易入他的梦的。
那不是真的池幽就好……南时正想着,突然头顶一沉。
池幽摩挲着他的发间,说:“可是又困了?”
“没,我刚睡醒。”南时抬起脸看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池幽的掌心:“倒是师兄,你怎么这个点就起了?是被我吵醒了?”
“嗯。”池幽应了声,终究还是问了句:“你方才哭什么?”
南时身僵,狼狈地挪开了视线:“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不太好,醒了有点难受。”
“怕是预知?”
“是。”南时以笑掩盖,仰望着他:“我梦见师兄不见了。”
窗外恰有风来,吹得细雨横斜,树叶摩挲,沙沙作响。
池幽便立在这斜风雨中,对着他扬眉浅笑。
“胡思『乱』想什么。”池幽的手自南时的头顶滑到了他的脸颊,轻轻地在他脸上拍了拍:“我总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