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夕阳的光线如浮金, 余晖倾泻而下,斜照到门口,将屋内和屋外, 切割的泾渭分明。明明咫尺间, 却又恍如有天堑不可跨越。
沈殊音毫不犹豫说完之后,在场众人,情绪各异。
徐氏此刻被绑着, 一下忘记挣扎,目瞪口呆望向沈殊音。她没想到,她心心念念让儿子和离, 让沈殊音这个罪臣之女,尽早离开府内。
可到头来,沈殊音却主动提出和离。
她压根不想留在安国公府。
这里对她而言, 犹如炼狱。
方定修的气定神闲, 也终于被这句话击碎, 他阴沉着脸『色』望着沈殊音, 说道:“阿音, 我说过, 我们不会和离的, 这句话我也不希望再听你提起。”
“我们若是不和离,不知有多少人晚上会睡不着。”沈殊音嘲讽道。
方定修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沈殊音轻笑, 她眼尾微抬,望着方定修, “只怕我这个世子夫人的位置,早已有旁人盯着了吧。”
方定修矢口否认:“我与你乃是夫妻,我从未想过和离。阿音,我说过你对我有许多误会, 我都可以解释。”
“殊音,沐阳说的对,他与你本就是夫妻,你们有什么话不能说开。你何必带着人闹的这么不可开交,平白让人看了我安国公府的笑话。这位小姐,你既是殊音的三妹妹,想必就是长平侯府的三小姐,你快将刀放下吧。”
方沛显然是个老好人,全然处于状况之外,还在劝说沈绛。
沈绛低头望着徐氏,谁知匕首不仅没撤离,反而贴的更近。
沈殊音道:“你今日签下和离书,咱们一别两宽,从此两生欢喜,各不打扰。”
“儿子,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殊音打定主意要和离,要不你就答应了吧。要不然这好好一桩姻缘,可别成了孽缘。何必要当这冤家对头,正所谓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夫妻一场,万不该闹到如此你死我活的地步。”
安国公犹如墙头的一尾草,风一吹,他就调转了个墙头,全无主心骨,完全不像堂堂一品国公爷的模样。
看得沈绛也是目瞪口呆。
方定修终于也忍不住,拔高声音道:“父亲,这是我与殊音之间的事情,您若是关心母亲,就该少说两句。”
这一句话,还真叫方沛讪讪住嘴。
待方定修欲再劝说,院外响起喧哗声,似乎有人在外面吵吵嚷嚷。
“罗永,你瞧瞧是谁在外面喧哗?这国公府当真成了街边的菜市口不成。”方定修沉着一张脸,语气不善。
谁知不等他的侍卫走过去,就见院子里看着的家丁缓缓往两边撤开。
只见一个人手持长刀,挟持着另外一个人,步入了院子。
此刻场面场面混『乱』,便是安国公府经年伺候的老人,都从未见过。堂堂国公府还真成了菜市口,不对,这只怕比菜市口还不如吧。
毕竟街面上都不会随便出现被刀搁在脖子上的事情。
如今这个正院里,居然一下子有两个被挟持的人。
“姑母,沐阳,快救我,快让这位大侠别杀我。”徐泰进了院子,可算是见到眼熟的人,立即鬼哭狼嚎的叫唤起来。
生怕旁人看不见他被刀架在脖子上。
方定修扭头,就看见自己这个蠢货表哥,被人挟持着进了院子。
“你又是什么人?”方定修恼怒。
只恨他手头的人昨夜和今日都派出了大半,如今居然全都没回来,整个国公府简直让这帮人来去自如。
许青挟持着徐泰,走到院子中央。
他一眼看到正屋内的沈绛,朗声喊道:“三小姐,我把这个畜生逮住了,他果然想从后门溜走。”
“好。”沈绛满意望着,被许青一脚踢的跪在地上的徐泰。
她立即用匕首,将徐氏绑在身上的绳子割掉,只剩下绑着她双手的绳子。沈绛用刀抵着她的脖子,冲着站在门口的方定修喊道:“方世子,还有方国公,麻烦你们往后退上几步。”
大姐姐与她说过,这个方定修身上也有功夫。
沈绛虽不怕他,却也不想节外生枝。
毕竟这出大戏,刚开了锣。
方沛一如既往的好说话,沈绛让他退,他赶紧退后了几步。
倒是方定修站在原地,并未后退,沈绛也不恼火,匕首贴着徐氏的脖颈,再次压紧,闪着寒芒的利刃,似乎将皮肤轻轻划开。
徐氏当即大声呼道:“疼,疼。”
“沈绛,你敢动手。”方定修抬手指向她。
沈绛微歪头,狭长双眸微微扬起,一字字道:“要不,你就拿你亲娘的命试试。”
徐氏胆战心惊,旁人站在远处感受不到,她却是亲身感受,此刻脖子上更是清楚感觉到,匕首一点点压紧,她慌忙喊道:“沐阳,你快这位三姑娘的话,赶紧退后。”
方定修狠狠望着沈绛,原本一张能『迷』倒京城无数少女的英俊面孔,此刻微微扭曲。
竟有几分狰狞。
以至于沈殊音望着时,心底扬起一丝恍惚。
原来她这个多少女子羡慕的美男子相公,也有这般面无可憎的时候。
方定修和方沛都退到了院子里。
沈绛压着徐氏,沈殊音站在身侧,三人一并走到了廊下。
此刻沈绛带来的护卫,则是一下围了过来,站在廊前。
“今日,我之所以会闯入国公府,挟持了这位国公夫人,就是因为我要给我大姐姐讨个公道。如今我们沈家落魄,陷入危难之中,你们方家不施以援手,我无话可说。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当我沈家无人,欺我大姐姐至此。”
“国公夫人,你做的丑事,是我替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沈绛面无表情看着徐氏。
此时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徐氏身上。
徐氏面『色』铁青,咬牙,一言不发。
如今这么人在此处,还有很多都是国公府的下人,她身为堂堂国公夫人,被人挟持,已是丢尽脸面。她怎么可能,还亲口诉自己的罪过。
沈绛嘴角轻翘,拿匕首轻轻拍拍徐氏的脸颊:“你不说是吧,那行,我来帮你说。”
徐氏浑身一僵。
沈绛喊道:“张角。”
此刻站在沈绛身前的那一排护卫中,有个人颤巍巍走了出来。
“小的在。”张角恭敬望着沈绛。
此时张角心头大骇的,早已无法用言语表明。他这样的江湖人士,寻常只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哪怕是遇见京兆府的衙役,都是毕恭毕敬。
何曾跟大官打过交道。
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国公府,是他之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本来他还想着,哪怕自己把事情告诉这位小姑娘,她们姐妹也只能吃个哑巴亏,毕竟女子出嫁从夫,岂能轻易改变。
谁成想着,这位三姑娘竟带着他们,直接杀到了国公府。
如今还劫持了国公夫人。
张角不是头一回干劫匪这勾当,可在别人家里头,明目张胆的劫持,他没干过。
沈绛好整以暇道:“张角,你就把你之前与我交代的事情,如今在原原本本的说上一遍。好叫所有人都辩个是非黑白。若是你敢胡言『乱』语一句,你应该知道下场是什么。”
“小的一定如实道来,绝不敢胡说八道。”
张角本就怕极了这位三姑娘,此刻他牙关发颤道:“小的叫张角,平常做的是下九流的勾当。前些日子,我们接到一个黑活,对方竟是要让我们绑架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是只要将这位少夫人绑到一处别庄,就会给我们一千两银子。”
“我们这些人见钱眼开,狗胆包天,当真就接下了这个黑活。”张角说到此处,再也站不住,扑通跪下,冲着沈绛喊道:“三姑娘,我们真的没有要伤害这位少夫人的意思。还请三姑娘开恩。”
“委托你们劫持我大姐姐的人,究竟是谁?可在这个院子中。”
张角原本脑袋磕在地上,砰砰砰,沉闷声响,听的人心惊肉跳。待他抬起头时,只见他额头已被磕破,缓缓渗出血迹。
他低声道:“我与三姑娘说过,我只见过那人一次,他三十来岁,长得一对三白眼,而且右耳上还有一颗痦子。”
方定修听到此时,岂能再不知前因后果,心下震怒。
他转头看向跪在院子中央的徐泰,他与徐泰乃是表兄弟,自幼一块长大,这位表兄身上那么明显的特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徐泰这时候也知道,对方是在指证他,于是他不顾脖子上架着的刀,高声喊道:“你这个狗东西,你是从哪个阴沟里钻出来的,也敢诬陷我。沐阳,你可千万不能被他挑拨离间,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呢。”
许青抬手就要用刀柄打他,却被沈绛喝止道:“许青,住手,你让他继续说。”
果然,许青收回手,居然任由徐泰喊叫。
倒是徐泰反而怔住,不过他即刻又说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不仅挟持我姑母,居然还想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以为你这么胡言『乱』语,就能逃得了今日的罪责。你挟持的是一等公爵夫人,你死不足惜。”
此时徐泰咬死不认,居然还挺伶牙俐齿。
若是平常他遇见沈绛这样容貌的姑娘,只怕眼珠子都能看直。
可今日,美人哪怕是再美,却也带着凌厉的刺,直刺着他而去,由不得他不拼死为自己挣扎出一条活路。
沈绛被人如此骂,不仅没气,反而扬唇轻笑。
她站在廊上,居高临下,远远望着跪在地上的徐泰:“你以为我敢找上门来,是没有证据吗?你以为你咬死不认,就能逃得了。”
徐泰跪在地上,口齿发寒,有种不好的念头,从心底深处升起。
沈绛慢悠悠问道:“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就在安国公府里吗?”
徐泰瞪大双眼。
“那是因为是我让张角送信给劫匪头子,告诉那人任务完成了。果不其然,那个劫匪头子立即送信给你,告诉你任务成功了。我本来是想趁着你出府,与劫匪头子见面的时候,将你们一网打尽。谁知你居然没去见劫匪头子,而是迫不及待的来了安国公府,所以我只好在安国公府,将你和真正的幕后黑手,一网打尽了。”
徐氏听着沈绛娓娓道来,身体几欲软塌。
要不是她还有一丝气力强撑着,只怕已经昏倒。
因为她看到方定修,此刻转头望向自己,眼底透着怒气。
“你胡说,沐阳,你看看这个女人越说越离谱。她就是想要让你疑心我,离间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你可千万不要上她的当。”
果然,方定修心神终定,缓缓望向沈绛:“三姑娘,你一入京城,便要闹出这样大的事情。今日你劫持我母亲,不管缘由为何,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母亲,哪怕你入了天牢,我也一定代你向审案的大人求情。”
“我本就不打算让你信我,或者,即便是真的,想来你也不会在乎。反正你与我大姐姐之间,早就已经没了夫妻情分。我今日来,也不是向你讨什么公道,我只是要叫所有人都瞧瞧,你们方家人是什么样的丑恶嘴脸。”
“什么钟鸣鼎食之家,什么一品公爵之府,我看不过都是藏污纳垢的肮脏地方。”
沈绛一口气说完,说道:“许青给我搜他的身,之前张角将我大姐姐的一枚发簪作为任务完成的信物,交给了劫匪头子。这劫匪头子只怕又给雇佣他们的人。”
她直勾勾望着徐泰,嘲讽说:“你既然说你是无辜的,想必这枚发簪,应该并不在你身上吧。”
可是话音刚落,许青就从徐泰怀中,搜出了那枚发簪。
徐泰脸『色』,猛地一僵。
此刻方定修望着他,神『色』阴沉不定,看得出他也是恼火至极。
终于一直没说话的沈殊音,再次开口说:“方定修,你我夫妻若是无缘,你给我一封休书,我离开方家便是。但是你不该叫这个人辱我至此,你可知他,知他…要将我绑到何处。”
沈殊音说到最后之时,似再也控制不住心中委屈。
她一双明眸,潸然泪下,盈盈水光将本就黑润的眸子,晕染得楚楚动人。美人垂泪,惹人怜爱。
方定修即便心思再深沉,可沈殊音毕竟是他身边人,如今她受了这般委屈,他也不免恼火。他心中暗暗责怪徐氏,简直是胡作非为,多此一举。
而此时沈殊音这般吞吞吐吐的说法,又叫方定修有所怀疑。
沈绛冷漠道:“张角,你们当初得到的命令,是将我大姐姐绑到何处?”
张角赶紧说了一个地名,方定修一听,这竟是徐家在京郊的一处庄子。
他虽比徐泰小上几岁,却也算一起长大,深知自己这个表兄的为人,贪财好『色』,一事无成,十足的纨绔子弟做派。
此时方定修听到劫匪说,徐泰居然要让他们把沈殊音绑到自己的庄子里。
电光火石间,他已明白了徐泰的心思。
他竟敢,竟敢觊觎他方定修的人。
方定修先前还压抑的怒气,终是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再也不顾许青的刀还架在徐泰脖子上。因为他自己就恨不得一刀捅了这个畜生。
也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哪怕他自个三心二意,却也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女人被人碰上一根手指头。
若是谁有这个胆子,杀了此人的心,都有。
方定修没想到,徐泰这个蠢毒的东西,居然真的敢把心思打到沈殊音身上。
他居然还利用母亲,简直更是罪不可恕。
方定修冲过去,抬起一脚,直接踹翻徐泰。
许青一瞧,也不拦着,拎着长刀,在一旁看戏。
“沐阳,表弟,你听我说,听我说,我真不敢了。”徐泰整个人躺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不停哀嚎。
可方定修打定主意,不再听他的话,竟一脚狠过一脚,踹在他身上是丝毫不脚软。往日翩翩贵公子,此刻凶狠而又狰狞。
全然没了平日里的让人如沐春风的做派。
等他撒完气,徐泰已经被打的昏死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徐氏望着自己儿子的疯狂举动,一言不发。哪怕看到徐泰躺在地上,这般凄惨模样,她心底反倒在责怪徐泰,居然贪图沈殊音的美『色』,生出这样多的事端。
她一时又怪徐泰蠢笨,一时又恨沈殊音是个天生的狐媚子,短短几句话,就激得方定修把徐泰打了个半死。
沈绛看到此番闹剧,只觉讽刺。
狗咬狗,也不过如此吧。
沈绛转头看着徐氏,说道:“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大姐姐能离开安国公府,现在你让方世子写下和离书,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既称你的心愿,也称了我大姐姐的心愿。”
徐氏咬牙不说话。
可沈绛已不耐烦在与她们耗下去,她手中匕首抬起,轻轻一挥。
寒光闪过,徐氏啊的一声大叫,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来,只见徐氏头上的发簪被切断,原本挽着的长发,一下披散下来。
方沛终于喊道:“好,好,这和离书我们签了,我们一定签。”
“父亲,”方定修怒道。
方沛无可奈何说:“沐阳,你母亲和徐泰做下这等事情,你与殊音的缘分到今日已是彻底断了。你若是再执着下去,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倒不如这次彻底做个了断,也算是全了你们两人夫妻一场的缘分。”
安国公府就怕没把好聚好散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沈绛倒是觉得这奇了,这一家子,儿子是个权利野心家,夫人是个后宅内心狠手辣的毒『妇』,倒是这老公爷全然是个墙头草。
方定修此刻,远远望着沈殊音。
“阿音,你我夫妻四年,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当真要与我和离?”方定修握紧手掌。
沈殊音眉眼中尽是凄楚之『色』,她淡声说:“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吗?你母亲为了『逼』我与你和离,连这等下作手段都使了出来。你我之间,便再无可能。”
方定修默然许久,突然嗤笑一声:“好。”
这一声好,终究是如了这院子里不知多少人的心愿。
方定修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时,脑海中竟闪过了与沈殊音成亲的那一日,他红衣白马,亲自将这京城第一美人,迎入了安国公府的大门。
他自幼虽出身显贵,可越长大才越知,这家中不过就是瞧着光鲜,内里早已是摇摇欲坠。父亲身为国公,却能力平庸,不得圣上重视。
就连他大婚娶亲的银子,都是他亲自去借回来的。
他承认,当初他娶沈殊音是因为长平侯的权势,看中了这位岳父手中的兵权。
人人都说安国公府与长平侯府的这桩联姻,乃是珠联璧合,却不知道沈作明刚正不阿,不知变通,压根就没打算提携他这个女婿。哪怕方定修亲自求过他,都被他一口拒绝。
甚至沈作明还私底下与人说过,竟说后悔将女儿嫁给了自己。
方定修觉得讽刺不已,他乃安国公世子,样貌俊朗,翩翩佳公子,即便是公主也是配得上。所以他一心往上爬,就是要证明,他沈作明是错的。
况且他们如今是各为其主罢了,太子平庸,难堪大任。
这朝中党争不断,没人能够撇开洪流,独善其身。
他既认了四皇子为明主,便是已被拴在这一根绳子上,断然无法后悔。
“和离书既已按下手印,日后男婚女嫁,就各不相干了。”沈绛看了一眼日头,说道:‘不过今个也太晚了些,我大姐姐的嫁妆就留至明日,我们再寻人来拿走。”
沈殊音亲自收好和离书。
此时方沛见状,赶紧说道:“既然和离书已经签下了,三姑娘,你也该放了我夫人吧。”
沈绛点点头:“确实是该放了,不过我还得让国公夫人帮我做件事情。”
她一挥手,身侧的护卫上前,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强压着徐氏的手,让她在沈绛拿出来的一个文书上按下了手印。
徐氏本就没防备,想要挣扎时,手指印已经稳稳按在了文书上。
方沛喊道:“三姑娘,你这是作何?”
众人盯着沈绛,只见她拿着手中文书,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抬眸回答道:“都说口说无凭,方才国公夫人与她这个外甥,可是把自己干的勾当,招供的明明白白。”
“所以我让她签下这白纸黑字,也算是请诸位当个见证人,日后若是再论起来,也是证据确凿,不容反悔的。”
此刻沈绛已经彻底将徐氏松开。
方沛哪里见过这样的姑娘,简直是胆大包天到,能捅穿了天。
徐氏脸『色』倏地发白,指着她说道:“你拿着这文书想做什么?”
“夫人别害怕,你也知道,如今我们长平侯府被抄家夺爵,我爹爹还在天牢之中。这京城里我与大姐姐是举步维艰,自然得拿点保命的东西在手里,免得有些人天天惦记着我,这杀手派了一波又一波。”
沈绛说着,朝方定修睨了一眼。
“好了,现在就请夫人,亲自送我们出府吧。”
沈绛一口一个夫人、世子,嘴上叫的恭敬,但谁都听得出她言语有多嘲讽。
“咱们今日之事,就当是一笔勾销了。你叫人挟持我大姐姐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是非要追究,我挟持你的事情,我也不介意拿着这份文书,到京兆府去喊喊冤。”沈绛望着徐氏,悠然威胁道。
徐氏面『色』铁青,望着她。
待她们彻底走出安国公府之后,沈绛一把将徐氏推了过去。
徐氏站稳后,在门口瞧着她们,眼神恶毒,似乎随时要叫人上来,将她们『乱』棍打死。
只是披头散发的徐氏,直到最后,还是强忍住,转身离开。
反倒是沈绛,在往停在外面的马车走去时,忍不住转头看向沈殊音,问道:“大姐姐之前哭了,可是对那个方定修,还有些旧情?”
她生怕自己叫沈殊音和离,反倒是伤了她的心。
谁知沈殊音听罢,却是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般聪明,居然连这个都看不透。徐氏从来最看重她自己那个儿子,把方定修看的比什么都紧。我方才哭,也不过是送份礼物给她罢了。”
沈绛眨了眨眼睛。
沈殊音轻笑:“你不懂男人的独占欲,哪怕方定修与我早已没了夫妻情分。可若是叫他知道,那个徐泰对我有不轨之心,还想要将我绑到他的庄子上,方定修只会恨极了徐泰。而且徐泰之所以会有机可趁,也是徐氏给了他这个机会。方定修自然也会连他母亲都会,连带着恼火上。”
“让他们母子离心,你说这是不是徐氏的报应。”
沈绛这才明白,她睁大眼睛:“所以方才大姐姐,你都是演的?”
沈殊音难得『露』出一个俏皮笑意,问道:“大姐姐演的可还好?”
沈绛正要回答,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喊道:“三姑娘。”
她抬眸望过去,就见谢珣站在马车旁。
“三公子,你怎么来了?”沈绛惊讶道。
谢珣朝沈绛走过来,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似暗夜里的清泠的月华,温和又清泠,又透着叫人安心的沉稳冷静,他低低开口道:“不是三姑娘叫人在京兆府等我的?”
原来沈绛怕在安国公府出意外,特地派了一个人去了京兆府。
只要她们天黑还没从安国公府出来,这人就会去找谢珣。
虽然沈绛也知,三公子不过是京兆府一名小小推官,未必能撼动安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世子,可她就是莫名相信,三公子会来救她。
他会来的,她心底如是想着。
而此刻,他果真来了。
就站在她的眼前。
反而是身侧的沈殊音,打算了沈绛心底的思绪,问道:“灼灼,这位公子是?”
沈绛啊地张了下唇瓣,半晌都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许久,才说道:“这位是程婴程公子,我入京之后,一直都是他在帮我。”
说着,说着,她脸颊上不自觉飞起淡淡粉晕。
怎么突然有种,见长辈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