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江面平静, 两岸因已至深秋,泛着一片金黄,绝少能瞧见春夏时的郁郁葱葱。
水天尽头似乎遥不可及, 恰逢今日江面, 再起水雾。船只驶在漫天白雾中,如临仙境。船只已在江面上驶十来日,看着近日, 就能到达扬州地界。
只见船头的栏杆处,正倚着一位妙龄女郎。
一身月白『色』襦裙,虽穿的厚实, 却并不见臃肿,窈窕身段,依稀可见。
“外面风大, ”只听身后一个极清冷的声音, 在这『迷』茫雾中响起。
今日这雾着实是大, 沈绛回头, 只先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墨蓝『色』身影, 随后谢珣的脸一步步在雾中显『露』来。
沈绛轻叹一声:“这雾着实大, 也不知今日还能不能到江都。”
江都乃是扬州府的府衙驻地, 也是整个扬州最为繁华之地。
此番,沈绛和谢珣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谢珣抬眸, 望一江面上久久不散的白雾,安慰道:“不过就是耽误一日而已, 说不定待会晨光尽,雾都散。”
“头已经不晕?”谢珣在沈绛的额头上轻探下。
沈绛被他提起此事,登时面红耳赤。
先前她也坐过船,并未现呕吐晕船之症, 谁知这次在船上飘十来日,除头一天还好,其余几日,她几乎都晕乎乎,甚至连吐好几日。
想来之前只是乘船时间不长,她还撑得住。
这连走水路十来日,她就现原形。
更尴尬的是,阿鸢那丫头跟她一样,都是旱鸭子。
她的症状比沈绛还要严重,不是呕就是吐,连床榻都差点下不来。
沈绛压根不指望她照顾自己,最后竟让谢珣给她端茶倒水,伺候一路。
亏得之前她还信誓旦旦,此番绝不给三公子拖后腿,如今倒好,还在路上就成三公子的包袱,叫他一路照顾自己。
她略有歉道:“这日子,叫三公子劳累。”
谢珣微微蹙眉,沉声道:“不是与说过,不需要跟我这般客。况且我照顾,本就应该的。”
凉风徐徐,吹拂在沈绛,让她这日子以来,一直昏沉的脑袋,似乎也清醒不少。
她着急到扬州,一面是想尽早探知当地情况,另一面却是想要快下船。
船上的日子,太难捱。
正好一阵风再次吹过,将沈绛散在肩头的乌,轻轻吹起,有一缕恰好落在她的脸颊。
谢珣慢慢俯身,抬起的指尖一点点靠近,拂开她脸颊上的丝。
“很快就会到。”他似乎也理解她心底的烦躁。
毕竟晕船这事,实在叫难以忍受。
况沈绛毕竟是个姑娘,谁又愿在自己喜欢的面前,日日呕吐,那多难看呀。
直到晨曦破开江面的重重白雾,原本模糊一片的江面,慢慢显『露』本来的面目。
江面的雾刚散去,船夫们便升起风帆,让原本减速慢的船只,一路加快速度。
船只终于在晌午时分,在江都码头停靠。
江都河运达,河道四通八达,码头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
沈绛下船时,虽是满心欢喜,可却还是被谢珣搀扶着下去的。或许是因为在船上住十来日,连走路都感觉踩在云团上,深一脚浅一脚,有踩不到实处的不踏实感。
江南商业繁华的好处,在他们下船的一瞬,便体现来。
他们只带大大小小的箱笼,并无马车。
早有瞄准他们这一十几,上前说道:“公子可是初来扬州,小的这里有马车可供公子驱使。”
谢珣瞧着沈绛,似乎一步都走不得,便让对将马车赶来。
对一瞧,这位连价格都懒得问,心头大喜。
况且看他们随这么多,就连护卫打扮模样的,身上穿着都不是便宜料子,想来这绝对是刚来扬州的外地富商。
这种在码头拉的,最是喜欢这种看着就富贵的外地富商。
因为他们肯定极大。
果然,这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找来个数十辆马车,竟将他们的箱子全都搬上车。
“公子,您这是要去往处?”这恭敬问道。
谢珣饶有兴趣的打量他一番,这说道:“我们初来扬州,还未定下落脚的地,不知这里可有上好的客栈,供我们这么多住。”
这种迎来送往的地头蛇,对扬州本地的事务,最是精通。
果不其然,对大喜道:“多谢公子信任,公子若不嫌弃,小的便带您去万客居。这可是扬州地界上,数一数二的客栈。”
“且带路吧。”谢珣冷淡道。
对并不在他的冷淡,只是转身时,朝他身侧的沈绛瞧一。
不瞧不打紧,这一看过去,竟傻。
之间这位姑娘,脸上蒙着一层薄纱,挡住睛以下。
可光是这一双眸,便能让看得瞪直睛,头顶日光落进她清澈的双眸,如在眸子上散一片碎金,乌黑瞳被染上浅浅的金辉,如波光潋滟的秋水。
波流转间,流『露』温柔妩媚,似江南烟雨水雾。
江南美,特别是扬州这地界,瘦马之名,名冠天下。
却不想,一个外地来的女郎,光是靠一双瞳,便能让这个车,看呆过去。
突然,他听到耳边冷哼一声。
这现自己竟失礼的盯着一个姑娘看个不停。
“小的该,小的该。”他连忙说道,险要跪下。
“快赶车吧,我们一路奔波,已有疲倦。”说完,谢珣扶着沈绛的臂,上马车。
因为车外就是赶车的,两一路上也并未交流。
待到客栈,周边街道繁华,齐整的青石板宽道,足够几辆马车并肩而。
一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而来。
哪怕在商业繁华的扬州,也极为罕见。
待到客栈门口,店小二瞧着马车停下,赶紧进去叫掌柜。
没一会儿,掌柜已站在门口着。
谢珣与沈绛下车,掌柜只一就瞧他们乃是贵客,立即上前:“这位公子可是要住店?”
此时,身后马车上的护卫,陆陆续续下车。
谢珣问道:“这里可还有足够的空房?”
“公子且放心,我们这个万客居,乃是整个扬州最大的客栈,正好后舍还有小院,公子这么多,包个院子正好。”掌柜说的头头是道。
谢珣颔首:“正好我们的箱笼颇多,确实需要一个院子。”
待掌柜问要住上几日,这里是先结账后住店,清明上前,直接扔下一锭金子。
掌柜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大,喜得亲自领去后面的小院。
客栈的一楼大堂,乃是供住客吃饭的地,正中间还有个小小的舞台,上面竟有个唱扬州清曲的姑娘。
她怀抱琵琶,素拨弦,轻启唇瓣,缠绵、细腻的腔调,娓娓而来。
沈绛路过,还忍不住侧耳听一番,轻笑道:“调子是好听,只可惜我有听不懂。”
谢珣轻声说:“江南一带的言,本就繁多难懂。若是在此住惯,自然会听得懂。”
沈绛他们回房中。
她强撑着叫端来热水,洗漱一番,这又睡去。
此时睡在安稳的床榻,她没来的叹一口。
并非她娇,受不得苦,而是船上虽也有榻,可是睡觉时,总觉得整个都在晃,水波摇,她就跟着一起晃。
如今床不再摇晃,沈绛睡的自然舒服。
她足足歇息大半日,总算缓和过来。
待她睡醒,外面天『色』早已经黑透。
“阿鸢?”她喊一声,又想起来,这丫头比她晕船还厉害,只怕这会儿还在睡觉呢。
于是她掀开被子起床,却听门口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可是睡?”
沈绛没想到,谢珣一直守在自己房外,她立即穿上衣衫,披散的墨还来不及梳好,就立即打开房门。
“三公子,一直没歇息吗?”她仰头望着他问道。
谢珣也换一身衣裳,从原先的一身墨蓝,变成优雅的月白『色』,他头戴玉冠,腰间缀着玉佩,活脱脱江南的富家贵公子。
他轻摇头:“我不觉疲倦。”
沈绛不有嫉妒,这一路上,明明一样坐船,他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不过沈绛又想起先前的事情,小声说:“对,先前的房费都是三公子给的,回头我让卓定将银子给清明。”
谢珣眸微缩,声音有沉:“要与我分的这般清楚?”
“不是,不是。”沈绛连声否道。
只是她又不好直接说口,毕竟谢珣之前在京城,一直住着那样破败的小院。
沈绛与沈殊音搬走之后,他还是住在那里。
原本沈绛也想银子,给他换个好点的地。
可她实在张不开这个嘴。
在她看来,三公子虽有清贫,却不坠青云之志,他为官清廉,还一心为百姓。
谁不知道京兆府的程推官,断案最是厉害。
今日清明一,便是一锭金子。
还着实把她吓一跳。
沈绛如今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喜欢的太过贫穷,而她有这般有钱,该如分给他花呢?
要是三公子,别这么有志就好。
她愿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