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傅柏林不退, 哪怕是太子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身为锦衣卫,强权在侧又如, 他绝不畏惧, 哪怕此刻太子就是一刀斩了他的头颅,他亦是不退。
身后锦衣卫再次齐声道:“请殿下三思。”
天空中,突然一道亮彻天际的闪电划, 犹如将这冰冷阴沉的天际,撕了一道口子。
每人脸上都被银光照的惨白。
太子手握长刀,反而进退维谷的挫败。
直到身后传来一中年男子的声音:“太子殿下。”
众人回首, 这才发现,是锦衣卫指挥使尹晋及时赶了回来。
尹晋单膝跪地:“皇上口谕,请殿下即刻回宫。”
太子顺势将手中长刀扔掉, 冷眼望着傅柏林。
傅柏林虽然没抬眸, 却能感觉到上方『射』来的那一道冷光。
待太子转身离, 他所带来的人也一并离去。
尹晋高喊:“恭送太子殿下。”
等太子彻底离之后, 尹晋才转身道:“都起来吧。”
傅柏林缓缓站起来, 尹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你跟我进来。”
待两人进了室内, 尹晋回头打量傅柏林, 这才缓缓道:“那是太子殿下,咱们虽是锦衣卫, 却也不是刀剑不入。太子若是那一刀砍下来,你这脑袋掉了那也是白掉。”
“多谢指挥使大人关爱。”傅柏林低声说道。
尹晋:“不你做的没错, 哪怕是太子殿下又如,咱们锦衣卫乃是直属圣上,便是太子都无权锦衣卫的昭狱提人。你今日誓没退,也让他不眼的道, 我们锦衣卫连太子都不惧。”
锦衣卫权势煊赫,自然不少人盯着。
尹晋稍作宽慰,便又再次赶进宫里。
他来时收到太子带人亲自前往锦衣卫的消息,圣上听到这消息,显然脸『色』阴沉。
甚是不悦。
只怕今晚搞不好,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尹晋赶回宫中,还是迟了一步。
太子已经到了奉昭殿,见到皇上,他口第一句便是:“父皇,此事并非贵妃所言那般,尚宝清乃是冤枉的。真正的犯人,儿臣已经带来,还请父皇做主。”
皇上半靠在椅子上,微眯着双眸,盯着殿内的太子。
这是他的皇长子,乃是元后嫡出,自幼便敏而好学的聪慧之名。
他也太子给予厚望,任命多位儒学大家为太子之师,教导他儒学经典,治国经邦之要义,可是不时始,他太子的失望多期望。
“做主,你要朕如给你做主?你是觉得朕让锦衣卫抓人抓错了?”皇上的语气平缓,听不出任脾气。
可是熟悉永隆帝的人却,这已是他气急之下的神态。
太子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股不平静,他小心翼翼抬头望向皇上,低声道:“父皇,儿臣并非此意。”
“不就是一介小小伶人,值得你这般兴师众,还带人闹到北镇抚司,你身为一国储君,可想自己的身份?”皇帝越说,语调越冷。
哪怕是端王和魏王之事,都不曾让他如此生气失望。
老三、老两人不算东西,可那也是为了争帝位,太子行事,竟荒唐到如此。
为了一小小的伶人,不惜亲自到北镇抚司。
太子低声道:“父皇,此事乃是霍贵妃刻意为之,她是为了构陷儿臣身边的人。”
他话音还未落下,皇帝顺手抓起桌上的镇纸,砸了去。
好在永隆帝并非真的要下手,砸的时候还是偏离了太子。
永隆帝恨铁不成钢道:“便是她构陷你,你若是不暴『露』弱,她岂能轻易让你就范。”
“父皇,儿臣一直未曾求您什么,这次只求您放了宝清。他实在是冤枉的,”太子叩首,言辞恳切。
永隆帝望着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的太子,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你当真是昏了头。”
关太子的传闻,他不是不。
在这皇宫内院之中,帝王无所不晓。只不他想要让太子自己醒悟,早日『迷』途返。
可如今看来,他竟是越陷越深,嬖爱伶人,冷落太子妃。
“来人,来人,”永隆帝吼了一声。
殿外候着的总管太监彭福海,一路小跑进来,“陛下,奴才在。”
永隆帝面『色』阴沉:“去传尹晋,让他即刻进宫面圣。”
“父皇,你要做什么?”太子瞳孔翕张,脸上带着惊惧。
永隆帝看着眼前的太子,一字一顿道:“我要将你拉回正途。”
太子到底给永隆帝当了几十年儿子,永隆帝的眼神和话语中,便他杀心已定。是他立即往前扑去,跪地行走,爬到永隆帝身侧。
他仰着头望向眼前的帝王:“父皇,儿子求你,不要杀他。儿子往后一定恪尽职守,尽心政事,当让天下满意的好太子。只求父皇饶这一次,不要杀了他。”
若是方才永隆帝还所犹豫,现在他看着眼前这苦苦哀求的太子,彻底下定决心。
皇帝起身,一脚将他踢。
太子跪趴在地上,依旧哀求不已。
永隆帝往前走了几步,本不欲再看他,可是心中气急难忍,再次回头,指着他便骂道:“你六岁时便被立为太子,朕你寄予等期望,你十二岁时大病,朕为了你遍请天下名医,请来高僧替你祈福。你病愈后,朕特地在普华寺还愿,更是大赦天下。”
“待你读书时,朕修建文昭宫,供你读书。你的先生是李盛德、杜志明、魏绍这样的儒学大家。你东宫的辅臣,哪不是得力的老臣。”
“朕你如此厚望,你竟为了一低贱伶人,如此下跪哀求,可还一□□为储君的气度和尊贵?”
太子被这么一番痛骂,居然不觉羞愧,反而抬起头,他双眸通红,竟颇几分疯狂。
“父皇如今说我寄予厚望,若父皇真的这般,端王、魏王为胆敢我这太子咄咄相『逼』,他们二人的狼子野心,难道父皇就没看见?”
太子心头压抑着的痛楚,仿佛一座沉睡的火山。
他日日夜夜压抑着,他曾不想让父皇满意,让父皇以他为荣,认同他这太子,这天下的储君。
可是他做的越多,父皇心中不满就越多。
近年来,皇上倚重端王和魏王,疏远他这太子。
太子心头也自省,觉得是自己政绩不出众,无法让朝堂上下满意。
可如今他越来越明白,不管他如做,父皇都不会他满意。
他这太子,哪里是什么太子,只怕早已是肉中钉眼中刺。
永隆帝被他的一番质问,气得双手颤抖,他指着太子:“孽子,你这是为了一小小伶人,欲反了朕不成?”
“儿臣不敢,儿臣只求父皇给公道罢了。”
太子双眸越发血红,遍布痛楚,他泣呼道:“端王在扬州作恶多端,他所做之事,罄竹难书,一桩桩一件件,都够让他无葬身之地。如今证据确凿,父皇为还要包容他?”
“父皇说我寄予厚望,可是却为这般纵容端王等人,任由他们我步步紧『逼』。”
永隆帝御极二十多年,早已经忘记被人指着鼻子痛斥的滋味,如今太子一言一行,看似清醒,却是早已经失去理智,所言之语,处处戳着皇帝的心肺。
皇帝早已经布满皱眉的面皮,微微抽搐了几下,浑身更是气得发颤。
“端王之事还未下定论,怎容得你如此胡言『乱』语。”
太子望着皇帝,竟连连了几声,他说:“父皇说这话可还亏心?锦衣卫带回来的证据,还不够铁证?都察院的人证还活着,父皇还要什么样的证据。难道父皇如今一力保护端王,不是存着压制儿臣的心思?”
终这天家父子,竟到了撕破脸面的地步。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先为君后为父,先为臣后为子,天家父子到了最后,哪还什么亲情可言。
太子也信皇帝的话,他年幼时父皇是真心实意的,他寄予厚望。
一心为他收集天下名师,教导他为君之道。
可是当他真的长大,涉及朝政之后,帝王的权柄再次被人染指,这人还是自己亲手所立的太子,作为帝王的父亲后悔了。
是皇帝扶持他皇子,节制太子势力扩张。
为端王和魏王能在朝堂中,收拢那么多朝臣的人心,不就是因为皇帝的刻意为之。
三足鼎立,好一家独大。
太子、端王、魏王,他们既是天潢贵胄,又是皇帝手中的棋子。
永隆帝自忖乃是执棋之人,一旦棋子想要摆脱棋子的命运,那么最后的命运就是被毁灭。
魏王不听话,居然胆敢染指西北大营的兵权。
是他倒了下去,彻底被圈禁。
至端王,他倒是好命的。
虽然他干的这些事,没一件比魏王的轻,可是皇上却不愿意他。
因为没他的话,朝中就再没皇子能力抗衡太子。
永隆帝听着他的胡言『乱』语,忍耐心算是彻底到了尽头,他几步走到太子跟前,抬起手臂,啪的一声,这一巴掌狠狠掴在太子面颊。
这一巴掌不像刚才那被扔歪的镇纸,永隆帝丝毫没收敛力道,用尽全身力气般,将已经跪在地上的太子,再次狠狠打翻在地上。
太子再抬起头,唇边溢出血丝。
永隆帝指着他的鼻尖:“现在清醒了没?清醒了的话,就滚回你的东宫。”
太子整匍匐在金砖上,他确实被这一巴掌打醒了,道自己刚才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
可是他却还是不心,他上前几步,紧紧抱住永隆帝的腿,仰头喊道:“父皇,你那么纵容老三,连他私铁矿,养私兵这些罪都可以宽恕。为什么不能宽恕儿子一回,儿臣求你,饶宝清一条命。”
“儿臣要他活着,儿臣只要他活着。”
彭福海带上尹晋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太子不顾颜面,抱着陛下的腿痛苦哀求。
永隆帝没想到他到此刻,居然还冥顽不灵,不悔改。
他再次勃然大怒,用力一蹬,将太子踹到。
彭福海、尹晋二人纷纷跪地,不敢抬头。
直到永隆帝冰冷的声音传来:“伶人尚宝清,媚主『惑』『乱』,杀无赦。”
*
郢王府。
虽已至夜,书房里却灯火通明,鎏金灯树上的灯烛一一被燃,案桌上摆着的香炉,正升起袅袅白『色』烟雾,带着清淡幽香,将整书房覆盖。
谢珣手中握着书册,却一直没翻阅。
直到房被敲响,外面传来晨晖的声音。
“进来。”谢珣将书放下,房也被应声推。
晨晖立即上前,低声说道:“主子,宫里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因行为无状,不敬皇父,被罚幽禁在东宫。”
谢珣似乎并无意外,他脸上闪一丝冷漠。
“终要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