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章
永隆帝对于谢珣的这番请罪, 也有些惊讶,只不过他到底喜怒不『露』于『色』的帝王,不至于像霍贵妃这般, 当即就『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
“没想到程婴竟如此热心肠, ”永隆帝居然也有些语塞,最后只干巴巴扔下这句话。
谢珣目的已经达到,倒也没指望趁胜追击。
他只道:“三姑娘毕竟也为了救端王受伤, 如此情况下,微臣也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
霍贵妃一张保养得当的脸,要不死死忍着, 险些要得翻出白眼。
原本她想着,这沈三姑娘居然能为了保护她儿,甘愿受伤, 说不准她心底对端王也有情义。
这样她趁机皇上求情, 沈氏女指给端王为侧妃。
虽说身份上确实委屈了些, 可他日端王若能借着沈势力, 登基为帝, 沈氏女也一宫位, 倒不算太委屈。
原本霍贵妃几呼吸间, 就把一切在脑海中安排的妥妥当当。
美梦刚做起来,谢珣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
霍贵妃忍不住朝他看过去, 难怪老九先前总在她面前抱怨,说这位世殿下背地里如阴险。
九皇母妃身份卑微, 他打小就被养在霍贵妃宫中,以他形同霍贵妃的二儿。
这些体己的话,没跟霍贵妃说。
霍贵妃先前觉得老九『性』太浮躁,沉不下来, 怎么就能被一亲王世给欺负了。
如今她坐在这里,心底被得突突直跳,面上不能显『露』出来。
永隆帝安慰几句之后,谢珣便告退离开。
他一走,霍贵妃可算找着机会,站起来上前,柔柔靠近皇帝,抬手给永隆帝捏肩。
这等虚情小意,她身为贵妃,已许久不曾做过。
“陛下,这沈姑娘与世的事情,只怕不妥吧,”她小心翼翼说道。
谢珣乃亲王世,怎可娶这么一位高,手握兵权族的姑娘,这岂不,岂不养虎为患嘛。
霍贵妃虽没明说,可话里话外,处处透着这么意思。
永隆帝倒脸『色』一沉:“有不妥,程婴也情急之下,为了救人。”
“陛下说的,臣妾自然不置喙三公,只这光天化日之下,三公如此行事,岂不容易让人抓住口舌。对姑娘的声誉也有损,瞧三公也不那等轻浮的『性』,怎么这次就这么失了分寸。”
霍贵妃这下美梦不做了,倒脑清醒了过来。
她的儿娶不到这沈女,她也不想让这助力送给别人。
哪怕对方并非皇,她总觉得这谢程婴有些怪怪,先前众人都说他看破红尘,要出为僧。他也确实闹出不小的风波。
可如今他却入了朝堂,进入都察院,大权在握。
更可恶的,瑾儿与他说过,这次扬州之事就与谢珣有关。
郢王府虽然明面上公正,与东宫没什么来往,但保不齐私底下有什么肮脏的勾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任人都可能成为对手。
霍贵妃在深宫浸『淫』这么多年,一不信天不信命,只信一字,争。
她自入宫起,便被先皇后死死压住。
明明先皇后世与她相当,可她只能屈居妃位,日日给先皇后请安。
先皇后生的儿,成了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的儿只能亲王,依旧在先皇后的儿之下。
霍贵妃一世都被先皇后压着,哪怕先皇后去世,那凤座对她来说,依旧遥不可及。皇上为了平衡太与诸皇间的关系,不会封她为后。
除非,除非她的儿成了太。
她才能理所当然的成为皇后、太后。
霍贵妃这一番话,都在暗示谢珣乃故意为之,背后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目的。
永隆帝显然听了进去,只他竟随口冷声道:“程婴也为了救人,才一时情急所致,再说了,沈三姑娘也为了救瑾儿。”
最后这句话,把霍贵妃的嘴堵的严严实实。
一句救命之恩大过天,她要再说下去,那可就白眼狼行径。
*
谢珣回了郢王府,径直去了王妃的院。
郢王府原本正在剪院里的花草,瞧见他过来,笑道:“今下值怎么这么早。”
这些天谢珣在都察院忙碌,不至深夜不回。
郢王妃睡下时,他没回来。
待她起身,问丫鬟时,得到的回复永远世已经去衙了。
“差事虽说重要,但也该注意身,这满京城只怕再也找不到比办差勤勉的王世了,”郢王妃心疼。
倒不她自夸,她儿与京城的那些纨绔弟截然不同。
为人沉稳,『性』清冷,除了当初差点点出这么一小小的『毛』病,简直完美的孩。
她这一生就这么一儿,自的爵位已顶了天的。
所以谢珣努不努力,对她来说,都没差。
最重要的,他能一生平安。
谢珣的身体状况一直她最大的心病,这么多年来,她与王爷也不没四下搜寻过名医,天南海北,只要有民间圣手的消息传来,王爷必会派人去请。
可谢珣身体里的牵丝,始终找不到解决的法。
谢珣瞧着郢王妃放下剪刀,声音温和道:“母妃,儿有一事想求。”
“儿有事只管说便了,来求,”郢王妃被他逗的一笑。
直到谢珣说出今日端王遇刺的事情,随后又说出沈绛受伤,自己为她吸毒素,以及在奉昭殿里,霍贵妃想要『乱』点鸳鸯谱。
郢王妃听罢,手里的茶盏险些摔出去:“不要脸,人救了她儿,她竟想如此恩仇报,想让三姑娘给她儿做小。”
“当厚颜无耻至极。”
郢王妃愤慨的很,她本就不喜霍贵妃,当然平日里面情都过得去。
可这次不同,她居然想抢自己的未来儿媳『妇』。
程婴这样『性』,心动一次难于上天,不容易出现一他想要娶回来的姑娘,郢王妃恨不得立即上提亲。
要不程婴之前说过,时机不成熟,她早已经忍不住。
“所以儿想请父王和母妃,一起陛下求指婚。”谢珣轻声说。
郢王妃神秘一笑,她道:“且放心吧,这次父王和母妃保管此事办的妥当。先前太后病重时,侍疾左右,她老人一直唉声叹,说怕瞧不见娶妻生。其实有旁敲侧击过与三姑娘之事,太后一劲说,若的中意,不管谁,她老人必同意。”
“若皇上不同意,母妃就豁出这张脸去求太后,”郢王妃轻哼一声。
她养尊处优惯了,自带一股雍容华贵的场。
哪怕说出求这字,也显得格外骄矜。
待晚上郢王回来,王妃此事与他一说,郢王脸『色』一沉:“霍贵妃这野心,当掩都掩不住了。端王妃的母本就手握兵权,她想给儿再拉拢一沈。”
“这不怕太与他们彻底翻脸吗?”
郢王妃道:“反正瞧着这朝堂上越来越『乱』套,堂堂一亲王,在京郊就能遇刺,这得多胆大包天的贼人呐。”
“这件事看未必简单。”郢王摇头。
郢王妃脸上闪过不在意:“反正咱们不趟这浑水,不管谁上位,都的亲侄,难不成能亏待这皇叔不成。现在最要紧的就程婴的婚事,他如今都二十二岁,勋贵世里头与他一般大的,哪没成亲呢,有些孩都生了三。”
“无妨,明日就进宫跟皇兄说。”
郢王妃来了兴趣,问道:“想,如说了没有?”
郢王一怔,有些诧异:“如实说便了,指婚之事,皇兄不会为难吧。”
“哼,那可说不准,”郢王妃左右看了一眼,哪怕在自院里,她都有些不放心。
她低声道:“先前程婴为一直让们去皇上求此事,那位皇兄,只怕天底下就没他信任的人。如今都这般混日,他就的对放心?”
“沈有兵权,觉得他会轻易允诺让沈三姑娘嫁到咱们府上?”
郢王轻叹了一口,满脸无奈:“那说该如?”
郢王妃一勾手:“附耳过来。”
他们夫妻二人自成亲后,便夫妻感情和睦,郢王在京中荒唐的名声,也顶多跟爱斗蛐蛐、爱收集奇珍异宝有关,跟女『色』却从不沾边。
因此不知多贵夫人,私底下羡慕郢王妃。
虽说郢王爷在朝堂上全然没有建树,可人都亲王之尊了,要那么努力干嘛。
倒娶妾室,才正的心疼夫人呢。
郢王也不觉得郢王妃此举无理,反而乖乖附耳过去,听着她在自己耳边叽里咕噜出了一通意。
半晌,他听罢,直接冲着郢王妃举起了大拇指:“王妃此策,甚妙。”
二日,因着小朝会,没多久就散了。
郢王专留到了最后,直接前往奉昭殿,等着觐见皇上。
当然皇上与几位内阁朝臣商议西北战事,听闻北戎的那位号称百年一遇的赤融伯颜王,野心勃勃,又打算侵略边境。
战事未起,粮草就得准备妥当。
户尚书霍远思最近也忙的团团转,自然他明面上也忙,私底下就更忙了。
有端王遇刺一事,今日在朝会上就引起轩然大波,诸多臣工一齐出列,请求皇上彻查此事,早日缉拿凶。
郢王耐得住『性』,在外面喝了杯茶,总算等到了皇上召见他。
待他一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兄,救救臣弟吧。”
皇上原本刚跟几朝臣商议完大事,正头疼的厉害,被他这么扑通一跪,跪的有些懵。
“又怎么了?”皇帝声音虽疲倦,语却轻松。
郢王道:“昨日才知程婴竟当众对沈三姑娘做出那等事情,虽说他为了救人,但皇兄也知道程婴自幼长在护寺,被那帮和尚影响着,几次想要断绝红尘,遁入空。”
“要不几次三番,以死相『逼』,只怕他当就成了和尚。”
永隆帝『揉』了『揉』眉心:“程婴如今专心朝务,不已经绝了念想。”
郢王摇头:“皇上,一人之执念岂能轻易改变,程婴在护寺这些年,这样的念头岂能一朝一夕能改变。”
永隆帝说:“那要朕如?”
“求皇兄给程婴和沈三姑娘赐婚。”郢王叩首长拜,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他连珠炮般说道:“若想让程婴彻底打消出为僧的念头,臣弟觉得让他娶妻生,才能让他留念红尘俗世,往常种种荒唐之举,自然也就会彻底消失。”
“程婴能动给沈疗伤,可见他对沈三姑娘并不排斥,心底定有些感。”
“咱们不顺水推舟,既保存了人沈姑娘的名声,又让程婴彻底打消出念头。”
永隆帝被他逗笑:“那说来,这一举得的法呢。”
“那自然,”郢王轻笑。
永隆帝对自己这亲弟弟一直很纵容,郢王很乖顺,毫无野心,这么多年来京城人都说他如荒唐。
全然忘记了二十多年前,他这弟弟也非同凡响。
说起来那人先与郢王相识,最终才决定辅佐自己。
也不知那人在临终前,可曾后悔过?
后悔他当年选择辅佐的不郢王,自己。
永隆帝望着郢王脸上的细纹,突然释怀的叹了口,他当老了,竟会想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程婴替沈姑娘吸.毒之事,先前已听他说过,说的对,此事到底与姑娘的闺誉有碍,沈三姑娘又救了端王,不该委屈小姑娘。”
“赐婚之事,朕准了。”
“不过此事需得在母后千秋盛宴上宣布,这样一来,也能让她老人开怀。”
郢王没想到自己这么卖惨,居然的奏了奇效。
幸不辱命。
王妃叮嘱的事情,他算做到了。
郢王心头也落下一块大石头,毕竟谢珣一直不成亲,对他而言,也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