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一大早, 应笑就与小伙伴们离开镇子，“进村助孕”去了。
应笑讲得浅显易懂。她拿产品演示，告诉大家, 什么排卵期、如何用排卵试纸、如何安排同房时间、如何增加怀孕几率，还有什么促排卵『药』、什么人工授精、什么试管婴儿，什么情况需要考虑人工授精/试管婴儿……还有哪时候验孕、哪时候看医，又科普了产检项目。很多农村的小夫妻不懂产检的重要，比如觉得两边家族都没有过唐氏儿, 他们两个就不可能出一个唐氏儿, 应笑告诉他们这完全错误的, 胎儿的染『色』异常更像一个概率问题。
接, 应笑答疑、看诊, 给备孕小夫妻们进行一些关检查, 给予专业的指导。
忙忙碌碌的一整天又就快就过去了。
应笑跟接待的人吃完晚饭逛完村子, 一行人就回到了村子里的服务中心。
应笑开始刷机。这个村子主要用4g，不过应笑觉得速度很慢，应笑感觉网速度约等于在电梯里, 基本刷五遍网页才能打开一两遍。
她艰难地追完更新, 萧七七就来电话了。
“我的笑啊！”萧七七问，“进村助孕还顺利吗？”
“挺有意思的！”应笑回答, “不过今天这个村子育龄夫『妇』并不多，大分在城里打工呢！”
“笑笑，”萧七七神神秘秘地道，“我今天给你的患者邓银河看大b超了。”她听应笑提起过这个特殊的患者。
“啊！”应笑大叫一声，在床头挺直子，有点儿紧张地问，“她怎么样？一切顺利吗？”应笑对邓银河印象非常深刻。46岁, 超高龄，做了四次试管婴儿，且每回都一失败就立即开始下个周期，还想用全积蓄去美国再做两次。他们科室一度为邓银河重男轻女，不过后来应笑知道邓银河中年失独——她的女儿临走前说她会回到这个家来，邓银河呢，就指望那一点点玄学，想跟女儿再次见。
也许天垂怜，最后一次竟然成了！
可应笑一直不敢放松。怀孕要一关关闯的，医们由蛛丝马迹推测宝宝状况，一开始看hcg的翻倍，后看胎心、胎芽，再之后看唐筛结，再之后看大b超，再之后看宝宝大小……这也完全不能保证宝宝一定健康的。尤其，邓银河夫妻二人的年龄当大了，邓银河还流血过。
应笑算算时间，知道邓银河做的20周的大b超，也就大排畸。此时内脏有了初步形态，医则会逐个检查小宝宝的心脏、胃、肠、肝、双肾、膀胱、子宫、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肱骨，股骨……等等能见到的全器官，每到这时产『妇』们都非常害怕非常紧张，就怕宝宝出现异常。
萧七七的声音轻快，道：“非常好！！！且个好活泼好活泼的宝宝呢。b超的医说它一直动，死死握自己小，她想数数几根指头都做不到！等了好久呢！”
“哈哈哈，”应笑高兴了，“那就好~~”
“我，”话到这里，萧七七突然压低声音，道，“笑笑啊，我真的心疼她了……于偷偷违反规定，暗示了邓银河，她这次怀的……也个女儿。我请b超医留意了一下别。”
“啊！”比起觉得闺蜜违规，应笑更多的还替邓银河感到开心，她问，“你怎么暗示她的呢？”应笑知道，七七想让邓银河再开心一些，再期待一些。
“我就说了一句，‘大女儿的衣服、玩具，没扔呢吧？’就没了。”
应笑说：“你还真学致用。”
『妇』产科的医们不能透『露』胎儿别的，但呢，萧七七她们每天都能遇到几个换法子打听别的，比如问：“医，你有文化，你给看看，这孩子叫王英俊好、还叫王美丽好啊？”或者，“医，我该准备粉的衣服还准备蓝的衣服啊？”
七七这活学活用。
“她听明白我的暗示了，”萧七七说，“然后……眼睛里面有了水花。她好高兴哦。”
“……嗯。”
“对了，”萧七七又八卦别的，“我们科今天来了一个‘石女’。她妈非叫她做术，哎。”
“……”应该有一种预感，问，“患者叫李梦鹏吗？”
“嗯？”七七惊了，“！你竟然还认识她？”
“李梦鹏的初诊就在桃花镇的卫院，我接待的。我建议她们母女到云京三院看一看的。”应笑道，“李梦鹏的妈妈坚持李梦鹏做这个术，还说‘爸爸妈妈砸锅卖铁也一定凑出术的钱，让你像正常女孩一样活’……李梦鹏有些退缩的。我讲明了利弊得失，但也没法『插』什么，李梦鹏应该清楚我倾向于维持原样，不过最终不术还能她来决定。”
“哎，”萧七七叹了一口气，“我们科室年轻医心情全都蛮复杂的。为了公的-欲伤害自己，受那个罪，真值得吗？可我们科室的医……凡做过这个术的，基本都觉得很对、很好！就，‘又挽救了一个家庭，女孩终于得到幸福了’那个感觉……所这回，也觉得云京三院应该‘挽救’李梦鹏家，哎。你懂的。”
“我懂。”应笑道，“你们科室的医我全都认识好吗，我好像能猜出名字……哎。能希望李梦鹏少受点苦少遭点罪。”人与人的质不同，有人腔道疯狂塌陷，还要做第二次、第三次，有的人就一次成功。很奇怪，『妇』产科的许多医思想反十分式。
之后七七又吐槽了她几天前剖宫产的患者妈妈。
“服了！”萧七七疯狂吐槽，“那个孕『妇』非说自己的重175斤！可所有见过她的全都说她最少最少有300斤！然她坚持175斤！我不明白，什么时候了，跟医还隐瞒重，这他妈的意在哪。这个级别的重数我也没有多少经验，估计不出来具三百几，哎。麻醉科的主任都来了，他的估计会靠谱点。侧卧位都打不了麻『药』，换成坐位才打成的！四个人做一台术，一边一个住院医替我拉两边伤口，嚯，那架势……合适的刀都找不到，整个刀柄都没进去了……我的右都切酸了，两还全油，滑不溜丢的，就更费劲了，术下来一点劲儿都不，一直发抖！”
“我去，”应笑说，“七七，你讲得好有画面感。”
“你还笑呢！”萧七七说，“我都累死了！幸好没有大出血这类的很严重的并发症……不过已经有点脂肪『液』化了，愁。”
“嗯，关注点。”应笑知道脂肪『液』化剖宫产的并发症，尤其对于大重的。脂肪颗粒被切开了，『液』便会流产、堆积，容易造成伤口感染，甚至败血症。大重的并发症多，不过，她们也剖宫产比例最高的群，因为容易有高血压等等。
两人聊了一个小时，应笑站在服务中心的走廊里，腿都酸了，一对闺蜜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拜拜”了。
“笑笑，”最后，萧七七突然有点别扭，道，“我游戏里刚认识了一个男……挺聊得来的。他一个996的码农，他说他不在乎我天天加班，因为他也天天加班！他一个很宅的人，喜欢游戏、也做游戏。每天回家打打游戏，聊聊天儿，就要睡觉了。他很厉害，现在已经独立负责他们公司的项目了。”
“哇，”应笑说，“你厉害啊萧七七！你就想说这个吧！忍了一个小时，难为你了！”
『妇』产科的工作很忙。国家开放三胎后萧七七比前还忙。夜班一刻都不能歇，白班呢，因为患者多，且对其他科室看诊速度要快一些，于就不停地看。由于患者的数量多，还总得利用下班时间补病历。七七现在五天一个夜班，每六天里有夜班的第二天可放假，真的累。
前，萧七七的男朋友全受不了她的忙。其中一些十分奇葩，比如觉得萧七七产科医、后孩子比较方便的，还有受不了萧七七因为“忙”锻炼出来的雷厉风行的格的，但也有两个挺不错的。如码农真能位，就第五任了。
听萧七七夸了一通准男友，应笑没忍住，也讲了讲穆济昨晚的暴打变态，还有前些天的抢救婴儿，还有——
萧七七听完：“应笑，你已经好喜欢他了。”
“啊？”
“你一直在笑。”
“我平时也经常笑呀？”
“不一样。”萧七七说，“你呼吸都变得重了些哦~血『液』流得很快吧你？心跳加速导致的哦~”
应笑失语。
医闺蜜讨厌了。
…………
挂断电话半个小时，张小溪又来了语音。
应笑这边信号很差，张小溪的镜头当中应笑一直卡的，于也换成了打电话。
张小溪报喜的。
“应笑，”张小溪微微笑，“谢谢你。我想告诉你一声儿，我怀孕三个月多了。”
“哇！”应笑真惊喜，觉得今天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说，“好快啊你！恭喜恭喜！我一直都不敢问你们呢！”
作为一个殖医，应笑从来不问正在备孕的朋友们这些情。她很清楚前三个月各种意外多了，她的关心对于对方可能反个负担——对方可能既不想说真话，又不想说假话，左右为难。说假话骗人，还好像在咒自己，可说真话呢，万一发什么意外，她们还要一个一个地再通知一遍过去，之后好多朋友、同连眼神儿都不一样了。且现在胎停比例肉眼可见越来越高，医们都经常说30年前没见过胎停的。如今大分的孕产『妇』三个月后才告诉大家，甚至还有一些完后才说。
“嗯，托你的福了，”张小溪说，“我跟公那天跟你在餐厅里聊过后……竟然当月就成功了。我们之前还在研究你推荐的殖中心呢！”小溪夫妻比较有钱，因此应笑推荐他们直接去美国做试管，因为美国全都pgs，成功率高，伤害小。
“嗯，”应笑真心地笑了，“很多时候这样的。夫妻两个一放弃、一放松，反自然怀了！”心情也很重要的。
“好了。”应笑顿顿，又真诚地道，“真的，小溪，好了。恭喜你们。”
应笑始终记得那句“我就……好想要亲人”。失去了最亲的人，就再制造最亲的人。一个失去妈妈的人绝望地渴望“羁绊”。
“谢谢你，应笑。”
…………
告别小溪半个小时，应笑电话又响了。
“我去……”应笑自言自语道，“我真受欢迎了叭……”今天也邪门了。
她一边接，一边想：会不会又一个好消息呢？
下基层的第一天，萧七七有男朋友了，至少准男朋友，张小溪也有宝宝了，每个电话都报喜。
那这回呢？
结，还真报喜来的！！
“应医，应笑。”邢天材的声音响起，“你现在忙吗？”
“不忙不忙！”应笑回答。
“哦，刚给你发了微信，但你一直都没有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跟朋友聊天呢。邢医，你有什么急吗？”
“嗯……”邢天材犹豫了下，问了一句仿佛不干的话，“应笑，你开始‘进村助孕’了吗？”
“对，开始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应笑依然明媚地道，“今天第一天。”她的计划早就发给云京三院殖中心了，同科室的邢天材知道这个也不奇怪。
“哦，”邢天材似乎有点紧张，道，“那你看到邮件没有？咱们两个投的论文被《xxx》给接收了……不过需要修改修改。”就“accept”，但需要做一些修改。
“哟！”应笑高兴极了，“然大好！”顿了顿，她又说，“我还没看邮箱呢，今天做了一天讲座。审稿意见怎么说的？”
“挺简单的。”邢天材回答，“《xxx》的审稿人说患者病例还不够，叫补几个，至少要做50个患者。”
“病例不够……”应笑重复了一遍，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可，我现在在下基层啊。”
她贡献了26个数据，邢天材贡献了22个，现在一共48个，差两个。
邢天材想了想，道：“算了，你继续下基层吧。这个实验挺简单的，投稿之前咱们两个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不吗？我自己加几个患者，我做完后你再看一看 ，核一核数据，行不行？就差两个患者，又不难，我一个人做完就得了，你好像也没什么回医院的必要。”
应笑觉得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便点点头：“也能这样子了……麻烦你了，邢医。你一个人增加患者……辛苦了。”
“嗨，没儿！”邢天材一如往常地会说话和会办，他温和地道，“不辛苦。应该的。谁叫你在下基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