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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1982有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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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高朋满座,纷至沓来(本月最后一周,求一下月票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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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8月31日,农历七月十三。

壬戌狗年,戊申月、丙戌日。

今日宜开业,动土,祈福,安葬,其中福星在中天,开业大吉。

忌结婚、会亲友、栽种、纳畜、牧养、成人礼。

大清早的王忆醒来,今天没有广播声,因为王向红没在队里,他和好些社员在昨天就去了县里头的大众餐厅,晚上直接住在了里面。

今天饭店要开业。

于是王忆自己去放广播……

倒不是他听早晨广播听习惯了,而是今天社员们还要正常上工,早晨广播是上工预备铃。

所以王向红昨天特意叮嘱他今天早上六点钟要去准备打开广播,放给全队听。

他打开广播后随便找了个电台播放,反正这年头各电台早上都在放新闻。

果然,收音机喇叭里传出高亢严肃的声音:

“……在党的十二大即将召开的日子里,大包干生产责任制实行的很早、坚持的很好的地区——徽州除县地区很多群众嘱托该地区选出的十二大代表陈庭元,希望他在大会发言时代表农民提出三点意见。”

“一、热烈祝贺大会胜利成功;二、三中全会以来农村的经济政策实在太好,但是社员们普遍担心政策变,希望大包干责任制稳定不变;三、希望解决卖粮难的问题……”

广播声响起来,王真吉老人溜达着上山来。

他跟王忆招招手说:“王老师,是你呀?”

王忆笑道:“对,支书、文书他们都去县里了,我来放广播给大家伙听。”

王真吉没进入办公室直接趴在了窗口往里看,他问道:“王老师,咱队里真办上饭店啦?这个饭店归于咱们社员集体所有?”

王忆说道:“对,真办饭店了,等过些日子咱社员们空闲了,海上活不多了,到时候分批次组织社员们去咱自己的饭店去吃饭。”

王真吉笑了起来:“咱庄户人家有口饭吃就行了,还能去吃饭店、下馆子?”

王忆说:“这是咱们队集体的饭店,队里只要出个材料钱就行了,不花多少钱,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后面又有人起床溜达,溜达到了山顶就来跟他聊天:“王老师,听说咱服装队做出西装来了?电影里那样的西装?”

王忆解释道:“不是咱自己用布料做出西装,是我买了西装的半成品,咱们服装队把它们给缝制起来,相对来说工作简单。”

“能做出西装来就不简单。”老汉们啧啧称奇。

“肯定是王老师教她们的,就咱队里这些妇女我知道,她们缝缝补补行,做西装那肯定不行,西装那是高档服装。”

“支书穿上了,我昨天看他试穿来着,文书、六子他们也穿上了一件,都人模狗样儿的。”

“你说支书人模狗样儿?哈哈哈哈。”

王忆走出去倚在墙头跟老汉们聊天,初秋早上的阳光开始温和起来,照在人身上正舒服。

服装队这两天确实缝制出了西装,去县里主持大众餐厅开业事宜的人员都分了一件,算是生产队的福利。

他正在笑嘻嘻的听着大家伙聊天,忽然话题又转移到他身上:“王老师,你今天不去看饭店开业吗?”

王忆说道:“看,当然要去看,不过我不急着过去,中午头才开业呢,今天中午十一点四十分是黄道吉日。”

之所以选择今天开业可不是他出于明天学校开学的考虑,是王向红算过了,今天是这个月和下个月最适合开业的好日子。

对生产队来说开饭店不比其他,这可是一桩大事,用寿星爷的话来说,这叫‘咱王家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买卖’。

于是尽管以前不让搞封建迷信了,但社员们包括王向红在内在开业时间选择上还是要查老黄历。

他们这里随意的聊着天,漏勺过来叫他了:“王老师,吃饭吧,学生们要来排队了。”

王忆过去看了看。

今天早饭是腐皮黄鱼卷。

腐皮是豆腐皮,黄鱼用的是野生大黄鱼。

这道菜是两吃菜,可蒸可炸:

取黄鱼剖肉剁碎混上味精、黄酒、盐、鸡蛋、葱花拌匀稍腌,将豆腐皮去掉硬边摊开,将腌好的鱼肉放在豆腐皮上,再卷豆腐皮成长条形,用刀切成寸段。

如果油炸就是整个下锅炸熟上桌,如果蒸的话那就是放在笼屉里蒸熟。

外岛人喜欢油炸的,因为香。

漏勺给王忆做的是蒸熟的,他知道王忆口味淡,不爱吃重油重盐的东西。

腐皮黄鱼卷蘸料吃味道很好,王忆、秋渭水、徐横、孙征南还有杨文蓉吃的不亦乐乎。

这是教师的小灶。

学生们吃的是扯面皮配豆腐乳,吃的一样不亦乐乎。

杨文蓉并不是个内向的人——内向的人也没法做教师,她其实挺喜欢聊天的,只是她父亲从小便训她、动不动就打她,所以她在父亲面前总是低着头。

如今在队里住上几天一切熟悉了,她便跟队里人还有老师们有说有笑了。

这会蘸着调料吃腐皮黄鱼卷配面皮汤吃的挺开心的,她抿嘴笑道:“我留下再复习一年的决定是正确的,今年跟着学校补一补营养,明年高考发挥更好!”

王忆说道:“对,你得补充一下营养,你这面色一看就有点贫血。”

“贫血,也低血糖。”杨文蓉无奈的说,“没办法,平日里吃粗粮也吃不饱呀。”

“这次考试我紧张了,结果一紧张犯了低血糖的毛病,语文和数学发挥的都不好,否则我成绩应该能更好一些的。”

秋渭水听到这话后对漏勺说:“漏老师,明天开始每天早上给杨老师加一个鸡蛋。”

杨文蓉顿时不好意思了,赶紧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的话……”

“没关系,队里养的鸡多,鸡蛋多,给你加一个就行。”王忆说道,“你必须得赶紧把营养补上、把身体调理好,否则你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这精力怎么跟得上?”

吃过早饭收拾了一下,王忆换上一件衬衣、西裤和皮鞋,徐横和孙征南则换上了他们的机长制服,他们准备出发去县里了。

秋渭水还是穿了王忆送她的连衣裙加上凉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漏勺是厨师,今天得给餐厅帮忙,他穿上了王忆给他那件厨师服,再戴上厨师帽,也是像模像样。

几人带上了一些上午刚加急腌制出来的海鲜小凉菜去了县里,直奔大众餐厅,也就是曾经的县委二食堂。

曾经的二食堂如今大变样。

外墙用石灰粉刷的雪白平整,门窗上了新油漆、玻璃擦拭好几遍,外面街道天天被打扫,整体焕然一新了。

大门两旁的墙上抹了水泥又在水泥上贴了竹片。

竹片干涸刷上绿油漆,然后上面贴了泡沫板组装出来的金色大字:

大众餐厅。

下面还用泡沫板雕琢了一口大锅飘着香气的图案。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看到这装潢都会停下脚步好奇的张望一番,有些人伸手指指点点、凑在一起讨论,都对这别开生面的装潢感到新奇。

餐厅门口两侧已经摆好了花篮。

直接用了高腰鱼篓当底座,然后鱼篓上插满了鲜花,就这样八个花篮分列门口两边组成一条通道。

徐横看到后哈哈大笑:“王老师你真是会弄,这弄的花里胡哨,看起来洋气呀!”

王忆说道:“饭店开业就要有开业的样子嘛!”

他本来还想着拉几条横幅来着,结果被王向红给坚决否定了:

好好的布不用来做衣服结果你要做什么宣传横幅?这不是浪费嘛!

他还把领袖语录送给王忆:“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你还年轻,千万不能走上犯罪的道路!”

不过这样已经吸引上很多人了,这会还不到十点钟,饭店里头已经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了。

王忆到来后好些人跟他打招呼:“王老师来了?”

“王老师你怎么才来?你不早点过来招待我们,怎么,看不起老同学?”

“小秋老师也在这里?呵,小秋老师还是风采依旧、光彩照人!”

王忆一看来了不少民办教师。

这显然是在当时县里教育工作者大会的结业晚宴上的宣传功劳。

教师们得知大众餐厅今天开业,有的特意领着家人过来改善生活,也有的是请队里干部、学校领导来吃饭。

还有一些是队里的干部们过来吃饭,他们是听了民办教师们的宣传后起了好奇之心:

教师们绝大多数都是外岛农村小学的教师,平日里下馆子机会少,结果结业晚宴上又是烤肉又是冷锅串串的,各种美食让他们算是开了眼。

那是一顿大餐!

他们回去后自然把这顿饭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反正这年头也没其他好炫耀的,他们来一趟县城,总不能回到岛上后说自己只是在学校里学习没有去县里逛吧?

即使他们这么说,社员们也不信,谁来一趟县城而且还是来二十多天结果只龟缩在个学校里念书?

要是这些教师能有这学习劲头,他们至于连个师范中专都考不上只能当民办教师?

八十年代只要能考上中专师范,那起码就能成为正式教师端上铁饭碗、吃上商品粮!

王向红、王东喜、麻六这些场面人正在里面忙忙碌碌,这还没有到饭点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们得招呼人。

这年头能下馆子的农村人要么是大包干后发了财的、要么是生产队的干部,总之他们跟王向红多数是相熟的,王向红便忙着递烟添茶。

本来王东喜在招呼教师们,因为人家来了就直接搬出了‘王老师’的名头,他怎么着也得帮王忆给照顾到位。

王忆、徐横、孙征南到来就用不着他了,把他解放去了后厨。

但他还不想去后厨。

王向红让他去后厨帮忙,他闷闷不乐的说:“支书你看我穿着西装、穿着这雪白的衬衣,后厨那油烟太大,我不能进去,白瞎我这衣裳。”

王忆说道:“昨天不是已经把排烟机给装上了吗?厨房油烟还是大吗?”

他让教师们等等,自己领着人准备往厨房送海鲜小凉菜、冷锅串串调料、烤肉料这些杂七杂八的零散东西。

王向红说道:“你别听他的,后厨的排烟机很好使,没什么油烟,他就是不想去干活。”

前来捧场的黄志武笑道:“王支书你别这么说,你们文书穿的是白面一样的衬衣、一套崭新的西装——这西装是租来的吧?现在租赁的西装是不能染上灰尘的。”

“什么呀,这是我们队里的服装队自己生产的。”王东喜赶忙说道。

虽然黄志武是给他说话,可是……

事关队里的颜面,有些事情必须得解释清楚,不能过分的谦虚。

领袖同志曾经说过,谦虚是美德,可过分的谦虚是虚伪,虚伪是要不得的。

黄志武听了他的话后一愣,满桌的人都一愣。

他们诧异的看向王向红、王东喜等人身上的西服——

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反正穿上去看起来很不赖,特别是肩膀位置撑起来了,让干瘦的王向红都有一种器宇轩昂的气质。

黄志武难以置信:“你们队里人我都认识,还有会做西服的?不是,我知道了,又是王老师啊?你们王老师什么都会啊?”

王忆摆摆手说:“这次还真不是我教的,是我的朋友帮我买到了一家纺织厂做的西服半成品。”

“这都是人家城里工厂生产过程中出了点问题的西服,于是他们不要了,当废品处理了。”

“我朋友帮我买了下来,找货运汽车捎到了翁洲,我去带回来跟队里的女同志们一起商量着进行了修缮,修出了这些西服。”

“穿起来还不错哈?”

一个村主任感叹道:“何止不错?这简直就是工厂里出产的成品西装!那你们队里还有西装吗?能销售吗?”

“我也以为这是你们租赁的,现在咱县里头有租赁西装的店铺,专门供年轻人结婚租赁,没想到你们队里自己生产上了。”

“你们队里要是能生产,那我也得买一件!”

这些社队干部的反应不出王忆预料。

整个八十年代服装市场就是西装崛起于华夏大地的主场。

现在还不行,等到87年十三届一中全会召开,新当选的大领导们会集体穿西装亮相,那时候才是人不分男女、地不分南北,整个中国都会掀起西装热。

不过现在西装地位已经起来了,就像天涯岛上的老人所说,西装是高档服装。

这并不是因为当前国人崇洋媚外,觉得外国人的服装就是好,而是从建国至今人们接触到的都是老三装,在审美方面已经产生疲惫感和逆反心态。

这不是王忆自己的揣测,是他搜索八十年代的西装信息时候看到的《时装》杂志社社长周长青对于当时西装热的一个评价。

而且《时装》这份杂志就在今年也就是1982年初刚开了一期特刊,标题是【中山装,再见】。

众人热烈的开始订衣服,王向红高兴的咧嘴笑。

他看到了西服的市场!

王忆说道:“我们队里的女同志现在正在学着做西装,还做不出来,等她们做出来了我让我们支书给你们送口信,一定先让你们买!”

一个叫郭跃的校长说:“一定给我们多宝岛送个信我得买一件西装。”

“上次沪都的国培服装店自己生产西装,那种白色一粒扣的西装,你们见过吗?”

王忆说道:“我见过,我觉得一粒扣不如三粒扣大方。”

郭跃说道:“可是一粒扣不是成本低吗?”

“做西装这样的高档服装,还在乎这一粒扣子两粒扣子的成本?”黄志武摇摇头,“这什么服装店不行,不大气。”

郭跃笑了:“他们还真不大气,不光是西装上只用了一粒扣子,他们店铺还用库存桌布来做西服,知道那库存桌布什么价吗?”

“一尺三毛钱!一米九毛钱!”

周围聊天的人全惊呆了:“我草!”

然后有人发出轻蔑的嘲笑:“沪都人真会算计啊。”

郭跃叹气道:“你们别笑话人家,人家这才是会做生意!知道那西服卖的多好吗?说真的,卖的那个好呀,卖时装就跟卖大白菜一样,抢啊!”

“机关里的干部、大学里的知识分子、做买卖的老板,全去买这西服,我也想买,但没买上!”

“太火了!”有人惊叹道。

郭跃说:“确实太火了,所以王支书、王老师,你们队里要是真能做出西装来,我一定买一套!”

他是校长,经常去县里、市里的教育单位开会,穿一身西装有面子。

外岛人比较在乎面子,领导干部们自恃身份,更是在乎面子。

这时候同样来帮忙的王祥雄出来。

他看见漏勺后招招手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听人说话呢?赶紧进来忙活,对了,爆米花捎来了吗?”

漏勺指了指外面的大推车说:“带了两大袋子!”

王祥雄冲大胆吆喝一声,大胆领着人去把爆米花给抬进后厨。

很快来客的桌子上都放上了一个塑料大碗,碗里是爆米花。

这也是大众餐厅的服务之一。

来吃饭送爆米花,免费送!

到来的这些客人还不清楚,看见爆米花上桌纷纷问:“谁点的?怎么还点了爆米花?你点的?”

“我没点,我点这小孩玩意儿干什么?”

“肯定是老宋点的,老宋就爱吃零嘴!”

王向红乐呵呵的招呼说:“送的、送的,这不是点的,以后来吃饭,等菜的时候都会送一盘爆米花!”

众人很吃惊:还有这等好事?没听说过呀!

王忆对他们的反应表示很理解,别说82年,到了02年去饭店吃饭也没有送小点心小零食给顾客的。

但22年那就常见了,城市里商超的饭店都有这个服务。

大家伙纷纷下手,一人一把爆米花吃了起来。

王向红看到他们的反应高兴的笑,抽着烟吐着烟圈满脸得意。

王忆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没有反对,因为爆米花便宜:电是免费的、机器是自家的,玉米粒不贵,糖精也不贵。

门口挂上了鞭炮。

突然之间有一挂鞭炮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硝烟弥漫!

这一下子把王向红给弄懵了,他急忙看手表:“草,又不跑了?这废物,还洋手表呢,一样废物!”

“不是,吉时到了吗?”他出去看看日头,“这还不到十一点呢!”

王东阳在门口骂娘:“这孩子是谁家的?这孩子是谁家的?我草,谁家崽种看住啊,这小子点了我们鞭炮!”

王向红明白了。

他们挂好了鞭炮,结果有顽童趁着民兵们不注意给点燃了!

被抓住的少年十三四岁。

然后街对门急匆匆的赶来个妇女说:“哎哟、哎哟,小军你这孩子、你说你这捣蛋孩子,你干什么呢?你净会捣蛋。”

她装模作样的拍了少年一下子又对众人笑着说:“同志们,你们瞧他还是个孩子、他还小,不懂事,咱们大人不跟他一般见识……”

王忆确实不愿意跟小孩一般见识。

如果妇女老老实实道歉那他什么话都没有,就当提前放一挂鞭炮烘托一下气氛。

结果妇女上来就说‘他还是个孩子’这种话,连应付性的‘对不起、不好意思’都不肯说一句,那他不乐意了。

他迅速去后厨从今天来帮工的少年里拖出来一个王状元,跟他耳语一句,王状元冲出去就把那点鞭炮的少年给撂翻在地!

干脆利索!

天涯岛孩子王的地位不是吹出来的,他那是实打实的靠拳头打出来的。

倒地的少年反应过来爬起身冲王状元扑上去。

王状元错身挥拳卡脖子,将这少年又给撂倒在地这次直接来了个骑马式摁住他脖子问:“服不服?”

妇女见此大怒要去扯王状元的耳朵。

王忆上去推开她拉起王状元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外甥,他也是个孩子,他更小、更不懂事!”

饭店开业的大好日子,王向红不想闹出事来,这不是好兆头。

于是他就给王忆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妇女这边却不依不饶,指着王忆说:“你这个乡巴佬找事是不是?你们……”

“你冲谁指指点点呢?!”王状元一巴掌拍在她手腕上,凶悍的跟个小哈士奇一样,“这是我们王老师,你也配指着他?”

妇女气的变了脸色。

王忆又拉回王状元赔笑说:“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你看这孩子,孩子太小不懂事,赤子之心,可以理解!”

妇女这边被他的话噎的难受,她使劲喘了口粗气又指着王忆说:“行啊……”

“行了行了,”王向红不乐意的上去隔开她和王忆,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女同志咱们都少说两句吧,鞭炮的事……”

“少说你娘的两句!”中年妇女开始撒泼,“我看你们今天不想开门了!什么餐厅?你们要开餐厅是不是?行,我今天让你们惨的叫人听不下去!”

大胆上来怒喝道:“想要找事?行,冲我来!”

他块头大、气势凶。

妇女被他一冲给冲的下意识后退,便气急败坏的说:“好呀好呀,你们这些乡巴佬仗着人多欺负人?行、行!”

她一把拽住外甥的衣服领着往回走,说道:“回去!”

王向红也挥挥手说:“别看了别看了,咱们走。”

“走?我让你们今天吃不了兜着走。”妇女恶狠狠的说道。

王向红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里,他对大胆呵斥道:“你们民兵队搞什么吃的?连个鞭炮都守不好?”

大胆郁闷了。

刚才光顾着进去跟人吹牛逼了,结果脱岗了。

王向红又呵斥他几句,然后让他们在门外站岗。

王忆回去,餐厅里的食客们还在抢爆米花,没人对外面的嚷嚷感兴趣。

这年头打架斗殴太常见,吵架没有什么好看的。

十一点之后,来的人越来越多。

张有信提前下班请了几个朋友同事过来吃饭,祝真学也请了老伙计们上门来捧场。

等到治安局这边庄满仓领着一队人马赶到,这下子都不好安排了,人太多了!

王忆早就知道今天人少不了,所以他没做开业宣传,没去找人发传单、举大喇叭吆喝。

结果来的人还是多。

甚至连之前给黄大军看腿伤的卫生室都来了人,郑主任领着手下的实习生和大夫护士们过来凑热闹。

庄满仓见此便说道:“王老师你不用为难,你忙活你的,我们同事就在外头坐一桌好了……”

王向红说道:“没事,庄同志你们的桌子都留出来了,给你们留了包厢。”

庄满仓赶紧说:“我们局里出来吃饭不能进包厢,这是省厅的新公告,说改革开放之后我们有些同事仗着手上有权力去饭店里大吃大喝。”

“所以省厅规定我们出来吃饭只能吃大厅,不准进包厢,要让群众监督我们,避免我们大吃大喝、挥霍浪费!”

王忆说道:“那你们就在门口这一桌吧。”

“这多没有礼貌?”王向红摇摇头。

王忆说道:“我听那妇女的意思,她好像要喊人过来找咱们麻烦,让满仓哥带队坐在门口给咱们镇镇场子。”

“毕竟咱这是开业第一天,今天就有人上门来闹的话,不好看!”

听到这话,王向红便不说什么了。

十一点半,叶长安也领着人来了——领了一群领导干部过来。

他这不是因为王忆的关系而来,单纯是因为这餐厅是他组织起来的县内第一家个体户饭店,所以他要领着同僚上门来进行祝贺。

以此来表明一个态度,让县里人可以放心大胆做买卖的态度。

就像王忆今天早上在广播里听到的徽州除县农民们提出的意见,现在老百姓对国家政策摸不透,很担心政策会有变动,所以不敢放开手脚大操大干。

叶长安希望自己的讲话和表态,可以解除海福县人民的心理负担,让老百姓能够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扬帆起航,尽快的成为弄潮儿。

这些领导都是第一次来大众餐厅,看到装潢布置后顿时生出惊讶之情。

室内的装潢很奔放、很大胆、很漂亮,这让他们中的老干部受到了冲击。

有些领导比较保守,下意识便皱起眉头想要批评两句。

但他们很快联想到了叶长安和秋渭水和天涯岛的关系,便又赶紧闭上嘴巴。

看见他们进门,满屋子的人纷纷站起身,待在包间里的一些人也跑出来行注目礼。

庄满仓跟叶长安打招呼。

叶长安跟他握手,笑道:“庄局长我听说你前几天来过这家饭店了,怎么样?他家的菜做的怎么样?你有没有给我推荐的菜式?”

庄满仓说:“叶领导你能吃辣,那我推荐你一道叫冷锅串串的菜,又香又辣,可口开胃!”

叶长安点点头,黄辉抓紧机会露露脸:“领导,我推荐你吃烤羊肉串,这餐厅的烤羊肉串太好吃了!”

“好,今天尝尝。”叶长安笑道。

王向红快步上来引领他们进包间,结果叶长安也拒绝了。

他也选择坐在大厅,说:“我要跟同志们坐在一起,待会还要跟同志们聊个天,因为我在这里见到了不少基层的同志,这样我可以趁着吃饭的机会跟他们说说话。”

“热烈欢迎啊。”黄志武领着头的鼓掌。

王向红说:“那叶领导你们点菜吧,其他桌都点了,已经做上了,你们也赶紧点菜,这样咱们该上菜就要上菜了。”

叶长安冲他挥手:“你们该上菜就上菜,今天你们饭店开业,你们是主角,我们是顾客、是配角,配角要配合主角嘛。”

“我们王老师说,西方人做生意有一句话叫‘顾客是上帝’,我们是服务人员,要尊重顾客、体贴顾客,尽量让顾客满意。”王向红笑道。

叶长安饶有兴趣的点头说:“对,这话我也听说了,我告诉你啊王支书,这话非常对!”

“咱们国营饭店有些同志很不像话,顾客明明是来花钱花粮票吃饭的,可是他们却当人家来讨饭的,给人家甩脸子。”

“怎么回事呢?原来他们把自己当国家干部了!可国家干部也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呀,服务就要有个服务的样子嘛!”

庄满仓笑道:“咱们这里好多了,我去首都有一次下馆子,你们猜怎么着?那饭店里贴着老大的一张标语,上面写着——不准打骂顾客!”

叶长安看向旁边的一名文雅中年人,问道:“齐敏同志,你是首都出来的干部,真是这样吗?”

齐敏苦笑道:“真的是这样,以前首都各行各业最讲究热情服务,民国时候首都琉璃厂第一斋的荣宝斋家大业大,可店内伙计很客气,哪怕顾客来了逛个一小时两小时,人家伙计也笑脸相迎。”

“但到了六十年代,那时候批评说热情服务是错误主义、是压迫劳动人民,然后服务员变成了交警,他们不干活了,站在店内指挥顾客自己忙活。”

他对庄满仓笑道:“庄局,你看到的标语已经是好的了,往前走十五年你看到的标语上会写——谁不肯端饭菜,谁就是狗崽子!”

满屋子里的人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他娘的,你说谁是狗崽子?”门口忽然响起一声怒吼,一群大汉、青年横眉怒目的走进来。

他们进门之后就开始踢桌子踹凳子,冲着门口那一桌就上去了。

还有人要去旁边一桌捣乱,结果一抬脚愣住了:

他面前一桌的人全是大盖帽和白蓝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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