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正文是订阅率不够, 补足50%可即见,或等待48小时】漆漆和陶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霍玄。他们原本怕死了,以为闯了大祸,这下说不定要被赶出去。却没想到会听见霍玄这么说, 他们两个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肖折釉表面上还算平静,心里也同样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霍玄接过归刀递给他的一沓信件。他离家许久,堆积了很多事情没有处理。他一边看着信, 一边随意问:“打输了还是赢了?”
肖折釉低着头,小声说:“今天这事是我们错了,还请将军责罚……”
霍玄重复:“输了还是赢了?”
肖折釉滞了滞,才说:“算是赢了吧……”
霍玄将手中那张信笺扫过, 这才抬头看向一身狼狈的三个孩子。三个孩子身上的衣裳都脏了,脸上还沾着点泥。肖折釉下巴上一道红色的划痕,漆漆袖子撕破了,陶陶的头发乱了,脖子上还红了一大块。
霍玄的目光落在陶陶的脖子上,那里的红印子竟像是掐出来的。
肖折釉瞧着霍玄脸色,忐忑解释:“漆漆和陶陶没见过雪,在院子里玩雪, 不小心将雪球打到表少爷身上, 后来起了争执。”
三言两语解释到这里, 肖折釉就不说了。她晓得他们三个身份尴尬, 可不能指望霍玄撑腰。她只想把事情揽下来, 至少做出态度来。就算被责骂几句,总比被赶走要好。若霍玄想知道细节,他总会知道,不必从她口中得知。
当时陶陶明明已经很诚恳地道歉了。可是那位表少爷还是抓住他口疾的短处嘲笑,甚至将他摁到雪地里。漆漆看弟弟被欺负了,才撸着袖子上去揍人。漆漆别的本事没有,邻里间打架却是极少输的。肖折釉小跑着赶过去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打成了一团。纵使她想劝,却有个八岁孩子的身子,不仅没把人拉起来,反倒是被府上的三姑娘抓了一下。
霍玄转而问归刀:“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禀将军,二少爷的手被咬伤了,三姑娘的脸挨了两巴掌,表少爷磕断一颗门牙。”
漆漆和陶陶小脑袋低得不能再低。
不知道是不是肖折釉的错觉,她竟然在霍玄嘴角看见一闪而过的笑意。
“哪来的表少爷?”霍玄又问归刀。
肖折釉再次仔细打量霍玄,他的脸上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定是她刚刚看错了。
“是三奶奶娘家那边的亲戚。”
霍玄点了一下头,他上半身略向后倚,靠在椅背上,看着三个孩子,说:“这次就算了,下次直接找归刀,不要自己动手,不成体统。”
“是……”肖折釉低着头,心里有点难受。她当然晓得这样和别人打成一团不成体统,可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宫女、嬷嬷簇拥着的公主了。逼到这步田地,如果不撸着袖子冲上去,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弟弟被别人骑在身下掐着脖子欺负。丢人吗?丢。可就算是丢人,她也得冲上去拽人。
漆漆和陶陶也仍旧低着头,他们两个不懂那么多。只知道自己闯祸了,他们害怕惹霍玄不高兴。
霍玄盯着低着头的三个孩子,突然有点茫然。他又没有责备他们,这怎么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正气氛凝重时,丫鬟进来禀告:“将军,三奶奶带着三个孩子过来了,说是要把是非曲折理一理。”
这是人家找上门了?
肖折釉对这个三奶奶还是有点印象的,这个三奶奶与她同一年嫁入霍家。她这个人脸上永远挂着笑,看着挺和气,其实心里最是计较。肖折釉的心又悬了起来。这里距离南青镇可远着呢,倘若现在被赶出霍家,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霍玄将三个孩子的不安看在眼里,他随意地摆了下手,道:“拿两张银票打发走。”
“是。”小丫鬟领了令悄声退下去。
肖折釉惊讶地望着霍玄,她这才明白霍玄是在给他们撑腰!片刻的发怔过后,肖折釉惊觉自己这样望着他有些失仪,急忙低下头不再乱看。
漆漆和陶陶就没那么淡定了,脸上、眼里是藏不住的高兴。
霍玄这才满意。
“下去歇着吧。”
肖折釉谢过,领着欢喜的弟弟妹妹往外走。他们还没走出去,就听见霍玄吩咐归刀:“把云大夫请来给他们瞧瞧伤,再让烟升挑几个丫鬟、小厮送过去……”
肖折釉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然而下一瞬,她又愣住了。
烟升?
烟升是她原本的侍女,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侍女,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侍女!她……居然还留在霍府?那云卷呢?云卷是不是也还留在这儿?
刚回到小偏院,漆漆乐得直蹦。
“哈哈哈,早知道有霍将军罩着,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她撸了撸袖子,“后悔了!当时就应该多咬几口,多打几拳!”
陶陶仰着头看她,咧着嘴笑。
肖折釉看着漆漆这个样子,有心想要劝她日后若非形势所迫,不可再像在南青镇时那样与人打架。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肖折釉心里很明白漆漆可以听全天下所有人的话,偏偏不会听她的。甚至,漆漆会故意反着干来气她。
趁着漆漆转过身去,肖折釉弯着腰对陶陶耳语两句。陶陶点点头,去拉漆漆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说:“二、二姐,还、还是不要打……打架了……霍、霍……将军会不、不高兴……”
漆漆拧着个眉,嘟囔一句“知道啦”,她又笑嘻嘻地拉着陶陶进屋换衣裳。
肖折釉暗暗盼着霍玄早些找教导嬷嬷。她打定主意,若再等几日霍玄还是没动静,她只好再去说一回。
却说三奶奶看见丫鬟捧上来的银票,脸上火辣辣的。
小丫鬟伶俐地说:“三奶奶,将军刚回来特别忙。一会儿还要出去,所以才抽不开时间来见您。将军说了,几个孩子伤了他也心疼,让奴婢捧了银票送来给孩子们诊治。哦对了,我们将军把云太医请来府中做家医了,若是需要,一会儿让云太医瞧瞧。”
小丫鬟把话说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了霍玄拿银票打发人的事实!
三奶奶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说:“既然二哥忙着,那我也不打扰了。”
她连银票也没接,扯着三个孩子转身就走。她也没回住处,直接去了和安堂找老太太。一进了屋,她伏在老太太腿上一阵呜咽。
“祖母,您可得给几个孩子做主呐!”
三个孩子低着头,跟着哭起来。
“这是做什么,不像个样子!”老太太皱了眉,让张妈妈把三奶奶拉起来。
“二哥的心太偏了,这些年他和家里人就不亲。如今带回来几个孩子,将文聪、文慧还有良儿给打了!文聪的手被咬得鲜血淋漓,文慧的脸肿得不成个样子,良儿更是被摁在地上,让台阶磕断了牙!媳妇儿想要问一问情况,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二哥居然闭门不见,还拿银票来打媳妇儿的脸……”三奶奶捂着脸,啼哭不止。
几个孩子打架的事儿,老太太已经知道了。霍玄从小地方带回来三个孩子的事儿,老太太也早就知道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
“奴婢黄莺。”黄莺望着肖折釉搅弄雁鸢翡翠羹的手,不知怎么的,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优雅”这个词儿。优雅?不过是乡下来的野孩子,哪里配得上这两个字。黄莺翻了个白眼,立刻抛开这个想法。
“这雁鸢翡翠羹瞧着是不错,就赏了你罢。”肖折釉的声音淡淡的。
“既然是俺们三姑娘送来的,奴婢哪儿能吃呐!”黄莺踮了一下脚,神态中透露着几许轻视。
“绛葡儿、绿果儿,服侍她吃下。”肖折釉忽松手,白瓷汤匙落在碗中,匙柄撞在碗沿儿,碰出清脆的声响来。
肖折釉的嘴角略略翘起,带着点嘲意。
绛葡儿和绿果儿愣了一下才明白肖折釉的意思。
“奴婢遵命!”两个小丫鬟一喜,朝黄莺冲过去。
“你们两个干什么这是!”黄莺皱着眉往后退。
绛葡儿、绿果儿笑嘻嘻地说:“当然是请姐姐吃东西呀!”
她们两个脸上带着笑,手下却暗暗使了劲儿,牢牢抓住了黄莺的胳膊。
一旁的白瓷儿急忙端起那碗雁鸢翡翠羹朝黄莺嘴里灌进去。
绿果儿还在一旁笑嘻嘻地问:“黄莺姐姐,好不好吃呀?”
“唔……唔……”黄莺拼命挣扎还是被灌了一嘴。雁鸢翡翠羹有点烫,将她嘴里烫出了泡。又因为她拼命挣扎的缘故,一半的雁鸢翡翠羹沿着她的嘴角淌下来,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裳里,又烫又狼狈。
黄莺吓坏了!她明明是来打别人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挣扎不了,她开始哭,摇头晃脑地哭。粘稠的羹汁呛进鼻子里,又是喷嚏,又是咳嗽。
肖折釉轻轻蹙了一下眉,她挺得笔直的脊背放松下来,倚靠着椅背。
“你的主子难道没有教过你当奴才的不能在主子面前失仪?”肖折釉轻飘飘地上下打量一遍黄莺,目光游走地很慢很慢,“红芍儿、橙桃儿,掌嘴。”
红芍儿和橙桃儿看着绛葡儿几个人往黄莺嘴里灌东西,她们早就跃跃欲试了,听了肖折釉吩咐,立刻应了一声冲过去。
两个小丫鬟也不说话,气势汹汹地挥舞着小巴掌,使劲儿往黄莺脸上招呼。
黄莺真的吓着了,她哭着说:“我、我可是三姑娘派……”
“黄莺姐姐,你可真是不长记性,正是因为不守规矩才挨了巴掌,我们表姑娘又没问话,居然还敢开口。”绿果儿笑嘻嘻地打断了她的话。
橙桃儿则是继续用巴掌堵黄莺想要求饶的嘴。
“漆漆、陶陶,咱们吃饭。”肖折釉转过身来,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夹了菜,小口小口地吃着。
“好……”漆漆和陶陶两个人看了一眼肖折釉,又看了一眼被打得不成样子的黄莺,默默拿起筷子来低着头吃饭。他们两个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不由心里忐忑打鼓。
肖折釉看着漆漆和陶陶闷声吃白饭,连菜都忘了吃。她暗想漆漆和陶陶毕竟是小地方出来的,如果真的想要在霍家立稳,或者说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明定城立稳,他们两个身上还有很多东西得改一改。
“吃这个,这个不错。”肖折釉拿起公筷,为两个孩子添了菜。她晓得漆漆和陶陶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儿,急不得。
漆漆和陶陶抬起头来偷偷地看了一眼淡然的肖折釉,心里好像也没那么紧张了,尽量无视巴掌声和哭啼声,大着胆子吃起饭。
过了一刻钟,红芍儿和橙桃儿心里纳闷这到底要打多久啊?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又求助似的看向对面的绛葡儿、绿果儿、白瓷儿。几个小丫鬟都没有什么主意。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白瓷儿毕恭毕敬地问肖折釉:“表姑娘,这个黄莺不听话,要掌嘴多少呀?”
肖折釉慢慢将嘴里的东西吃下,又抿了一口汤,才说:“打到你们累了为止,红芍儿和橙桃儿累了就换绛葡儿和绿果儿,轮着慢慢来。不急。”
“好咧!”小丫鬟们应了一声,更大了胆子。给人做丫鬟的,最是希望自己的主子硬气,这样跟着主子也不会吃亏,在丫鬟小厮间说话做事也有底气,不受委屈。
黄莺一听,吓得腿都哆嗦了,今儿个莫不是要把小命赔在这里?她直愣愣想要跪下求情,怎奈胳膊被绛葡儿、绿果儿束着,根本动弹不得。
“哎呀!”绿果儿惊呼一声,“她尿裤子了……”
肖折釉蹙了一下眉,略嫌恶地放下筷子,说:“送她出去罢。”
几个小丫鬟答应下来,急忙把黄莺拉出去。
黄莺没了钳制,一下子跪在雪地里。她跪坐在那儿哭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哭哭咧咧地去找三姑娘给自己做主!
绿果儿、橙桃儿几个小丫鬟回了屋,忍不住一阵嬉笑。
“就她还敢来欺负咱们表姑娘,真是胆大包天!”
“就是!就是!居然吓得尿裤子了,就这点胆子也敢来挑衅?”
“哈哈哈哈……”
白瓷儿轻咳了一声,给她们使了个眼色。几个小丫鬟一愣,急忙去看肖折釉的脸色。
肖折釉已经没有再吃饭了,正端着茶盏小口抿着唇,眉眼之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几个小丫鬟禁了声,低垂顺眼地垂手立着,再不敢喧哗,担心一个“失仪”的罪名下来,挨了巴掌。
出了口恶气之后,几个小丫鬟低着头,又开始担心起来。会不会……过分了?
陶陶望着肖折釉,有点不安地问:“姐,要、要去对将、将军说吗?”
“不去。”肖折釉回答得很确定。
看着陶陶皱着眉不解的样子,肖折釉也没跟他解释。这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对他解释清楚的。
眼下已经天黑了,她如今身份未定,不合适夜里去找霍玄,免得惹出闲话。更何况,这事儿说起来不过是处理了个丫鬟的小事罢了。既然霍玄曾说过以表姑娘之礼待之,她处理个小丫鬟就不碍事了。
其实肖折釉心里还有另外一番计较。倘若今日找事儿的侍女是府里大姑娘身边的人,肖折釉恐怕还要隐忍一番。三姑娘嘛……和她那个蠢笨的母亲一样,不需要放在眼里。因为霍玄看不上那一房的人,或者说有仇。
府上的三爷和霍玄同岁,只小了四个月。四个月,正是霍玄母亲沈禾仪大着肚子回府的时候。而三爷的生母孙姨娘之前是沈禾仪的陪嫁丫鬟。肖折釉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巧合,可是她晓得霍玄厌恶那整房的人。
晚上,肖折釉把绿果儿、绛葡儿叫过来问问府上的情况。毕竟已经过去了近九年,而当年她在府里也不过住了小半年,她得将霍府如今的情况摸透。肖折釉将府里大致情况问得差不多了,又似随意地问:“烟升这名字真好听,烟升云卷……咦?府里会不会真的还有个云卷?”
“没有呢,没有叫云卷的丫鬟。”绿果儿伶俐回答。
肖折釉随意“哦”了一声,岔开话题,问起别的事情来。
想来云卷到了年纪放出府嫁人了,肖折釉也不再多想云卷,只愿她一切安好。说起来,当肖折釉知晓烟升还留在霍府的时候,还以为烟升做了霍玄的填房,毕竟她年纪不小了,居然还没有放出府嫁人。只是等她见到烟升的装扮,才知晓她还是以大丫鬟的身份在霍玄身边伺候。也是有点奇怪。
第二日一早,肖折釉带着漆漆和陶陶早早用过早膳,就去给霍玄请安。
“折漆和陶陶先回去,一会儿教导先生会过去。折釉留下。”霍玄还在吃早饭,并未抬头。
肖折釉半垂了眼睛,静静立在一旁候着。
霍玄抬眼看她,忽然问:“雁鸢翡翠羹好吃吗?”
肖折釉抬头,撞上霍玄沉沉墨眸。她翘起嘴角,挽起一抹笑,甜甜地说:“三爷那边明明知道将军出面将事情了结了,还假托三姑娘的名义,找个小丫鬟来羞辱。定是故意打将军的脸!这点弯弯道道,折釉一猜就猜到了,没用将军出马,直接将人打发了!折釉聪明罢?”
她皎皎澈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霍玄,诚恳中带着点小小俏皮似的邀功。
霍玄低笑了一声,别开眼。
肖折釉翘起的嘴角里那抹笑就更真了几分。
过了片刻,霍玄又忽然问:“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肖折釉怔了怔,茫然地望着他。
霍玄深看了她一眼,才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