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春皱了皱眉,拼命的看向杜大郎,只见他生得眉清目秀,说话也是斯文有礼,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杜大郎的父亲莱国公当年乃是天子近臣,可惜去世得早,不然的话,杜家门楣当真是在这长安城中数得上号。
高绵同他乃是门当户对的神仙眷侣,李思文也许正是因为此,当年才不敢对高绵吐露心声。
孙弗对杜大郎的话并无点评,又接着问道:“高氏最近可有受过什么外伤?”
贺知春仔细的盯着杜大郎看,只见他并无异状,悲痛道:“有的,前一阵子某瞧着她身子稍微好一些了,想着带她去京郊跑马松快松快,不料马受了惊,她跌了下来,在床上躺了好些时日。”
倒是同那个麽麽说的一样的。
贺知春先前猜测,高绵说不定夫妻关系不睦,这伤乃是被人打的也未尝不知。
可看杜大郎的模样,并不像是在说假话,当然也有可能他这个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虚伪至极。
贺知春想着,总觉得高绵胸前的伤很违和,这是一种直觉。
她想着,对着孙弗打了一个手势,然后端着那盆印有李思文脚印的土退了出去。
若不是杜大郎一直被关在大理寺中,他应当是第二个嫌疑者,但是他一直被关着,是以绝对没有可能去杀了高绵,嫁祸给李思文。
等她将那脚印放好,崔九也跟了出来,“走吧,十五,咱们一起去查案。这事儿明显是有人要陷害阿文,一环套一环的。从明面上看,就是阿文追求高绵不成,恼羞成怒,将高绵杀了泄愤。他当时太过气愤,忘记了匕,第二日借着金吾卫的身份,故意埋伏在四周,想要去趁机取回匕,却不料被京兆尹抢了先……”
明面上的剧本就是这样子的。杜大郎还提供了对李思文极其不利的证言。
贺知春点了点头,“在这屋子里,也审不出什么来了。而且有孙大夫在,咱们起不了什么作用。高绵的胸骨那块儿,你没有瞧见,很可怕。骨头愈合得非常不好,高绵特别瘦,因此骨头的凹凸都很明显。”
“从马上失足跌落,通常断手断脚,可是伤到胸口……除非地上当时有石块之类的东西,或者被受惊的马踩了一脚。”
张仵作还没有来得及详细说这一块,杜大郎就被带到了。
崔九是男子,没有看到高绵的伤口,可是她看得一清二楚的。
崔九皱了皱眉,“你是怀疑,杜大郎与高绵关系不和睦,这个伤口是杜大郎用脚踢的?”
贺知春点了点头,“如果杜大郎同高绵夫妻情深,那么她堕马这么严重的伤势,杜家还有高家当时怎么没有去宫中求太医呢?以两家的地位,请个太医很正常吧。就算不请太医,思文那么关注高绵,若她在京郊堕了马,进城之时要被搜查。”
“作为金吾卫的李思文,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晓。你听阿文提过?没有对不对,他连头风这种病症都一直关注着,却不知晓高绵堕了马,不太对劲。”
“而且,高绵的父亲,未免对这个女儿太冷淡了一些。高绵出了事,他们却是等大理寺的人把人都验看完了,才知晓。而且不关心女儿是怎么死的,只关心是不是失节,丢了脸面。”
贺知春说着,“我想去找阿糯问一些事情,然后找我二哥帮忙,去知味记吧。”
“某陪你一道儿去,正好某也要等人消息。二哥能帮上什么忙?”崔九有些疑惑。
贺知春咧开嘴一笑,“你不要小瞧了我二哥,在岳州的时候,他连哪个小娘藏了多少私房银子都知晓……”
没办法,脸长得好看,问什么问不到……
崔九打了个寒颤,“那某在哪里藏了阿俏的东西,他也知晓吗?”
贺知春对着崔九翻了个白眼,“你是小娘子吗?”
崔九松了一口气,还好贺知礼的神奇能力只对小娘子有效。
两人说了一会儿,虽然心中还是沉甸甸的,但是已经振作了不少。李思文现在身陷狱中,他们作为朋友不努力查明真相,还有谁能够救他呢?
两人一道儿去了西市的知味记,云霞已经快马加鞭的去请高糯了,是以两人进屋子的时候,高糯同贺知礼已经在雅室里头候着了。
高糯的声音有些颤,大热天的,她的额头上全是汗珠子,“怎么样,是李思文干的么?”
贺知春看着高糯的眼睛问道:“你认为李思文会杀你阿姐么?”
高糯摇了摇头,“我认为不会。但是我阿姐胸膛里插着的,的确是李思文的匕呀!”
贺知春叹了口气,“阿糯,具体的案件细节,不能透露。但是我想问你,你姐夫对你姐姐好吗?你姐夫可有妾室通房之类的?”
高糯一愣,脸有些红,“我姐夫待姐姐挺好的呀,逢年过节,都陪阿姐回娘家。倒是我二叔,重男轻女,我二婶娘生阿姐的时候难产死了,现在的二婶娘是后来娶的填房,身份不高。他总想着让阿姐帮衬她弟弟,当真是过分。”
“至于妾室什么的,我阿姐这个人可能是被我二叔管多了,谨小慎微又贤良淑德的,她身子弱,便自己给姐夫纳了几个妾室,还将自己的大丫鬟明兰开了脸……”
贺知春惊讶的看着高糯,“一屋子妾室了,你还觉得你姐夫对阿姐很好?”
高糯的话含在嘴中没有说出来,过了好一会儿,眸子才暗淡下来。
“被你这么一说,的确是不怎么好。但是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态么?姐夫很尊重姐姐,大家……大家也都说他们举案齐眉,是再恩爱不过的夫妻了。”
“那你现在再想想,不要听旁人说的,就说你看到的。”
高糯仔细一想,“我阿姐嫁人之后,好似的确没有当小娘时开心,她还常跟我说,女儿家嫁人就是二次投胎。哦,她有一个很宝贝的红色锦鲤,用五彩绳编织的,每年端午的时候,都会拿出戴。今年端午之时,我去看她,她却没有戴,说是弄丢了。”
“哦,那时候她躺在床上,一直没有起身,说头风又犯了。我问她当初英国公给她的药现在还有没有吃,阿姐当时就拿帕子擦眼睛,说药太苦了,她不想吃。”
“她这个人,可怕苦了,三月三吃个地米菜煮鸡蛋,她都要姐夫给她蜜饯吃。”
……
“当真是红色的锦鲤么?眼睛珠子特别大对不对,丑丑的?”崔九突然问道。
高糯惊讶的点了点头,“正是,崔九郎你怎么会见过呢?”
崔九艰难的张口道:“因为那条锦鲤,是某看着阿文一根线一根线亲手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