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只觉得下身一凉,挺了挺胸膛,“怎么能让阿俏这样做呢,没得脏了手呀!”
贺知春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人嘴就是蜜做的啊!
你世家子的尊严和傲气呢,都拿去喂狗了么?
贺知春想着,看了崔九一眼,叹了口气,“我其实没有回答。因为没有遇到的话,也不知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种事情,一旦出现,就覆水难收了。”
崔九夹了一块卤蛋递给了贺知春,“那不要遇到就好了。所以大姐夫最后还要纳妾么?”
贺知春一提火又来了,“纳,贱妾。说什么怕那贱人有孕,子嗣旁落。我且等着,看他喜当爹,到时候抬一筐爆竹,上门恭贺。”
就余笙娘那个德性,不是她诅咒赵升平,且看着吧!
贺知春因为实在太气愤,不想看到赵升平,没有去阿爷阿奶的小院,自己个单独用朝食了,同样没有去的,还有贺知礼。
贺知春用完了,拿着盐水净了口,擦干净了手,这才站起身来,“我一会儿要送我阿姐归家去。阿奶要留她,她偏不肯,倔得很。”
崔九没有多言,这到底是贺家的事儿,他一个大老爷们的,不好掺和这样的事情。
“那某陪阿俏同去,一会儿咱们去一趟司农寺,阿爹本来就打算好了,今日要同我们一道儿,使用你买的那些新式样的农具。”
贺知春点了点头。
两人一道儿去了贺阿奶的院子里,一进门就能感觉到一种古古怪怪的气氛。
颜昭玲正坐在贺知诗身旁,劝道:“阿姐辛劳这么久,如今家中又不是没有银钱,怎么连个下仆都不请呢?原儿和清儿也是要人照顾的。若是阿姐不受,旁人要说我们这些做弟弟弟媳妇的狠心了。”
贺知春顺着颜昭玲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颜昭玲身旁站了两个婆子,其中一个笑吟吟的,看上去十分的和善。
另外一个,则是孔武有力,面露凶光,一看就是有着一把子力气干粗活的。
贺知春顿时明白了颜昭玲的意思,这肯定是她怕贺知诗归家之后受气,给她找的帮手呢。
“阿姐就领回去吧。有了她们帮手,你也能够腾出时间来,好好的教养原儿和清儿才是。”贺知诗见贺知春气场强大,生怕自己拒绝了,她还要放更大的招,只得应了。
说起来今儿一早听到赵升平的决定,她也是有些心灰意冷。
马车一路朝着南城驶去,贺知诗同赵升平住在通善坊,离贺家略有些距离。
同北边的广厦小楼相比,这里大多数都是规规整整的民居,不是很大,住着的也都是寻常的百姓人家。
贺知春牵着贺知诗下了马车,向着赵升平和余笙娘看过去。
余笙娘看到贺知春吓得一缩,躲在了赵升平的后面,大约她回过神来,也知晓自己个说错话了,不复之前的泼辣样子。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的抱着赵原和赵清进了门。
小院子不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贺知春正准备再警告赵升平一番,就听到隔壁的院子里传来一阵有节奏的声音,贺知春这些日子一直在苦恼织机的声音,对着个声响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分明就是织布的声音,但是这个节奏,比之前听到岑夫人织布还要快多了。
这绝对不是光凭手巧就能够解释得通的。
贺知春大喜过望,拉着贺知诗问道:“阿姐,你家隔壁住的娘子你可认识?她是不是很擅长织布?”
贺知诗指了指那边的墙,“你说的是阿秀么?阿秀是崖州来的,她家的郎君,同你姐夫一样,也是在长安城中向学准备考进士的。平日里我们经常串门,算是熟人了。”
“你想见阿秀,那我带你过去吧。”
贺知春点了点头,贺知诗装了一小篮子点心,领着贺知春一道儿去了隔壁。
崔九站在院子里等着,瞧着院子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还有一颗茂盛的桂花树,如今开了花,香得很。
他用手揪了一片叶子,吹了吹上头长着的金色花蕊,对着赵升平说道:“大姐夫有没有听说过,前一阵子晋王宠爱萧淑妃,被御史台狠狠的参了一笔的事?”
他说完这个,便没有再说话,也不等赵升平回话,逗起赵原和赵清来。
贺知春跟着贺知诗扣门等候。
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是哪一个哟?”
贺知诗笑了笑,“阿秀,是我,我是诗娘,刚从娘家回来,给你送些点心。”
门很快就开了,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生得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黝黑的娘子笑着探出头来,“贺姐姐啊,快些进来,这位贵人是?”
看到贺知春一身锦衣,阿秀愣了一下,拢了拢自己头上套着的蓝底子起白花儿的头巾。
贺知诗将篮子递给了阿秀,“是我娘家妹子,听到你织机的声音,好奇想要过来看看。”
阿秀听贺知诗这样说,顿时放心了,在这长安城中住的人,谁还没有个富贵亲戚。
贺知春伸头一看,果然看到那院子中放着一架纺车,一架织机,都同中原地区的大不相同,当年她跟着贺知礼跑过江南,都不曾见过这样子的织机。
崖州靠海,外来物什比较多,织了布匹,有多半就走海路卖出去了。
“你这织的可是白叠布?”贺知春惊奇的走过去看了看。
阿秀一愣,“小娘子好见识,在我们黎族,这叫棉布,我来了长安去那坊市一看,这东西西州也有,正是叫白叠布。”
贺知春简直要叉腰大笑三声了,原来高手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啊!
颜昭玲有孕之后,贺知礼便四处寻白叠布,无他,只是听闻这种白叠布比麻布要细密柔软,比丝绸要更加吸水。他觉得很适合给自己的新生的小侄儿当尿襟子……
这白叠布长安城中也有,但是昂贵得很,毕竟中原都没有,从西州运过来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人力物力了。
百姓们不舍得买,本地的土布多便宜啊;有钱人家也不愿意买,因为打魏晋以来,大家伙儿讲究的就是那种飘飘欲仙的风流飘逸之感。
棉布服帖,容易皱,也不会有丝绸那种莹润的光泽。
只有像贺知礼这样的,寻来做中衣,或者是穿个新奇的,才会去购上那么一匹两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