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一年曲江宴,自从上次朝堂之上,御史台大获全胜之后,晋王又恢复了以前深居简出的状态,甚少出门了。
尤其是在那不久之后,他那早产的嫡子,因为一场风寒早夭了。
圣人只遣了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去给晋王妃送了些补品,连鲍公公都没有出动。
这在长安城中做官的人,哪个没有眼力劲儿,都明白之前晋王的风光,不过是回光返照,这大庆的天下,还是李天宝的!
贺知春今日穿了太子的朝服,同圣人一道儿站在游舫之上,看着两岸站满了的男男女女,颇为有些不自在。
她感觉自己一家子像是洞庭湖里的千年老王八,被人捞上来之后,十里八乡的人全都赶过来观看,恨不得伸手摸上一摸,沾沾福气。
衡山公主歪了歪小脸,小声的说道:“阿姐,这船头的风大,我怕不小心没有站稳,若是掉下去了如何是好?”
贺知春摇了摇头,衡山这个人,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喝口水怕呛死了,吃个瓜担心有籽,咬块糖担心粘牙。
元豆入宫来的时候,贺知春同他一道儿玩,在草地上滚了滚,她也要担心衣衫会不会挂了纱,鞋子弄脏了不好看,被人瞧见了会不会不雅……
越是相处,贺知春越的觉得两人实在是说不到一起去。
“你今儿个可不能躲船舱里去,朕还要给你选夫婿呢。”圣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闻言笑道。
衡山小脸一红,跺了跺脚,娇嗔道:“阿爹~~”
圣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站在正中央,一左一右站着的是贺知春同魏王。
而魏王的身边,站着的正是崔九,这是未来太子妃的特殊待遇,贺知春因为这事儿,已经笑了他一整日了。
崔九倒是脸皮厚,像是站在他自己家的船上一般,啃着果子,同魏王说话,圣人都没有他舒适自在。
你说为何?因为圣人要脸,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光辉形象,但是崔九不用,长安城里谁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啊!
“你们说说,这三甲谁比较适合朕的小衡山。”
这船上宗亲不少,除了晋王没有来,长安城中其他老李家的人几乎都来占了一席之地,看热闹了。
“这陆真不错,长得好出身江东陆氏,还是状元。”平王一瞧,笑着说道。
圣人摸了摸胡子,姓陆的啊,他有些憷。
当初平遥想要嫁陆寻的事,他还记得一清二楚呢,那简直是最糟糕的一年曲江宴了。
不过这个陆真是真的好,答卷他也瞧了,那文章写得叫一个花团锦簇,十分的华美,同陆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
贺知春看着陆真也是佩服得紧,这厮说自己能考状元,竟然不是吹牛的,他真的考了状元。
陆真见贺知春看过来,哼了一声,一扭头,岸上也不知晓是哪家的小娘子,力气贼大,一个果子砸在了他的头上,只听得嘭的一声,将他砸翻在地。
岸边的人都大笑起来,吓得曲江上的水鸟哇哇哇的叫了起来。
圣人捂了捂脸,这个有点弱啊,随便一推就倒了。
贺知春简直要笑死了,还敢对着太子哼,这就是报应啊!
状元郎陆真红了脸,梗了梗脖子,将砸他的那颗果子捡了起来,洗了洗,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状元郎先搁置在一旁,圣人又看向了这排第二的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这可是褚二郎?长得同褚登善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圣人瞧着,扭头看向了贺知春。
贺知春点了点头,冲着褚二郎挥了挥手,“正是呢!褚二哥才同颜家的小娘子订了亲事。”
坑了我三本书圣真迹才结成的亲事,谁敢拆散了,她就敢拆了谁!不得了不得了,不想胸口又疼了。
圣人感叹了一番,褚登善教子有方,又转头看向了第三人。
那第三人看起来十分的眼生,比褚二郎还有陆真都大了不少,木着一张脸,在那里正襟危坐,显得颇有几分拘束。
“这探花郎可是叫杨远?”
“是的,阿爹,他的父亲乃是潭州刺史。以前同贺家乐娘定了亲,但是后来……他到现在尚未娶妻。”
圣人有些尴尬,贺知乐啊,这么说来,他同杨远有夺妻之恨。
杨远看到贺知春看向他,神色缓和了一些,微微的点了点头。
圣人有些失望,因为他觉得这三个人,都不怎么适合衡山。
很快画舫便靠了岸边,一行人下了船,去到了高台之上,准备观看马球比赛。
贺知春因为是太子,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她若是组了马球队,同李恬联手,再加一个崔韵……
那还用比吗?简直是打遍长安城无敌手啊!
等众人一落座,贺知春立马拉住了魏王妃的袖子,“四嫂四嫂,哪一个是阿怡?”
没错!她之所以来精神了,就是因为她想要来看沈怡。
魏王妃正在给元豆整理衣衫,听到贺知春的话,笑道:“她在长乐公主的马球队里,穿着粉色衣衫,左数第三个便是。她生得像阿娘,而我长得像阿爹,所以虽然是亲姐妹,但是一点儿都不像。”
贺知春顺着魏王妃指过去的方向看了看,瞧见了一个落落大方的小娘子。
她长了一张鹅蛋脸儿,只能说是中人之姿,但是……
贺知春正看着,猛的一回头,望向了她身后的一棵大树。
崔九立马站了过来,“阿俏怎么了?”
贺知春揉了揉眼睛,“没什么,可能是听差了,刚才好像听见了树上有响动。”
崔九皱了皱眉头,贺知春极为擅长爬树,人对自己熟悉的事物总是比较敏感。
他想着,悄悄的按住的腰间的剑,走到了那棵大树底下,仔细的瞧了瞧,并没有现什么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领着金吾卫在一旁巡查的李思文。
李思文点了点头,便走掉了。
崔九回到了贺知春的身边,“没有瞧见人。不过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贺知春笑了笑,又看向了沈怡,马球赛已经开始了。
沈怡主要负责防守,并不冒进,在一队小娘子中并不扎眼。贺知春看了看,又望向了对面,果然看到贺家三兄弟正对着她挥手,贺知礼坐在人群之中,简直会光,一眼便能瞧见他。
此时的贺知春并不知晓,她那一瞬间的错觉,即将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