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公子撑着扶手,轻声道:“你听那些流水淙淙,看着它,你会记得一些?”
元卿凌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那假山群里两道小瀑布滚滚落下,流入湖中,冲碎了湖面的日光碎金,一片片的碎金似乎承载着一些片段,以飞旋的姿态涌入她的眼底,再到脑海里搅拌起漩涡。
元卿凌闭上眼睛,努力去搜寻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是否残留一丝丝他的痕迹。
她不可能和红叶有过什么旧日情谊,就算有,也是原主元卿凌。
但是,原主残留在脑子里的久远记忆,很多都模糊不清了,莫说是她,只怕原主还活着,都未必完全记得自己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或者遇到过的每一个人。
“端州的日子,你不记得了。”他的声音冰凉,带着穿透力,一下子把她凝神的片段打了个灰飞烟灭。
她睁开眼睛,望尽他眼底的碎裂,“你……我认识你吗?”
他眼底便再没什么了,恢复了如烟平静,淡淡地道:“不认识,一切只当时我胡说罢了,我先走,不打扰太子妃了。”
说完,他退后一步,面容寂寂,施礼下去,再抬头的时候不曾看元卿凌一眼,便转身去了。
红色衣袂扬起,在元卿凌的脸庞上扫过,那是染了深
秋寒风的冰冷,打得元卿凌心头莫名地酸楚。
红叶公子的身影淹没在一片苍黄里,那一抹映在眼底的红也慢慢地褪尽,她回头,却只见蛮儿坐在地上打盹。
“蛮儿!”她叫了一声。
蛮儿忽然惊醒,抬起头来,眼底一片的茫然,“奴婢……奴婢怎么睡着了?”
“你很累吗?”元卿凌看着她,从正厅出来的时候,蛮儿是与她走在一块的,她十分警惕,怎么跟着跟着她却忽然睡着了呢?
“不是啊,奴婢不累啊!”蛮儿揉了一下眼睛,却不自禁打了一个哈欠,“奇怪了,怎地那么困啊?”
“昨晚没睡好?”元卿凌看着她的眼睛并没布满红血丝,眼底也没有淤青,但是却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昨晚是绮罗姐姐值夜,奴婢很早就睡了。”蛮儿有些惶恐,“奴婢不是故意偷懒的,太子妃恕罪。”
“没有要怪罪你,只是你……很少这样,回去休息一下吧,今晚不用伺候了。”元卿凌说。
蛮儿摇摇头,“不了,奴婢如今精神了许多,奴婢送太子妃回啸月阁吧。”
元卿凌转头去看着那假山流水,想了想,“不,你随我回一趟静候府吧。”
原主的事情,老夫人是最清楚的。
“现在回去?”
蛮儿诧异。
“没错,现在马上回去。”元卿凌说完,转身大步上拱桥往院子那边走去。
回到静候府,已经黄昏时分了,老夫人看到她回来很高兴,留她在府中用饭。
元卿凌见老夫人脸上的高兴,心里有些内疚,这些日子忙乱,竟也没有得空回来看她老人家,便应下来说要留府中吃饭。
元家哥哥如今在朝中当差,早出晚归,所以,晚膳就祖孙二人用。
老夫人身子不大好,吃得十分清淡,但是元卿凌回来,老夫人便叫人多准备两道荤菜和一个汤。
她看着元卿凌的脸,不无心疼地道:“瞧你这又瘦一大圈了,得好生养起来才是啊。”
元卿凌笑道:“好,我知道了,今晚吃三碗饭。”
“吃多了也不好,得三顿均衡,养着,好好样子,再给太子生个闺女。”老太太殷殷期盼。
元卿凌一听,顿时摆手,“不,祖母,我和太子都决定不生了,三小子就够难带的,再生一个吃不消。”
“又不要你带,生下来自然有人为你带,这生不生也不由你们决定,是老天爷决定的,你一个太子正妃,莫非总用去子汤不成?”老太太这般说着,又看着她,“你这生了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肚皮也再没消息了
?你该不会真喝去子汤了吧?”
元卿凌咳嗽了一声,“这个……没有,像您说的那样,老天爷还不愿意给。”
“是不是太子身子不大好啊?他终日忙碌,可不能耽误了房中之事啊,得叫人给他提个醒,有了儿子,就得再生闺女,儿女双全才是福气嘛。”
“行行行,”元卿凌忙给她打住,“我回头跟他好好商量商量。”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你跟他商量什么啊?得跟御医商量,让御医开个方子,你们俩体质都不大好,得先调养起来,最好是能在今年怀上,如今深秋,过了寒冬再过春日,到了盛夏就生了,那会儿坐月子不吃风,多好啊。”
元卿凌在旁边殷勤伺候汤水,“祖母,您就喝汤,别说话,喝了汤我有事问您的。”
老夫人见孙女脸色正经,便认真喝汤,喝好之后叫人撤走,问道:“有什么事要问?”
元卿凌坐在她的身边,认真地问道:“我小时候可曾离京住过?”
老夫人笑了起来,“你有没有离京住过,你自己不知道啊?还得来问我这个老糊涂。”
元卿凌敲了一下脑壳,懊恼地道:“自打生了孩子,这记性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似乎记得是离京住过一阵子,是不是?”
“
是啊,你八岁那年,你随老身到端州住过几个月。”
老夫人是县主出身,她的父亲是被封为端州郡王的,老郡王于元卿凌八岁的时候过世,老夫人便带着她回了端州。
元卿凌心中一沉,竟然真的在端州住过,“那我在端州可有玩得比较好的小伙伴?”
老夫人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在端州那会儿,孩子比较多,你跟大家玩得都比较好的。”
“有没有一个比我年纪大七八年的孩子……也不算孩子了,反正就是大小孩吧,长得很漂亮的,他跟我玩得比较好的,有吗?”
老夫人看着她,“问这些做什么?你是想念端州的表兄表妹了吗?”
“不是,”元卿凌端着一杯茶,指尖微微发白,“我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一个比我大七八岁的哥哥和我一块玩耍,我还叫他红叶哥哥……”
“红叶哥哥?”老夫人想了一下,眼底有些狐疑,“你在端州多半是与同龄的表亲玩耍,便是有年纪略长一些的,也没哪个叫红叶的啊。”
“也或许那时候不叫红叶,可叫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元卿凌有些泄气,其实这样问实在是问不出来的,毕竟奶奶那时候经历着丧父之痛,自然没功夫留意小孩子跟谁玩得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