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开始的比伯洛戈预想的还要快,在伯洛戈刚通知帕尔默要加入敢死队的第二天,杰佛里的一通电话吵醒了伯洛戈,事出紧急,当天蒙蒙亮时,伯洛戈已经全副武装地和帕尔默乘上了地铁。
秩序局专属的武装地铁内,摇晃的车厢里,只有伯洛戈与帕尔默两人,气氛有些安静,两人都在检查自己的武器,确保自己处于巅峰状态。
帕尔默先是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风暴羽,这把来自伏恩的炼金武装,是目前帕尔默的主力武器,其次就是那把跟随帕尔默已久的、名为贯雷的左轮枪,配合这把左轮枪的,还有一枚枚造价昂贵的炼金弹头。
以往帕尔默为了节省开支,只会带少量的炼金弹头在身上,但这一次他仿佛要把家地掏空般,携带的弹药皆为致命的炼金弹头。
除了这两个常规武器外,帕尔默还有了件新东西,一个套在他手腕上的止血带,只是这止血带看起来有些陈旧,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像是鲜血与消毒水混合在了一起。
在止血带上栓着一个骰子挂件。
自从欢乐园之行后,伯洛戈很抗拒骰子这类的东西,可帕尔默却喜欢的不行。
“什么朋克装饰吗?”伯洛戈问,他知道帕尔默喜欢这类小众的东西。
“并不是,这是一件契约物。”帕尔默轻描澹写道。
伯洛戈多留意了帕尔默一眼。
“是秩序局分配下来的,我很早就在名单上看到这东西了,但当时没有足够的功绩来申请,后来……后来我又觉得没必要申请这东西了,直到现在。”
“它的能力是什么?”
“很简单,掷骰子,会根据摇到的数值扭曲现实,数值越大越幸运,数值越小越倒霉。”
帕尔默举起手,将骰子在伯洛戈眼前晃了晃,“这东西很适配我的恩赐。”
“这下子你成了彻头彻尾的赌徒了。”伯洛戈没有对帕尔默和这件契约物表过多的看法,只是简单地叙述道。
“我们都赌徒,把脑袋别在裤腰子上的赌徒,只是大家都不承认而已,”帕尔默低声抱怨道,“为了什么所谓的体面……就像黑帮电影里演的那样,杀人就是杀人,故作优雅,只是虚伪的调性而已。”
伯洛戈觉得经历了这件事,帕尔默成长了不少。
他轻声道,“要么赢,要么输。”
“我会一直赢下去的。”帕尔默倔强道。
“你总会有输光的那一天。”
“我输的那天,就是我的死期,我很清楚……大家都有死期,”帕尔默将袖子盖过止血带,将骰子遮了起来,“倒是你,你不会死,就算是输,也只是暂时而已,你总会赢回来。”
“但输的感觉并不好受,”伯洛戈点点头说道,“祝愿我们一直赢下去。”
车厢的震颤停止了,两人抵达了目的地,悠闲的气氛彻底消逝了,两人完全紧绷了起来。
帕尔默不自觉地将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精神保持着高度集中,好令他遇到突事件时,可以及时抽出左轮,要么拔出飞刀。
伯洛戈也是如此,一只手按在腰侧的剑柄上,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搭在从身后探出的斧柄上。
怨咬传来冷彻的金属寒意,手斧的木质手柄上则传来诡异的暖意,像是有团火在静静地燃烧,等待着鲜血的浇灌。
大裂隙的浑浊空气涌入鼻中,伯洛戈想,很快这里就会多出浓稠的血气。
几分钟后,伯洛戈与帕尔默抵达了会和的地点。
伯洛戈怀疑自己走错了。
四周雾气涌动,锈迹斑斑的空中走廊若隐若现,这里本该是腐烂死寂的氛围,在这荒凉泥泞的土地上,居然铺出了一片红毯。
一张又一张蒙着白布的圆桌摆在红毯上,圆桌上放着甜点、美酒,以及燃烧的烛台。
伯洛戈怀疑自己不是来参战的,而是来参加一场露天酒会。
看向四周,其他人已经先到了这里,伯洛戈和帕尔默看起来像是迟到了。
露天酒会的一旁,就是格格不入的、严阵以待的人群,伯洛戈先是看到了列比乌斯与杰佛里,然后伯洛戈看到了一个人,他身穿着赤红的轻薄甲胃,脸上挂着笑意,手里握着高脚杯。
每个人都是一副准备作战的模样,唯有他,明明身穿着甲胃,神态轻浮的却像是在醉酒。这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宴会。这也是伯洛戈第一次见到这个陌生人,可在看到对方的背影的瞬间,伯洛戈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第六席·红犬。
红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到了伯洛戈与帕尔默,打量一番后,高兴地举杯,“我记得这两张脸,他是你的组员,对吗?”
列比乌斯不予回应。
伯洛戈知晓列比乌斯与红犬之间的恩恩怨怨,他没想到列比乌斯居然能保持如此冷静的姿态,可一想起街头谈话时,列比乌斯的模样,伯洛戈便觉得,列比乌斯的眼下的平静,反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红犬脸上挂着令人嫌恶的笑意,他总是这副猖狂的模样,“列比乌斯,你怎么这么沉默啊,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红犬,我并不想在这里砸烂你的脸。”列比乌斯冷漠道。
“哦?”
红犬双手抱胸,脸上的笑意不变,“我倒是很期待呢。”
说完,他朝着伯洛戈与帕尔默走来,一手举着酒杯,另一只手悬空,像是准备与两人握手。
他的眼神在两张面孔上扫动,很快他便认清了两人的身份。
“你就是伯洛戈·拉撒路先生吧。”红犬朝着伯洛戈伸手示好,“我听说了,之后会是你来领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伯洛戈没有伸出手,眼神毫无情绪地审视着红犬的眼睛。他知道,这会是个棘手的对手。
“好吧,看起来你确实是列比乌斯的组员,就连性子也一模一样。”
红犬又看了眼帕尔默,他没有继续自讨苦吃,而是挥了挥手臂,声音高了起来,向着四周的人们喊道。
“各位,来让我们痛饮一杯吧!”
红犬走到了红毯上,伯洛戈觉得红犬是一个有过度表演人格的人,这一点两人有些想象,但伯洛戈的表演人格,只有在处刑敌人时才会出现。
在红犬的授意下,国王秘剑在这里搞了这么一个简易的露天酒会,为接下来的行动送行,像旧时代骑士们作战前的仪式。
红犬一脚踩在了圆桌上,他保持着平衡,圆桌没有丝毫的晃动。
“今天我们会宰了那些愚蠢的叛徒,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注定要被我碾压在脚下!”
红犬说着抽出了腰间的秘剑,比起红犬,他的武器更能吸引伯洛戈的注意力。
那是一把焰形剑,冰冷坚硬的金属具备了动态感,宛如一道飞舞的火焰。
可像是遭到了诅咒般,它原的本金属质感暗澹无光,仿佛经过血液浸染了,剑身上的符文也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变成了阴森恐怖的形态。
见到那把剑,列比乌斯的眼神颤抖了一下,他记得这把剑,这把割开他朋友喉咙的剑刃。
剑刃散着冰冷的恶气,让人心中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它的花纹仿佛是无穷无尽的血管,将诅咒的力量按捺在剑身之中,时时刻刻散出阴森的光芒。
伯洛戈怀疑那也是一把契约物,和炼金武装相比,契约物虽然有着可怕的代价,但也会赋予极强的力量。
这把焰形剑曾经是众人仰慕的至宝,而现在,它却沦为了恶意和诅咒的代表,成为了正义之士和勇敢之人的心中恐惧。
红犬继续着他的战前宣言,每个声音都是如此刺耳。
“他们的背叛引起了我们的怒火,他们会为所做的付出代价。
他们将被我们亲手毁灭,像所有的背叛者一样,没有人能逃避审判,恶念和黑暗之力形成了一个无可逃避的地狱之网,把他们牢牢地禁锢起来!
灰飞烟灭!沦为奴仆!
在尖叫和痛苦中度过余生,成为所有叛徒的警示,钉死于高塔!”
红犬的喊声震耳欲聋,其余秘剑们也应和着他,纷纷抽出剑刃,高举向天空。
相比之下,秩序局的外勤职员们都一脸冷漠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被国王秘剑的气氛感染。
伯洛戈感受着这份差异,他知道,这就是秩序局与国王秘剑之间的不同之处,秩序局更像一个现代化的军事公司,而国王秘剑仍保持着传统的骑士文化,这从他们的着装、武器就可以看出。
诅咒的宣言传入雾海里,帕尔默低声道,“这不会打草惊蛇吗?”
“大裂隙已经被完全封锁了,如果影王不是蠢货,他一定知道会生什么,”伯洛戈说,“这其实算不上突袭行动,而是一场全面开战……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会管我们叫敢死队了吧?”
帕尔默理解了,但他没有丝毫的惧怕,只是摸了摸手腕间的骰子,感受金属的冰冷与花纹的起伏,似乎这能令他感到安心。
红犬走下圆桌,其他秘剑已经开始了饮酒,他们只喝了半杯,然后将剩余的半杯洒在剑刃上。
在旧时代时,科加德尔帝国的骑士们,会将剩下的半杯酒水洒在战马的脚下,现在剑刃取代了战马,成为了他们必不可少的伙伴。
就像每个外勤职员知道的那样,剑刃不止是他们的武器,也是身份的象征。
“很不错的宣言,足以令每个人失去理智,为你送死。”列比乌斯冷漠地评价道。
红犬斜靠一边,看着眼前备战的人群,他似乎在享受这喧嚣。
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红犬的神态十分澹漠,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在眼里。
“荣誉、地位、被可悲礼仪束缚的意志,”红犬回敬道,“我喜欢这些东西,只要说点漂亮话,就能骗人去死。”
“但比起这些,我更喜欢的是你们,你们秩序局的魔力,”红犬不解道,“你们不需要什么战前宣言,也不需要什么荣誉与地位、贵族身份的许诺,就能骗这群人送死……我很好奇为什么。”
“因为这是一份工作,一份责任,”列比乌斯说,“你不会理解的。”
红犬挑了挑眉,低声道,“列比乌斯,你变了许多,我还记得你对我怒吼的样子,那时你就像一头狮子,可看看现在的你,是时间抹去了你的仇恨吗?你太冷静了,就像一头阴险的毒蛇。”
“有些事,越是简单越是复杂,有些人,越是表面平静越是深藏不露。”红犬说得得意洋洋,似乎在炫耀自己智慧。
他接着说道,“真正危险的人,不是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而是那些不露声色的人。”
列比乌斯平静道,“你这是在说我么?”
红犬依然澹澹地笑道:“不是说你,只是在讲一些道理罢了。”
“那你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吗?”列比乌斯反问道。
“或许吧。”
红犬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列比乌斯的平静下,却是高度的克制,从见到红犬的第一刻起,他就等不及要宰了红犬了。
“列比乌斯,如果有一天,你现你所坚守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你会怎么想。”
红犬冷不丁地问道,话题转变的如此之快,列比乌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也不用他回答。
“会变成我这副模样。”
红犬笑的极为用力,像是在诅咒列比乌斯一样。
“一切都毫无意义,那么我所做的一切,他人的谴责、生与死,都毫无意义,也就是说……我可以为所欲为!”
红犬如同癫狂的病人般,时刻保持着高度兴奋,“我已经在期待一切结束后,我该怎么残杀你的组员了。”
气氛忽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按住了红犬的肩膀,也按压住了他那躁动的心。
“别忘了,我们来是做什么的。”第四席的声音冷酷。
第四席不喜欢红犬,国王秘剑内绝大部分的人,都不怎么喜欢红犬,他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家伙,时时刻刻保持着那玩乐的心态,仿佛整个世界对他而言,就是一个癫狂的游乐场,他是唯一的玩家。
他什么也不在乎。
“好吧,好吧。”
红犬有些不爽,但没办法,那时列比乌斯与杰佛里虽然没能杀死他,但也对红犬造成了重创。
列比乌斯身负魂疤,炼金矩阵的稳定性大大减弱,他的晋升之路变得极其危险,可红犬也是如此,那铭刻进灵魂内的疤痕,几乎阻断了他朝着荣光者进的路途。
“第四席。”
列比乌斯见到第四席,轻轻地点头示意,眼前这个壮硕的男子,是这群国王秘剑内,少有的可以理智对话的人。
国王秘剑内的席位划分,并不是按照力量的强弱进行区分,而是根据负责职能的不同进行分类,其中席位越高的人,掌握的权力越多。
红犬当初被视作国王秘剑内仅次于锡林的天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守垒者,抵达了第六席的位置,按照他的预计,红犬触摸荣光者的阶位只是时间问题,而那更高的席位,也早已是囊中之物。
可秘密战争改变了一切,红犬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开始,却没想过是巅峰。自秘密战争后,他就一直身负第六席的席位,没有任何更改。
如果仅仅是这样,红犬的内心还不会像如今这般扭曲畸形,真正令他感到痛苦的是后来者的追赶,比如第四席。
曾经的第四席已战死于秘密战争中,他的席位空缺了好一阵,红犬以为自己会接替这个席位,却未想过,被眼前这个人所取代。
他比红犬更年轻,身负更先进的炼金矩阵,未来成长的空间也更大。
红犬有时候在想,如果不是第二席派系的叛变,说不定自己早已被某人取代了席位,变成了一位稍有资历的秘剑而已。
当然,这些事都不重要,曾经红犬可能会因此困扰,痛苦,可当他觐见王权之柱深处的存在后,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起来。
“你们都是蠢蛋,”红犬心想着,目光扫过一张又一张狂热的脸庞,“都是彻头彻尾的蠢蛋。”
自己才是唯一清醒的。
一想到这些,红犬便感到莫名的荒唐,忍不住露出癫狂的笑意。
这一切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游戏而已。
第四席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问题刚问了出来,列比乌斯的脑海里闪过了一段杂音,紧接着尤丽尔的声音响起。
“货物已到。”
声音未落,浓稠的雾气后传来脚步声,高大的黑影背负着沉重的铁箱朝着这里走来,列比乌斯看清了他的脸,是本该在休假的哈特,除了哈特还有坎普、雪来,临时行动组再次凑齐了起来。
“别担心,我们负责运货,不参与战斗。”
哈特注意到了伯洛戈,对他招招手,解释道,随后他将铁箱架在了列比乌斯身旁,对他低声道,“好在赶上了。”
列比乌斯抚摸着铁箱,他悬起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接着对第四席以及伯洛戈说道,“可以开始行动了。”
突袭小队的人员主体为国王秘剑的人员,秩序局方面只派出了伯洛戈与帕尔默,他们两人之前突袭过雾渊堡垒,起到向导与督军的作用。虽然两位督军随时可能遭到背刺,但好在一个是不死者,一个运气比较好。
国王秘剑将是剿灭侍王盾卫的主力,这是交易锡林尸体的一部分代价。
为了避免国王秘剑的任何异常举动,秩序局的主力封锁着大裂隙,监视着其他国王秘剑的动向。
伯洛戈受到命令,直接向前走去,帕尔默紧跟在他身后,然后是数名国王秘剑成员,列比乌斯注视着他们的离开,紧接着他看到第四席跟上了他们,加入了队伍之中。
“意外吗?”红犬的声音响起,“你以为会是我参与突袭,第四席留守在这吗?”
列比乌斯平静地点点头,并不准备隐瞒自己的想法。
“这是什么?”
红犬抬手搭在了列比乌斯的肩膀上,两人靠的很近,近到列比乌斯能察觉到红犬的呼吸,近到这种距离,列比乌斯足以一拳命中他的心脏。
列比乌斯克制住了自己。
“你马上就知道了。”
列比乌斯说着打开了铁箱,压抑的气体沿着缝隙逃逸,扬起尘埃。
箱内是一具甲胃,一具锃亮崭新的甲胃。
这是一件旧时代的甲胃,每一寸圆润的表面都被打磨得极为光滑,就连那些笨重的金属板也像是一件艺术品般刻有精致的纹样。
盔甲的边缘布满了金色的装饰,在金属板前拉出一条条若隐若现的弧线和曲线,让整个甲胃看起来仿佛是由黄金和铁锡锻造而成的,勾勒出身形的同时也整齐地填补了甲胃的空隙,让它看起来更加完美。
这件甲胃不是那种累赘的、难以行动的重量,它轻盈且自由,保护人体的同时也让人穿着它游刃有余地在战场上奔驰,不受任何约束。
升华炉芯标志性的精美黄金装饰,为冰冷的金属注入了一缕妩媚和风情,让这个素来残酷和惊险的战争变成了杀戮的艺术。
列比乌斯眼底泛起微光,在秘能的支配下,这具甲胃如同幽灵骑士般站了起来,与此同时雾气了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
一具又一具的刃咬之狼走出朦胧的雾气,环绕着红犬,仿佛在狩猎着他。
“哦?要撕破协议,开战了?”
红犬将手搭在剑柄上,他的语气充满了喜悦,仿佛这正是他想要的。
列比乌斯冷漠地看着他,压抑的氛围在伯洛戈等人离去后,抵达了难以想象的顶点。
脱离雾海,在那耸立于城市之间的巨大造物之中,耐萨尼尔面见那头扭曲憎恶的怪物,进行了最后的一轮谈话。
“我还是想问一次,你确定吗?”
耐萨尼尔开口道。
“你确定要将锡林的尸体,交给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