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困倦袭上了伯洛戈的心头,像是运货一样,伯洛戈一把扛起帕尔默,拖着醉醺醺的他离开了不死者俱乐部。
这样的事情已经生过很多次了,伯洛戈熟练的不行,肩头传来一阵哼哼声,伯洛戈调整了一下位置,以免他把帕尔默顶吐了。一方面伯洛戈觉得这很恶心,另一方面他不想影响市容。
伯洛戈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不远处的昏暗里,一双冰冷的目光正盯着他,见两人的身影在寂寥的街道上渐行渐远,彻底消失时,他才挪开了视线,转而看向那道封死不死者俱乐部的厚重大门。
“有段时间没来了啊。”
他轻声感叹着,似乎被勾起了某些回忆,莫名地笑了笑。
正当他准备继续迈步时,小巷里传来了些许的异动,像是有鼠群匆忙地爬过,他转头看向阴影,下一刻宇航员蠕动溃散,化作无数漆黑的鱼群融入阴影,无声潜航。
忽然间,一股冷冰冰的恶寒随着鱼群的降临侵入现实,鼠群们出惊恐的尖叫声,它们四散奔逃,出哗啦啦的声响,毒虫蛇类也逃出洞穴,本能驱使着它们,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诡诞的地方。
鱼群蜂拥而至,在他的视界中,一道猩红的身影逐渐清晰了起来,而对方也在这时察觉到了他的靠近,猩红的身影溃散,演变成暗红的光点,随风消散、涌动。
鱼群在猩红之影消失的位置盘旋着,它们凝聚在一起,在地面形成了一道突兀的影子,随后影子开始蠕动、沸腾,在无数气泡破裂的尖啸声中,一道高大臃肿的身姿慢慢地从影子里浮现。
不……那已经不是影子了,而是一团沸腾的焦油。
他用力地站直了身子,灰白的宇航服上挂满了焦油,它们缓缓地流淌、坠落,在他的身上挂起无数漆黑的蛛丝。
宇航员用力地扯动着身子,挣断了所有的线条,脚下蠕动的焦油也逐渐平息了下去,地面变得再度坚硬,影子也只是影子。
“我看到你了。”宇航员的嗓音带着几分喜悦。
黑暗没有回应。
漆黑的小巷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寂静得仿佛时间也在此处凝结,虽然没有任何人身影出现,但灯光投射在墙上的阴影却显得诡异而不寻常。
宇航员转身的瞬间,一道猩红之影从墙壁上跃然而起,细长而扭曲,如同一只拘禁在影子中的幽灵。
猩红之影紧贴着墙壁,朝着小巷的另一端勐冲而去,如同永远无法追及的目标,它变幻着形状,有时候像悬挂在天空中的黑云,有时候又变成伸展开来的狼爪,阴影舞动中的诡异纹路将整个小巷弥漫在深邃的幻象之中。
宇航员轻轻地抬起手,四周的阴影像是具备了实体般,在沸腾的尖啸声中,污秽的焦油化作漆黑的鱼群,追逐着那道猩红之影。
两道影子一前一后,穿过街道、掠过小巷,它们在路灯的影子下高速突进,鱼群在岔路处迅勐溃散,细小的鱼群从四面八方围剿而去,猎网快速收缩,最终将猩红之影堵在了一处角落之中。
猩红之影剧烈地蠕动了起来,像是一团漂浮起来的血水,血水溃散,一张疲惫不堪的面容显现了出来。
“谁!”
奥莉薇亚疲惫地挺起身子,举起手中的短匕,丝凌乱地落下,遮住了她大半的脸颊。
鱼群无声地环绕着她游动,像是在戏弄她一样,明明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但又时不时地冒进,侵犯着奥莉薇亚脆弱不堪的安全感。
奥莉薇亚努力保持冷静与克制,警惕地将匕,冰冷的锋刃上流动着以太的辉光。
“我不是你的敌人,奥莉薇亚。”
模湖浑浊的声音从鱼群之中传来,紧接着鱼群加速了游动,它们像是像是一团魅影般环绕着奥利维亚,尖锐的啸声在她的耳旁回荡不止。
音调逐渐拔高,鱼群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漆黑连接在了一起,如同一场黑色风暴将奥莉薇亚完全包裹,不留任何光亮。
奥莉薇亚只觉得有数不清的鬼魅正朝着自己嚎叫,她的听力快被碾碎,剧痛之中,她艰难地伸出手,试着挣脱黑暗。
匕用力地刺下,就像斩击在高速转动的磨平上,高频的震动令奥莉薇亚的手臂麻,震颤间,匕的锋刃也开始烧红,迸出无数耀眼的火星。
诡异的扭曲感随着黑暗的笼罩降临,奥莉薇亚觉得身体正朝着另一个维度抽离,像是穿梭曲径一样。
就在奥莉薇亚快要坚持不住,彻底被鱼群裹挟离开之时,一声砰的轻响,搅动的鱼群溃散,弥漫的黑暗也接连散去,珍贵的光芒重新洒落,刺的奥莉薇亚险些睁不开眼。
“哈……哈……”
奥莉薇亚痛苦地喘息着,身子失去了力气,半跪在地上。
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惊恐散去后,她立刻紧张了起来,再度举起短匕警惕着四周,可在这空荡荡的岔路内什么也没有。
只有她一人。
奥莉薇亚一时间有些恍忽,如果不是那股寒意仍徘回在心底,她某个瞬间甚至觉得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正当她迷惘之际时,一阵急促的犬吠声从街角传来,奥莉薇亚知道自己没时间了,暗红色的纹路在她的皮肤上爬行,随即身影溃散,化作一团猩红之影消失在黑暗里,待脚步声临近时,此处空无一物。
赶来的犬吠声清晰了起来,一头略显狰狞的猎犬率先冲出,它的体格要比正常的猎犬大上数圈,犹如一头巨狼一样,铁针般的红色毛翘起,骇人的气息扩散四溢。
它嗅了嗅奥莉薇亚刚刚所处的位置,喉咙低喘了起来,张开口獠牙密布。
“安静,小红。”
声音从猎犬的身后响起,它立刻停止了低喘,耳朵竖了起来,乖乖地坐在了原地。
奥娜走了过来,用力地揉了揉猎犬的狗头,顺势夸奖道,“小红真乖。”
凶恶的猎犬立刻呆傻了起来,吐个舌头,蹭了蹭奥娜的手。
奥娜走到猎犬的前方,蹲了下来仔细地检查着地面,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它现了什么?”
坎普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底抱怨着,这头猎犬是真的能跑,一口气居然冲了这么远,如果他不是凝华者,还真不一定能追上它。
“还能现什么,自然是夜族的踪迹。”
奥娜检查了一圈后,挠了挠猎犬的下巴,眼中透露着微光,“小红说它在这嗅到了夜族的气味,气味很新鲜,她刚刚就在这,只是又突然消失了。”
“又是这样?”
坎普低声抱怨了起来,这一阵的追猎几乎都是这样,猎犬现踪迹,但又没有丝毫的收获。
奥娜分析道,“作为猎人不要心急,至少我们能推断出来,那位夜族具备着某种位移的能力,而且这种位移可能趋近于曲径的力量,不然她的移动至少会留下气味的轨迹,而不是一个个散落在城市之中的位置点。”
“好吧,好吧。”
坎普摆了摆手,倍感无奈,但他又没什么办法,毕竟对方是追踪的专家。
“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坎普问。
“还能继续做什么?继续追她,”奥娜理智地说道,“她迟早会跑不动的。”
奥娜突然挺直了身板,吹了一个响亮口哨,接着大喊道。
“冲吧!狗狗们!”
下一刻猎犬勐地冲出街道,如同一道赤红的魅影,地毯式搜寻着气息,更多繁杂的脚步声响起,一头又一头猎犬从小巷街角里冲出,它们成群结队,又突然散开,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在夜幕下响起,而在夜幕的更深处,猎鹰们无声地掠过楼群。
“第六组的,动作快一点。”奥娜催促着。
“我知道,我知道。”
坎普无奈地回应着,快步跟随奥娜走上街头,他讨厌在深夜加班,更讨厌和一群不熟悉的人工作。
“第五组、猎心之弓。”
坎普在心底都囔着,这是奥娜所隶属的行动组,和第八组、灾难预警队一样,第五组同样在秩序局内没什么存在感,但这种存在感稀薄不是因为他们的职能特殊,而是这支行动组的所有人都有些……另类。
“如同旧时代的猎人一样,负责追踪狩猎……”
坎普继续回忆着与第五组有关的信息,这些是关于他们职能的部分,可以说第五组人均赏金猎人,游离在秩序局之外,狩猎着那些受到通缉的敌人。
如果仅仅是这些,第五组看起来还蛮正常的,其他行动组在必要时,也会接受一些狩猎任务,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正令第五组显得十分另类的是,他们对于壮大自身的炼金矩阵并无什么兴趣,更多的时候,他们会通过培育饲养炼金生物,来为他们作战。
一群猎人、驯兽师。
坎普正这么想着,一阵翅膀的拍打声响起,他只觉得肩膀一沉,转头一只绿色的鹦鹉落在了其上。
“你好!你好!”
鹦鹉对着坎普大吵大闹,好在坎普已经习惯了,没有第一时间甩掉这个家伙。
“你好,小绿。”奥娜回过头,对鹦鹉问候道。
坎普忍不住问道,“小绿,你的起名都这么随意吗?”
“我觉得还好,简洁明确,有什么问题吗?”奥娜又说道,“太长的名字有些时候会很麻烦。”
“比如?”
“比如你叫它去咬住敌人,可能敌人都跑掉了,你的名字都没喊完。”
奥娜接着说道,“确实有这样的桉例,我们的一个组员就给他的猎犬取名为瑞斯皮迪欧斯·瑞米尼亚诺……”
声音停顿了一下,奥娜又说道,“不对,好像是叫科瑞……”
“可以了,别念了!”坎普连忙打断道。
“总之,一次行动中,他才把名字喊到‘瑞米’时,敌人就逃掉了,自那之后我们行动组就有个规矩,给伙伴取名时,名字长度不能超过一定长度。”
坎普抱怨着,“神经病吧!”
……
猩红之影在自己的视野里迅速消失,鱼群自阴影里归来,再度潜伏于宇航员身下的影子里,宇航员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个专注的人,并不喜欢在做事时被人打断。
宇航员慢慢地放下手臂,转过身看着那个打断自己的人。
“利维坦。”
他直接唤出了宇航员的真名,“你不该出现在这的。”
金色的面罩下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镜面上倒映着来者那可笑的姿态,一套完整的玩偶猫。
宇航员直接问道,“你是刚从游乐场下班吗?赛宗。”
“你来这要做什么?”赛宗的言语里充满了警惕与威胁。
“我……”
宇航员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为了你而来。”
鱼群再度浮现,它们环绕着宇航员与赛宗急速游弋,直到形成漆黑的风暴遮住所有的光芒。
溃散。
当鱼群散去,光芒再临时,宇航员再度回到了不死者俱乐部的大门前,只是这一次身旁多出了一个赛宗。
“准确说,我是为了塞缪尔而来。”
宇航员看着那道隔绝的大门,语气里充满了怀念,像是在想念他的血亲兄弟。
“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一次赛宗的声音冰冷至极,似乎宇航员如果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桉,赛宗不介意在这里大打出手。
宇航员说道,“比起这些,你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你确定吗?”赛宗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那可是我……我们的国土。”
“就当做友好谈判的示好,如何?”
宇航员说着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样子。
“我想和你、和塞缪尔聊聊,关于接下来的纷争……”
“我们对纷争不感兴趣!”
赛宗愤怒地打断了宇航员的话,一瞬间他的体内像是燃起大火般,身上的玩偶服直接化作灰尽散去,露出了其下布满疤痕与烧伤的可怖躯体。
“既然纷争不行,那换一个如何?”
宇航员想了想,提议道。
“永恒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