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米一直看到半夜, 从客厅到卧室,开着一盏阅读灯,兴致盎然。她特意在床头柜里收拾出位置来, 把这些连环画放到她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准备未来几个月都用它来当作枕边书。
好家伙, 我竟然也有枕边书, 还是这么好的枕边书。
卢米觉得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收到最好的礼物了,捧着书爱不释手。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竟然没有炫耀的欲望, 像小时吃炝锅面,如果碗底有一块肉, 要偷偷的吃,怕被别人抢走一样。
准备睡觉的时候, 张晓的电话打了进来,电话那头非常热闹:“来玩啊!”
“不去。累。”卢米最近对蹦迪提不起兴趣, 她有那么一段时间没去,竟然也不惦记着,这多稀奇。
“那我也不玩了, 去你家, 跟你睡。”张晓故意逗卢米, 她觉得卢米不对劲,想前去刺探一番。
“今天不招待你啊, 我明天有事呢,好好玩吧你!”
“干嘛去啊?”
“学打网球。”
卢米的装备都到了,说学就学, 麻利痛快。
“你打网球?你说过这辈子最适合你的运动方式就是蹦迪!你竟然背叛你自己!”张晓在电话那边嚷嚷, 突然想起涂明, 就恍然大悟一样:“你怕你老板!卢米竟然因为害怕老板不蹦迪了!”
她讲完挂断电话, 不出五分钟,所有玩伴都知道了:卢米怕她老板,怕到不敢蹦迪。
“我怕他?你们看不起谁呢?我怕过谁!今天姑奶奶太累了,等我缓过来跟你们蹦三天三夜!”卢米犟完这一句用被子蒙住脸,呼呼睡去。
第二天睁眼,心情出奇的好,哼着歌冲澡洗漱吃早餐,画了一个心机裸妆,对着镜子自我欣赏,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剔透美人儿。
背着包就出门了。
楼下碰到二大爷在遛鸟,就上前逗会儿贫:“我说二大爷,您这鸟今天怎么有点打蔫儿啊?”
“你才打蔫呢!精神着呢!”二大爷不服,吹了个口哨,鸟也不服,学着来一声。
卢米咯咯笑了半天:“等我过两天再去教它几句国骂,咱们既然开了脏口就得脏到底!”话音刚落二大爷巴掌拍她肩膀上:“快走吧你!”
卢米嬉笑着跳到一边:“瞧瞧您,怎么还急了呢!明天拉您去早市啊!”
她到场馆的时候别人还没到,二婶看见卢米吓一跳,再看她一身装备特正式,就打趣她:“小卢米儿你帮婶子干活穿这么好看,谁还能好好打球啊?”
“好看?”卢米转了个圈:“二婶您这词用的不对啊,您得说你怎么跟天仙似的。”扭头看到涂明,就朝他的方向努努嘴,小声说:“二婶您帮我看看,小涂看我没?”
二婶瞅了眼涂明,正专心致志整理装备:“没看。再美的姑娘小涂都没斜过眼,这个球队就小涂不好这个。”
“那不能吧?是个男人都好美色,他能一次都不看?”
“反正你二婶没见过小涂像别人那样。”
“那可能是那些姑娘都没我好看。”卢米瞄了涂明一眼,他脱毛衣,带起里面的运动t恤,露出腹部皮肉。明晃晃的腹肌,卢米我操一声,心里呐喊:裤子再向下拉一点!我给的起钱!
二婶还在旁边念叨: “也有一两个像明星似的…”
“二婶!”卢米一跺脚:“不跟您好了!”
跑到涂明面前跟他打招呼:“老大好啊,您今天也来打球啊?”眼落在他腰间,多好的腰腹啊!
“群里不是公开报名了?”意思是你这开场白不太利索。
“嘿嘿。我就是想跟您打个招呼。那连环画我看了两本,可太好玩了。您还有吗?有了还可以送我,我自取也行。”
“没有了。”是真没有了。
涂明昨天看她喜欢,晚上在自己颐和园的家里也翻了翻,想着翻出来索性都给她,但是一本都没翻出来。他依稀记得应该还有,不在五道口就在颐和园,但确实没有了。
“那没事儿。昨天那些够我看很久了。谢谢老大。”卢米对他道谢:“我花重金找了个私教,待会儿不跟大家玩了啊。等我练成高手,挨个把你们打趴下。”
涂明听到“挨个把你们打趴下”看她一眼:“你这么有胜负欲?那为什么工作上混日子?”
…
卢米被他问的一愣,她琢磨着大哥晚上给她送连环画代表他们之间的友情更近一步了呢,结果好家伙,还在原地打转呢!
卢米实在看不透涂明,于是问姚路安:“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will离婚是因为他不喜欢女人?”
“?”姚路安发来一个问号,紧接着是一串哈哈哈,而后说:“这么着吧,我给你介绍男朋友,你别惦记涂明了。你俩不是一路人,进不了一家门。想往一张床上凑也难了点,涂明不好你这口。”
“看您这话说的,他好哪口重要吗?那我还不好他这口呢,这不也惦记上他了吗?”卢米不服,涂明好哪口?他前妻那口?那她装不出来!她就这样了,但她胜在不气馁,日子长着呢,急什么!
“这么不服输?”
“主要是想赢装备。”把手机丢给二婶,去找私教了。
俩人就在场边,私教扔球她打,一动不动练定点击球。几个球打出去卢米就觉得没意思,心想这有什么好玩的,有点想撂挑子。又想到自己已经跟涂明吹过牛了,就一咬牙跟那练。
好在私教长的好看,笑起来晃着一口白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一身朝气,特讨姑娘喜欢。卢米嘴碎,就跟私教聊天逗乐子:“多大了啊?”
“才23啊?好家伙,正是好时候呢!你看你这么好看,不少姑娘喜欢你吧?”
“平常都干什么啊?”
“打网球还打篮球,那身体一定不错吧?”卢米又击了一个球,看了眼私教。
小伙子脸腾的红了,想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样。卢米啧啧一声,心想这弟弟真好,回头问问卢晴要不要。她脑子里没什么正经事,都是身边人那点琐碎。
“有没有女朋友啊?”卢米又问。
球场就这么大,她一句一句跟私教逗闷子别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终于到了这句“有没有女朋友啊”大梁开口了:“卢米你学球呢还是找对象呢!”
“都不耽误!”卢米又打了一个球。
她嘴勤,私教对着她就脸红,根本没法好好教她,正反手姿势不太对,站姿也不太对。中途休息的时候一群人在一起喝水,卢米坐到涂明身边,一身香汗淋漓,皮肤干净透亮,像贴着白瓷,还透着红润,挺好看。
“你私教多少钱找的?”涂明问她。
“三百一个小时,怎么样?帅不帅?”
涂明心想也就你这大脑袋300一个小时找私教,连站姿都教不好,击球姿势那么难看,明天胳膊肘不疼算你赢。
“你过来。带着你球拍。”
“哈?”
“快。”
卢米心里雀跃,觉得这招管用,涂明看不得别人糊弄了事,终于要掺合了。就跟在他身边,两个人去了角落没人的地方。
涂明站在她对面,手握球拍,认真挥拍:“这是正手。”
再挥一下:“这是反手。”
卢米跟他挥了两下不得要领,还故意问他:“对吗?”
“不对。”
涂明站到她身后,手握着她手肘挥拍,让
她学用力。他掌心很热,透过球衣传递到卢米身体上,力度适中。这还怎么打球,卢米心猿意马,微微转过头去,闻到他衣服上好闻的洗衣凝珠味道。
“这样就好。”涂明松开手,蹲下身去,球拍放到她双脚之间,轻轻磕打:“分开一点。”
“哪儿分开啊?”卢米张口就来,看到涂明抬起头看她,神情严肃,慌忙住了嘴,微微□□:“这样吗?”
“嗯。”
涂明又盯着她对墙打了几个球,比刚刚强,就说:“多练,找感觉。”
“我觉得跟您学能快点,要不您教我吧?待会儿结束了留点时间。”
“我还有约,今天教不了。”
“那您哪天没约啊?”
“两个月后。”
“您怎么不一杆子支到明年去啊?”
卢米忍不住跟他拌嘴,涂明呢,想了想,说:“也的确得到明年了。跟你私教好好学。”
走了。
卢米再练球就有点心不在焉,老觉得涂明站在她身后。转过头去找他,这下好,人家他妈站在别的女人身后,用同样的姿势教别的队员呢!
刚刚还觉得是优待,这下好了,人家对谁都这样。
卢米回过头来,心里骂涂明一万句,就您这德行别说您前妻怀疑您出轨了,是个人都得怀疑。就你有爱心,谁不会教谁。你有爱心你怎么不开班免费教学啊!
骂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人家一个离异男人,单身状态,爱教谁教谁,管你屁事!卢米心情不好,把球拍一扔:“不打了,累了。我给你转账啊。”
“好的。”
卢米生气特别明显,就在脸上,私教以为自己做错什么就问她:“是不是我教的不好啊卢姐?”
“胡说!你教的多好。我犯神经病了,你别搭理我。还有啊,别叫姐,怪生分的。”
换好衣服出来,看到球队的人也在收拾。
今天各有各的事,没有聚餐,卢米有一点不想搭理涂明,就跟大家摆摆手,拉着二婶的手上了车:“二叔在我爸妈那呢,咱俩也去,吃好的想背着咱俩,没门!”
系好安全带,看到涂明上了他的黑车。
“卢米儿眼光不错,依二婶看,这个小涂比张擎强。至少让你爸妈少操点心。”
“八字没一撇呢!他脾气怪,不好弄。”
“这有什么不好弄的,你得示弱,别天天跟个斗鸡似的逮谁跟谁干。你得这样…”二婶子把年轻时候收拾卢米二叔的本领拿出来教她:“哎呀,我脚崴了,您能帮我看一下吗?二婶在球馆,经常看姑娘们一会儿崴脚了一会儿透不过气了一会儿腰疼了,总有几个是装的吧?人家为什么装你琢磨琢磨…”
“还有啊,别时时刻刻看着一定要跟人家怎么着似的。小涂这人这么正经,你老对人家不正经,人家肯定心里设防。你得装…”
“我为什么要装,我至于跟他装吗?我就这样!”
“你看看你,听不进去是不是?那你且等着糟心吧!”
“我才不糟心呢,男人那么多,哪天我兴致没了不跟他玩了。”卢米发动引擎,打着方向盘出库,刚好赶上涂明也出库,两个人的车在过道里相遇,卢米不想让他先走,磨磨蹭蹭出了三次库才把车身打正。按了个喇叭,走了。
涂明的车跟在她车后,她故意压车速,从后视镜看涂明,这大哥真是一点不着急。那卢米也不急,耗着呗,反正这会儿没别的车。
“二婶刚刚还劝你示弱,你可倒好,这就开上较劲车了。”二婶在旁边哈哈大笑,她觉得小年轻太好玩了。卢米分明就是动真格的了,她自己还不知道呢。
卢米觉得
心里这口气算是发不出去了,索性停车,下车,走到涂明车前,敲他车窗。
涂明落下车窗:“怎么了?”
“以后我在的时候你别教别人打球,听见了吗?我不高兴。”卢米难得认真:“你不喜欢我,我认了,我也不打算喜欢你了,但你得给我时间消化。你在我面前教别人,就是在示威,你不尊重我,这可不行!”卢米满肚子歪理邪说,反正她不高兴也不准备让涂明好过:“你在我面前跟别人保持距离,你越跟别人亲密,我越争强好胜,我争强好胜,就想跟你胡来。你如果想早点摆脱我,就别刺激我啊。”卢米说到最后,意识到自己的胡说八道逻辑不通,噗嗤一声,把自己说乐了。
涂明听她一句一句的,觉得挺新鲜。想开口跟她讲道理,她噗嗤笑了。得了,道理不用讲了。
“后面来车了。”涂明提醒她。
“行,记住啊,离别的姑娘远点!”卢米撂了句狠话,走了。
她从小就这样,受不得委屈。自己不高兴就是要说出来。她从来不做让别人猜的事,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猜什么猜!管它道理是不是能站住脚呢!反正她不做闷葫芦!她说了这一通,心情大好,一脚油门走了。
涂明在后面看她扬长而去,她的车跟她一样,都带着她的情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