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换血之法算不上什么太新鲜的办法,早先便有不少高手尝试过,只不过这种法子邪乎得紧,大多数人都双双死掉了,真正活下来的太少。
有些明明是父子、同胞兄弟,却血不相融,死掉了;而有些明明连面都没有见过,却诡异地存活了一个。
用这个法子给云夙引毒,稍有差池,两个人都得死;而即便是云夙侥幸活了,莲护法却会因为承受了云夙体内所有的毒性而——
总之这是一个云夙得救与否,莲护法都将必死无疑的办法。
月华费解地看向了莲护法,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谁都明白,云夙死了,对他们这些心腹而言绝对没有任何好处,他也希望云夙能好好地活着,但如果云夙活着的代价是拿他的命去换,他大概还是要犹豫一二的。
月华眯了眯眼:“你和教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莲护法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道:“不是说教主撑不过今晚吗?反正是撑不过了,让我试一试又何妨?”
月华哑口无言了。
这之后,月华便起身离开了,他去找了一趟棺材铺子,多定了一副棺材。
……
姬冥修回府后,将证人的事告诉了云珠,虽只是妇人的一面之词,可如今圣教本就是多事之秋,血魔的事尚未彻底压下去,若再冒出一个人指证莲护法与云清生过孩子,莲护法在圣教的日子想来不会那么好过了。
姬冥修从来不是那种非得等到证据齐全才去兴师问罪的人,他想让人谁难过,谁就一天都别想再好过。
“姥姥可还好?”去圣教的路上,姬冥修关切地问了问云珠。
云珠道:“我没事。”
圣教那些人,她早就放下了,云清与谁生孩子都好,不干她的事。
姬冥修握住了云珠的手:“欺负姥姥的人,待会儿咱们一个一个地欺负回去!”
云珠欣慰地牵了牵唇角。
马车很快抵达了圣教。
姬冥修与云珠下了马车,很快,妇人也下了另一辆马车。
妇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古堡,宏伟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公孙长璃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姬冥修、云珠、海十三与妇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圣教。
妇人一路上都在哇哇哇地惊叹着。
待到他们进了圣教的议事殿,胤王也得到了消息,神色匆匆地赶来,看向大殿中央的云珠与姬冥修,眸光微微一沉,正要开口,云珠朝他走来了。
云珠在他面前站定,温柔地看着他:“上次的事,多谢你了。”
胤王:“……”
云珠道:“你娘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她?”
胤王磕磕巴巴道:“改、改天。”
云珠道:“好,我等你。”
胤王恨不得把自己咬死,改什么天啊?就该说不去才对!
云珠到来的消息不胫而走,圣教的护法与大执事、执事们陆陆续续地过来了。
曾护法也让公孙长璃给放出来了。
众人围在大殿中,好奇地看着送上门来的姬冥修与云珠,一阵窃窃私语,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并不认识云珠,他们此时更在意的是姬冥修竟然与少教主长得那么像。
不多时,月华与新任大圣师也来了。
新任大圣师的伤势已无大碍,他推着月华的轮椅,缓步进了大殿。
月华望着人群中的祖孙二人,警备地眯了眯眼:“你们来做什么?不会还想决斗吧?”
云珠说道:“我今天来,不是和你们决斗的,我要见莲心。”
月华冷笑道:“你见她做什么?”
云珠没弄那些虚与委蛇的东西,直奔主题道:“我的外孙前几日在夜凉城听到一些传闻,说莲心与云清暗通款曲,谋害我父亲,我是来讨要一个说法的。”
此话一出,大殿内唰的炸开了锅。
若是一个月前,云珠这么说,大概压根不会有人信,偏偏前不久出了血魔的事情,全教上下都传开了——当初鬼帝杀人也是用的同样的手法,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而这些年血魔一直被关押在湖底,除了莲护法,谁也不知情。
很显然,这个女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眼下突然蹦出一个云珠,指证她与云清有私情……
不信者还是居多的,可也不妨碍他们八卦一把。
倒是月华,在听了云珠的话后,神色有些变幻莫测了:“云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污蔑莲护法没关系,可不能往云清教主的身上泼脏水。”
云珠坦荡地道:“我是不是在给谁泼脏水,你们让她出来,我当面与她对质。”
月华眯了眯眼,小声问身后的新任大圣师道:“莲护法的情况怎么样了?”
新任大圣师低声道:“不大好。”
把云夙的毒全都引到自己身上,当然不可能好了……月华头疼!
姬冥修好笑地看了月华一眼:“怎么?她不敢出来吗?不出来也可以,我们说我们的,虽是时隔多年,但该讨回的公道总是要讨回来的。”
胤王眉心一蹙:“姬冥修,你到底要做什么?”
姬冥修勾了勾唇角:“这件事与你也有点关系,毕竟你是云夙的亲儿子,云夙的身世,也关乎到你的身世。”
“你在说什么?”胤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什么人在圣教搬弄是非?”
伴随着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莲护法杵着拐杖缓缓走进了大殿。
她换上了厚重的护法宽袍,头戴金冠,神情严肃。
若不细看,怕是看不出她眼底的鸦青,以及那微微晃动的身形。
她气场强大地走了进来,威严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大殿中央,最终落在了云珠的身上:“小姐,别来无恙。”
云珠神色平静道:“大嫂,别来无恙。”
一声大嫂,让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大殿,再一次地炸开了锅。
莲护法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
云珠道:“云清是我义兄,你是我义兄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一声大嫂,我应该没有叫错。”
曾护法目瞪口呆道:“你……你们在说什么啊?先夫人不是她啊!”
云珠定定地看着莲护法道:“不是她,她又去哪儿了?闭关不过是借口,她换了个身份,嫁给云清了。”
莲护法杵着拐杖的胳膊轻轻地抖了抖:“小姐,你不要胡说。”
云珠缓缓地走向她道:“只许你做,不许我说?”
莲护法气笑了:“小姐,你是听信了什么谗言,居然跑来这么污蔑我?我知道你恨我……”
云珠犀利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我为什么要恨你?当年我被逐出圣教,我父亲被关押在银湖岛,是你自请留下来照顾我父亲,我感激你都来不及,何来恨你一说?”
莲护法当场哑然。
云珠道:“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觉得我会恨你?”
莲护法身子一晃。
云珠从前没有这么咄咄逼人的……
莲护法看向了不远处的姬冥修,是他!
云珠身形一闪,挡住了莲护法的视线:“我今天就是要讨个说法。”
莲护法语重心长道:“小姐你不要听信谗言!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云珠云淡风轻道:“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云清?你不知道那本该是我的未婚夫吗?”
莲护法激动地说道:“你不是不要他吗?”
云珠哦了一声道:“所以你是承认你嫁给他了?”
莲护法呆住。
云珠不疾不徐道:“你嫁给云清,你生下了云清的儿子……”
“我没有!”莲护法大声打断云珠的话。
胤王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莲护法,该不会……云珠说的是真的,这个女人真的与云清生过儿子吧?那个儿子是……
胤王不敢往下想了!
云珠轻声道:“你真的没有吗?都有人看见了。”
姬冥修给妇人使了个眼色。
妇人愣了愣,壮胆站出来:“对对对,我看见了!”
莲护法冷冷地看向她:“你又是谁?”
妇人拍拍胸脯道:“我是当年杏林医馆的媚娘啊!你不记得我了?”
莲护法警惕地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哎呀你记性怎么这么差呢?”妇人从宽袖里拿出一幅画像,打开了望着她道,“你相公,这个男人,你和他在我家医馆住过,你就是那时候生的孩子,是我和我奶奶给你接生的!”
莲护法冷声道:“一派胡言!我从来就没去过什么医馆!”
姬冥修看向了曾护法:“先夫人没去过医馆吗?”
曾护法挠头道:“去了的吧……当时还是我去圣教给她送的消息,之后我就去办别的事了,等我过了几日回医馆的时候,云夙教主已经出生了!”
莲护法扬起下巴道:“我没去过医馆,也没生过孩子!”
妇人拍了拍大腿道:“哎呀我都给多少人接过生了,你生没生过孩子,从你进门我就看出来了!你要是没生过,我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你敢不敢让我验身呐?”
莲护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慌乱。
云珠淡道:“不敢验吗?莲护法。”
莲护法体内流淌着云夙的毒,本就快要支撑不住,又被这么一激,喉头当即涌上了一股腥甜。
她拼命地咽了下去,忍住随时倒下的虚弱,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圣教的护法,岂可受这种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