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瘦骨嶙峋的,硌得她生疼。
他手持匕首,朝着来人脖子猛扎过去,一击落空。顾明睿倒也没慌,就地一滚,一把抽出顾旭昭手中的长枪,转身突刺。
那低音炮却是轻笑了一声,身子一闪,拔下了插在顾旭昭身上的淌血长剑,一把架住了顾明睿的银枪,“顾家枪法,不过如此!”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后,段怡只听得顾明睿一声闷哼,后退了几步躺倒在床榻之上,屋子里便再没有声响了,她心中发沉,屏住了呼吸,手心里的汗将青砖都润湿了。
低音炮低笑了几声,长剑入鞘,轻快地朝着门口走去,“一把火烧了。走。”
待他们出了小楼,已经听不到声响了,段怡方才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就着那昏黄的灯光,她可以清晰的瞧见手心里鲜红的血迹。那是顾明睿淌的血。
她艰难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先前还鬼哭狼嚎犹如炼狱一般的客栈,如今安静得只能够听到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适才还拉着她的手,说哥哥领着你去理论的少年顾明睿,如今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
他的脚垂在床边,遮挡住了床底的入口。
段怡鼻头一酸,颤抖着将自己明显缩水了一圈的小手,伸到了顾明睿的鼻子底下……
这该死的贼老天!穿越不是稀奇事,可这是什么地狱开局!一来就遭遇团灭血案!
这也就罢了,楼下还起了火,她这回一死,连短一截的棺材板板都睡不着了,只盼望着有人舍得家里的腌菜缸子,给她做个骨灰罐罐!
“阿……阿怡……回……回剑南……”
听着这虚弱的声音,段怡猛地缩回了手,她惊喜地朝着顾明睿的身后看了看,见到那黑漆漆的影子,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有影子,不是诈尸!
天知道她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是否有鬼魅邪崇!神仙道术!
“金疮药在哪里?”段怡冷静了下来,顾明睿虽然还有一口气,但是胸前被人戳了一个血窟窿。这样下去,他便是大罗金仙转世,也熬不了多久了。
顾明睿眸光一暗,目光瞥向了对面父亲顾旭昭的尸体。
段怡点了点头,快步冲了过去,对着顾旭昭作了个揖,然后在他的怀中摸了摸,果然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来,又快步的跑了回来。
“顾明睿,顾明睿……”
虽然顾明睿已经喊她阿姨了,可她那句哥哥是怎么也喊不出口去!
段怡推了推少年郎,见他一动不动,暗道不好,一把撕开了少年郎的衣衫,替他上了止血的金疮药,然后胡乱的撕了他中衣的里布,替包扎了伤口。
这一番折腾,大火已经从一楼蹿了上来,门口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若是再磨蹭下去,他们怕是永远都走不了了。
段怡凝了凝神,将顾明睿一把背了起来。
没有想象中那么重,不知道是因为顾明睿太瘦,还是她这个身体的力气大,情形比想象中的好,段怡松了一口气,快步地背着顾明睿朝着窗边跑去。
楼道里已是火海,她就只有跳楼求生这么一条路了。
段怡朝下看了看,又是脸一黑。
天无绝人之路的下一句,是地上全都是坑吧!
只见她们这个窗户口正对着的,正是一个黑黝黝的泥坑。摔死是不会摔死了,可她的眼前不由自主的出现了魔性的画面,几个粉色的小东西在泥坑里跳来跳去~
段怡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头,屁股都要着火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她想着一咬牙,背着顾明睿便从窗子口翻了下去。
跳还得爬上窗子,还是翻来得省力气!
一阵天旋地转,段怡还来不及体验飞翔的感觉,便扑通一声落进里泥坑里,溅了一身臭泥水。她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警惕地朝着四周看了看。
今夜月朗星疏,南风暖人心脾,四周静悄悄地,只有不停聒噪着的蝉鸣与蛙叫。
段怡松了一口气,将不省人事的顾明睿往背上一扛,快速地跑开了去,待没有跑出几步,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两层的小木楼轰然倒塌了。
段怡头也没有回,暗自加快了脚步,直奔一旁拴着的马群奔去,挑了离得最近的那一匹,将顾明睿推了上去。然后解了缰绳,用不太优雅的姿势,艰难的爬了上去。
“都说老马识途,我不晓得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剑南怎么去!只能全靠马兄带路了,顾明睿是生是死,全看你的了!”
四周一片寂静,马丝毫没有回应。
段怡骂骂咧咧了一番,管他三七二十一,拍了拍马屁股,骑着马朝着一旁的大路行去,待到了路口,瞧见左侧有明显的新的车痕印,马头一转,朝着那个方向直奔而去。
“亏得之前下了雨。生辰纲那么重,马车行过必留痕。要不然的话,咱们同贼人走了同一条道,或者被他杀了个回马枪,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顾明睿,顾明睿……”
一口气不知道跑出了多少里地,已经看不见那客栈的火光与浓烟,段怡方才将马慢了下来,推了推趴在马背上的少年郎。
手刚触碰到背,段怡便是面色一沉,倘若现在有个鸡蛋,打在这厮背上,怕不是都能烫熟了。这样下去,就算她没有走错道儿,直奔剑南……
那也不是段小姨单骑救“侄子”,而是倒霉蛋千里送男尸了。
段怡想着,突然之间,只觉得脊背一凉,脑后一阵劲风带着声响破空而来。她心中一凛,一弯腰趴在了马背上!
一直长长的箭呼啸而过,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
贼人追上来了!
段怡不敢起身,快速扬鞭,让那马儿疯跑来。
马一快,风呼啸而来,仿佛要将她的头发冲头皮上撕裂掉一般。
段怡已经顾不得秃头不秃头的事,身后的箭支像是连珠炮一样,朝她袭来。那马儿好似也感觉到了危险,撒丫子跑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段怡手紧紧地握着缰绳,朝前看去,只见前头路边有点点火光,心中大喜。拍马直奔那里而去,待靠近了方才发现,那是歇脚的酒肆!
一个不大的屋子,门口挑着一面酒旗!屋子里亮着灯,什么情形看不清楚。
放在外头棚子里的几张桌子,倒是全都坐满了人。
坐着一群牛高马大,凶光外露的人。他们所有的人,都披麻戴孝穿着丧服,而在身边,都放在一模一样的大砍刀。一看就不是善茬子!
段怡头皮一麻!心道不好,她这莫不是未出狼坑,又入虎穴,注定要成为孙二娘案板上的肉包子!
来不及细想,那种脑袋被开瓢的危险再一次让她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段怡把心一横,一把搂住了像是刚出炉的驴肉火烧一般的顾明睿,直直的朝着那酒肆冲了过去,待到门前,从马背上一翻,就地滚了几滚,正好撞到了一个穿丧服的人脚下。
“叔叔救我!”段怡伸手猛扯!口中大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