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脸上不动声色,桌子底下的脚猛的朝着崔子更踹了过去。
崔子更像是早有预料,脚轻轻一闪,躲开了去。段怡的脚一时没有刹住,猛地揣在了崔子更的凳子腿上。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凳子腿直接被她踹断了去。
崔子更眼皮子跳了跳,斯条慢理的站起身来,换了一个座儿。
他一起身,先前身下的凳子应声而倒,摔了个四分五裂。
崔子更看着那“死无全尸”的凳子,眼皮子跳了跳,这若是踹到了他的腿上,还不的骨折了去。
有的人,她是真的一言不合就打死你。
他清了清嗓子,“我过来,你好似并不意外。”
段怡旁若无人的掸了掸腿上的灰尘,“有什么意外的?夜路走多了,总要碰到几只孤魂野鬼。”
崔子更张了张嘴,到底没有继续嘴欠下去,他怕自己个没忍住,再多说上一句,段怡下一脚能踹断桌子腿。
“苏筠给你的东西,你拿到了吧?咱们颇有渊源,又师出同宗,目前而言,不仅不是敌手,反倒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上一回在顾使公府,我想咱们已经清楚了这一事实。”
“明人不说暗话,段三姑娘也不是扭捏之人。我深夜闯入你闺房,委实是欠妥当了,只不过段三姑娘乃是女中豪杰,你我同是带兵之人,我一时之间没有思虑到那些世俗规矩。”
段怡皱了皱眉头,带兵之人?看来崔子更果然不是吃干饭的,十有八九已经知晓,她领着贾参军还有苏筠在布袋口突袭之事了。
她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有些事情,谁率先出招,谁就输了。
崔子更顿了顿,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羊皮卷碎片来。
“楚歌同苏筠那张,我们两人都有,算是重叠了,撇开不提。除此之外,我手中还有一张,是我阿娘留给我的。你手中也有一张,是楚光邑死时留给你的。”
他说着,眸光一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见段怡神色未变,亦是没有任何的辩解推脱之意,忍不住高看了她几分。
“当时我也在场,你知道的。咱们加在一起,便一共有四张。你对剑南熟悉,还需要靠你指路,若是合作,算我占了你便宜。”
“是以,我可以拿消息来交换。羊皮卷一共有……”
崔子更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段怡打断了,“当年先帝将藏宝图分成七份,交给了七个值得信任的人。你阿娘是其中之一,是以你对于楚歌也好,河山印也罢,都十分的了解。”
“你既然可以一眼瞧出楚歌的簪子里有碎片,那么在你见到幼年的苏筠时,也一定知晓他胸前的玉佩很特殊。只不过那时候他在王府之中,有父亲庇佑,难以下手。”
“他辗转来了剑南,为我所救,现在已经不是小王爷,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你知晓他无比信赖于我,所以故意将那日我同祈先生羡慕关老爷子家大业大之事,告诉了苏筠。”
苏筠那个傻小子,像是雏鸟出壳见到的第一个人便认主一般,对她万分舍得,莫说只是一块玉佩了,便是要他小子去城楼上学胡姬跳舞卖艺养活她,他也毫不犹豫的会去。
“苏筠果然如你所想,拿出了这块碎片。于是咱们两个人,加在一起,同我祖父一样,都有四块羊皮碎片,双方有了一争之力。”
段怡说到这里,挑了挑眉,翘起了二郎腿,“你的消息我已经知晓,如此你拿什么来换?”
崔子更被段怡打了个措手不及,他错愕了片刻,随即微微勾了勾嘴角,看向段怡的目光,认真了许多。
“最后一块碎片的消息,段三姑娘觉得某可有诚意?”
他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了七枚铜钱,在桌面上一字排开。
将其中一枚放到了一边去,指了指六枚中间的两枚,“这两枚,是楚歌同楚光邑的那两块,因为有拓本的关系,你祖父手中有,我们也有,是重复的。”
“他手中还有另外两块我们没有见过的;而我们手中有苏筠同我阿娘留下的那两块,加在一起,总共是六块。一整张宝图,就只有最后一块没有现世了。”
崔子更说着,拿起了落单的那一枚铜钱,在桌上一转。
那铜钱立马成了一个旋转小陀螺,在桌面上飞快的转了起来,它转着转着,落到了桌子边缘,啪的一下滚落到了地上,骨碌碌的滚到箱笼缝隙里去了。
“这最后一块,先帝给了王坚。祈先生应该同你说过这个人了吧,他是先帝心腹,亦是郑王心腹。郑王身故之后,王坚便消失不见了。”
“是以才有传闻,说王坚是带着河山印同密旨还有重宝出逃的。我有确切的消息,王坚已经亡故了,那张羊皮碎片,几乎是不可能现世了。”
“所以”,崔子更将那六枚铜钱,从中一分为二,“段三姑娘可要同崔某一起,赌上这一把?”
段怡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掏出了自己手中的碎片。
她乃是果决之人,不喜欢黏黏糊糊拖拖拉拉的,先前便同苏筠说过了,等着碎片送上门来,他们再做行动。
她要等的碎片,便是崔子更手中的筹码。
她相信就他对河山印的了解,对楚歌的了解,他手中不可能空空如也,只有从两个无辜小孩手中得来的碎片。
崔子更一定会上门来求联合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他这么着急。
崔子更亦是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碎片也在桌上摆开来看,有了四片之后,这图明显变得脉络清晰了许多。
段怡瞧着,同崔子更一道儿,将四片碎片拨来拨去,确定了它们大概的位置,然后托着腮自己的思考起来。
“这地方我瞧着很眼熟,的的确确是在锦城附近……”
她有一张私藏的舆图,乃是她在锦城府衙里的舆图基础上,自己添画的。地方的地图有些老旧,这些年来,由于她同关老爷子到处搭桥修路,锦城的通路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
于是她便自己个重新画了一张,做出了标记。
崔子更现在是他们的战友,难保不会随时调转枪头,那东西她是万万不会拿出来给他看的。
她说着,站起身来,从一旁拿了笔,又拿了两方没有绣花的白净丝帕,将她同崔子更的四张图,按照估计的位置,照葫芦画瓢,一式两份的画了出来。
崔子更静静地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有些出神起来。
他在心中比划了一二,初见之时,段怡脏兮兮的,还是一个才那么一点儿高的孩子。
那时候他便知晓,她是不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