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爷略一沉吟,接着道:“做事虽然不依章法,却也不是个容易打的。不是我不向着自己女儿,莹儿不会是她的对手!”
朱夫人沉默片刻,咬咬牙,含泪叹道:“老爷,莹儿小时身子不好,吃了许多苦头,我曾在菩萨面前誓,定要保她这辈子安然快乐,她对李将军用情有多深你我都看见的,难道你忍心叫女儿一辈子郁郁寡欢吗!”
“那又如何?”朱老爷叹道:“造化弄人,命运如此!她小孩子家不懂事,何至于就严重到这等地步,你休要自己吓唬自己!为她找个知疼知热、人品出众的,等成了亲,她的心自然就慢慢回转了来,小女儿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朱老爷见夫人不语,眸光一凛,道:“你别糊涂!莹儿要紧,熙儿便不要紧吗?若因此事得罪死了李将军,对殿下没有好处!”
朱夫人心头微动,只得勉强点头,叹道:“老爷放心,我会好好劝劝莹儿的!”
太子身子时好时坏,当今几位皇子自然而然生出几许别样心思,且不说别的,提前做个准备,以免到时候便宜了旁人总是必须的。
这就叫防患于未然。
对于这些,朱夫人也是略知一二的。
况且,自己的女婿璃王殿下很是办成了几件要紧差事,很得当今看重,自家作为外家,自不能拖他的后腿。
万一把李将军给得罪狠了,结成死仇,那确是大大的不妙。
朱老爷这才放下心来。
朱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忍不住又道:“那死婆子……”
朱老爷现在是一想着这事就头疼,咂了砸嘴皱眉龇牙道:“你管好女儿便可,这个就不消你操心了!就算要去要人,也得等天黑不是?这时候怎么去?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朱夫人一时也没了言语,由不得又咬牙恨道:“那李夫人,真个刻薄!竟是半点儿情面也不给人留!她最好祈求今后不要撞到我的手里!”
朱老爷不觉睨了她一眼,心中暗叹:你的女儿先不给人家留情面,又怎怪得了人家?唉,罢了!这些小事不说也罢,横竖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入夜天黑之后,朱府的管家朱贵与朱家大郎一同乘着马车来到了李府求见。
虽然天色已黑,李府门口少了围观的人群,显得静悄悄的。
但是,映着悬挂府门门楼檐下那对灯笼照射出来的灯光,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那蜷缩着身子歪歪斜斜跪在门前一侧的婆子身影。
这令朱大郎和朱贵都觉得有些难堪,分外刺目。
李赋今晚没去为薛一清做抄书苦力,正陪着娘子在东次间相拥着说话。
娘子昨日受了委屈,他自然要好好安慰安慰。
听得春杏在外禀报说朱府大公子和管家求见,两口子立时相视。
“我听你的。”李赋淡淡说道。
连芳洲“嗤”的笑道:“我还当他们不来、等着再过一天我们把人给送回去呢!到底还是来了!”
李赋向来话不多,难得也说了句刻薄话,道:“这种事情,不到天黑怎么好意思上门!”
连芳洲听得好笑起来,笑道:“虽然我很讨厌朱玉莹,她做的那些事情也着实叫人生厌,可我向来不喜赶尽杀绝的,既然来了,就请他们进来吧!”
春杏领命而去。
李赋一笑,便携着连芳洲起身,到外院花厅等着朱家大公子和朱管家。
连芳洲这么一弄,朱家整个京城算是大大的扬了一回名,朱家大公子想到却还得打起笑脸客气说话,心里就闷得不行。
他原本以为,能做出这等促狭事情来的妇人,必定是个长相尖酸刻薄、言辞犀利不饶人的,这一路走进来心里便忐忑了一路。
谁知见了面,李赋面上淡淡的,那李夫人倒笑得一脸的恬淡和气,令朱大公子一时傻眼。
宾主见过,朱大公子落座,朱管家垂手侍立在他身后一侧,小丫鬟奉上茶后,便又退出。
一时间,不大不小的花厅中,除了连芳洲身后站着的春杏、红玉,就只有朱家主仆两个。
饶是没有外人在场,想起父亲交代的那些话,朱大公子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何尝向人低过头求过人?
他不开口,作为主人的连芳洲李赋也不开口,看的朱管家暗暗着急,忍不住轻轻咳了一下,提醒自家主子。
朱大公子终是抬起头来,看向李赋、连芳洲,苦笑道:“李将军、李夫人,舍妹不懂事,昨日着实胡闹了些,叫李夫人见笑了!”
连芳洲“扑哧”一笑,笑着道:“我自己差点儿就成了个笑话,哪里还好说什么‘见笑’呢!朱大公子玩笑了!”
朱大公子一滞,颇有些不知如何以对,心道这李夫人果然是个毫不客气的,怪不得会做出这等事!唉,也是莹儿任性……
朱大公子便起身向他二人拱了拱手,苦笑道:“在下替舍妹赔不是了,请李将军、李夫人见谅!家父家母已经教训了舍妹,禁足家中反省,定会给李夫人一个交代……”
连芳洲心中不屑,这朱家的诚意也不过如此啊!说来说去也没说过半句让朱玉莹道歉什么的,反而自己又是作揖又是低头求情的。
看来,这朱家人的确是非常非常疼宠朱玉莹啊,怪不得那么霸道肆无忌惮!
李赋这时候便道:“此事与大公子无关,赔不是也用不着大公子赔,这件事就此过去也就罢了,我只不希望我的妻子往后再遭逢这种无妄之灾!凡事可一不可再,大公子觉得我这话如何?”
朱大公子心中一凛,当即点头:“李将军放心!在下明白!”
这一次朱家丢脸也丢够了,可说白了是莹儿那丫头自找的!既然李将军不追着不放,最好不过,只是以后——
朱大公子不觉有些头疼。他不敢做妹子的主、不敢下保证啊!
可李将军话中的威胁之意他听得清清楚楚,倘若再有下次,只怕——
别说李将军了,便是这位李夫人的手段,亦可见一斑!
果然李赋又笑道:“你明白有何用?不过话我已经说了,你也听到了,这就够了!”
朱大公子顿时噎住,呵呵讪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