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囡(nan)穿着哥哥李学栋那身本白粗布短袄,粗布棉裤,头发在头顶束成一个紧小的发髻,微微垂着头,露出纤细的脖子,显得格外清秀文弱。
提着考篮走到高先生面前,李小囡屏着口气,抬起头,看到高先生那件靛蓝薄棉长衫的领口,不敢再往上看。
高先生四十岁左右,气质儒雅,目光温和的看着一幅怯弱模样的李学栋,怜惜的拍了下,“别紧张。好了,你们三个进场吧,记着,别慌,就跟平时在学里一样,静心专心。去吧。”
高先生嘱咐了两句,背手站着,看着三人进场。
这是这一科童试第一轮考试,县试第一场。
李小囡替哥哥李学栋来考这场童试。
这场考试,关系着她们姐弟五人的生死存亡。
李小囡走在互结的五人最后,学着前面的考生,在书吏面前放下考篮,张着胳膊转了一圈,书吏头都没抬,挥手示意过了。
李小囡暗暗松了口气,抿着嘴屏住笑意。
头一关过去了!
县学的大院子就是考场,也就一百来张考桌。
考生们各自找到座位坐好时,正好天色大亮,书吏们一脸严肃,将考卷依次放到考桌上。
李小囡拆开漆印,先看那张格致题。
一道计数,最简单的几头几腿,一道易数和一道物理,都极其简单。
这张格致试卷让李小囡心痛的攥起了拳头。
这张试卷她不能做!
她哥哥李学栋没学过格致,而且,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用什么方法来解这种几头几腿的题目,更不知道怎么解释那道物理题。
理科是她最大的优势,现在,只能忍痛放弃。
李小囡接着看试贴诗,是常见韵,李小囡暗暗松了口气。
童试要考的科目中间,她最没把握的,就是这首五言六韵诗,写诗这事儿实在太难了。
李小囡最后看两篇时艺文章,大学、中庸各出了一题,题不偏,是比较好解的几句。
一切都比她预想的更顺利,李小囡心里稍安,垂着眼,虔诚的向考神道了声谢。
两道时艺文题目是最好写的,李小囡也已经有了大致轮廓方向,就放下时艺考题,对着限韵,挖空心思的凑韵脚写诗。
时间充足的情况下,她喜欢先做难题。
考试时间是一整天,这点儿考试内容,对她来说,内容实在太少,时间实在太长。
她得控制好时间,不能太早做完,也不能太晚,要赶在中间时段交卷,最好再能考个中等偏上的成绩。
混在中间才最安全。
去年刚到任的黄县尊五十岁左右,略有些削瘦,身上的官服已经洗得泛白,从大堂台阶上踱下来,在一百多张桌子中间,慢慢走着看着。
李小囡一边搜肠刮肚凑韵脚,一边听着周围的动静,听到脚步声,倒了些水到砚台里,开始慢慢磨墨。
她要专心,不抬头,不引人注目。
黄县尊那件旧官服的下摆从李小囡身边踱过去,没多大会儿,又从另一边踱过来,再踱过去。
李小囡提起笔,开始在草稿纸上写时艺文章。
墨磨出来就得用,不然就干了。
李小囡一笔一画,写得很慢很工整。
考试时间太充足,足够她把草稿也写得一丝不苟。
一篇时艺文章写完,侧后,一阵羊肉的香味儿飘过来。
李小囡下意识的看了眼日影,这才什么时候,这就吃饭了?
前方飘来一股糟鱼的香味儿,接着是红烧肉,嗯,红烧肉是得趁热吃。
李小囡左边的考生弯下腰,从考篮里拿出个小小提盒,右边一阵碗快响,四周一片咀嚼声。
要处处随大流不引人注目。
那就吃饭吧。
包在棉手筒里的米饭鸡腿还热呼呼的,很香。
李小囡吃了小半碗就饱了,她胃口不大,阿姐一向偏疼她,给她盛的太多了。
包好放回考篮里,李小囡重新磨了些墨,接着写第二篇时艺文。
慢慢腾腾、一笔一划的写好两篇文章,已经有人交卷了。
李小囡开始誊写那两篇文章,誊好一篇,已经有六七个人交了卷。
李小囡开始誊第二篇时艺文。
黄县尊踱到李小囡身边,歪着头看李小囡誊写好的那篇文章,片刻看完,捋着花白的胡须,微微点头,移步往前。
李小囡最后誊好那首生挤硬凑出来的诗,考桌已经空了一半儿了。
李小囡收拾好考篮,拿着考卷和草稿纸,一幅低眉顺眼的胆怯模样,交了卷,跟在四五个考生中间,出了县学大门。
大阿姐李金珠迎着李小囡扑过去。
高先生袖着手踱过来,伸头关切道:“考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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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音同南,南方方言中小女孩的意思,乖小囡,乖囡,可以直接替换为:乖宝宝。某家小囡,就是某家最小的女儿。
李小囡就是父母没给取名字,反正她最小,就是李家小囡,李小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