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出差,回来先缴旨,何况还带了个西夏使臣?
不及回府,完颜康便先去宫中缴旨。这一回,完颜洪烈和包惜弱倒是忍住了没出城去接他。已经独立办差了,父母再当宝宝似的捧着,对他的仕途不利。反正,有孙管事去了陕西接人,一路上自然会送来消息的。
完颜康先在城外驿站暂停整顿,夏使也需要休息一下,再见金主。完颜康见他目光里隐隐透着狡狯,临行前便在他面前慢腾腾地伸出了爪子。“笃”一声,插到了木桌上。他这九阴白骨爪徒具其形而已,与梅超风过招的时候瞄了两眼,又不曾专门练过。不过是仗着内力深厚,学的梅超风吓唬人。
西夏使者:=囗=!
他来之前,也受李遵顼的嘱咐,也是出于外交使节的职责——扬自己的威风,祸害别人国人。路上又被完颜康一爪子卡在了后脖子上捞去做人质,便想在见金主的时候说一点明褒实坑的话,比如“世子果然是仁德爱民”之类,描述一下一路上百姓对他的爱戴,让金主对完颜康父子生出猜忌之心来。
岂知这小王八蛋真不愧国主对他的评价,先猜出自己的意图来,还恐吓!难道本大人是被吓大的吗?!
完颜康似乎也知道了他的想法,出手如电,点在他的膻中穴上。然后笑吟吟地问道:“贵使可知,李安全身上是不是也有这么一点,嗯?”西夏使者知道他心狠手辣,急忙解衣一看,一个深红色的印子正印在那里。登时大急:“你!”李安全在宫变次日死得不明不白,连句话也没能留下来,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完颜康依旧笑吟吟地:“贵使知道要怎么说了吗?”
西夏使者:小王八蛋!老子认栽。
完颜康却在遗憾,可惜了,不会生死符。口上还说:“其实你怎么说都没关系的,我已经告完状了。你可以试一试,真的。”
西夏使者:……你他妈到底哪句真哪句假?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啊!
完颜康威胁完了西夏使者,开开心心去见金主了。无论金主还是太子,对他这趟办差都是满意的,没人指望着他一出去,就能把西夏给搞成金国的地盘。看着李安全完蛋,金主十分快意!再要回些人口,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是以行过礼、汇报完了西夏之行后,完颜康又成了金主最最心爱的侄子了。
公事说完,自家人闲聊,金主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可要好好补补,这都一年多了,你怎么还没胖过来?”完颜康道:“我可不怕瘦,回来跟着圣上,还会缺了饭吃吗?”金主大笑,又说:“你大哥很想你,去看看他吧。”
完颜康道:“不急,我要告状!”金主笑道:“你已经写信告了很多状啦。去见你大哥,回来有好事补给你呢。”
他说的大哥,就是太子。
太子见了他,也是欢喜。戏言:“这回可长大了吧?呼敦才说,你和李遵顼的女儿……”完颜康大惊:“开什么玩笑?我一直以为他是厚道人!我跟那丫头的哥哥更熟一点!”太子笑道:“是么?”完颜康左右看看,问道:“呼敦来过了?”
太子道:“放心,没有乱人,是吧,阿衡?”
完颜康与徒单衡互相有点不对付,都是皮笑肉不笑地打个招呼,然后一个脸往左、一个脸往右。也不知道为什么,徒单衡这么大的人了,跟完颜康呆一块儿,就开始幼稚了。
徒单衡得承认,完颜康这趟差使办得漂亮,但是!“殿下可为世子这回的差使费了老大的心。朝里可有人嫌世子多事的,世子要小心。”
完颜康道:“二伯吧?挑我刺?嫌弃精壮少、妇孺多,还要多费口粮养到来年?好呀,让他去还,明天上朝我就跟圣上讲,派二伯做贺喜李遵顼的使者,再带着这三千户去西夏还回去好了嘛!”
太子正色道:“休要胡说,怎么能用这种口气说百姓呢?”
徒单衡本来笑的,也赶紧不笑了。完颜康自知理亏,小声说:“我生那傻子的气!”
“愈胡说八道了,再傻也是二伯。咳。”太子咳嗽一声,也有点不好意思。
完颜康再三确认没有乱人,才将李德任的信函交予太子:“这是那边李遵顼的长子给大哥的。”又悄声将李德任的情况跟太子说了一下。太子也露出了与李德任相似的表情。#世另我#
将要说的都说完了,太子道:“有谁说你什么收买人心的,都有我,你不须担心。回来还有一事,等我这里有眉目了,再告诉你,放心,好事。”
“我才不用担心大哥坑我呢。”这一点完颜康倒是挺放心的。
直到此时,太子对完颜康一次出使的评价才达到了最高,也最终坚定了要彻底栽培完颜康之心。笑问徒单衡:“如何?”
徒单衡小声嘀咕道:“不如何。”太子笑了,拿着李德任的信看完,又递给徒单衡,问道:“你怎么看?”又问完颜康,“忽都在兴庆府住得久,又怎么说?”
完颜康道:“十分糟糕。”将一路所见都说了,又说李德任想法倒是不错,但是能不能干得过李遵顼,还是个未知。完颜康本人倾向于干不过。
三人嘀嘀咕咕说了半晌,徒单衡忽然问道:“世下不好说,我看世子也不敢说,只好我来说了。请问,圣上那里,会如我们所愿吗?”三人一齐沉默。
太子道:“忽都,你且回家去吧,此事不是一时能够有章程的。”
完颜康心里一叹,心说,你们都想要帮李德任造他爹的反了,就是不想造自己爹的反。当下也假装啥都没想明白,愁苦着脸走掉了。
徒单衡望着他的背影问太子:“您是不是太心急了些?揠苗助长可不是好事。一次出使做得好,可未必是真沉稳,万一是碰巧呢?”
太子叹息良久,方道:“阿衡,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大金国的时间不多了。忽都这般年纪,在异国这几个月,并没有出错,这可不是碰巧能做得到的。”徒单衡也沉默了,是的,大金国的时间也不多了,内外交困,皇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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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回到了家里,被合府上下捧了回来。包惜弱将他仔细看了一回,同每一次一样,都觉得他受了很大的苦楚。又骄傲于他这次差使办得漂亮,难得是求助了许多百姓。笑吟吟地催他去换衣裳,命人将箱笼都抬到他房里。
完颜康换了一身便服出来,开始分派礼物。对外说是自己没捞到什么好处,其实还是有几样压箱底的东西,也没有全贡献出去。一路所见所感,都写成了笔记,当成作业交给了完颜洪烈。又给包惜弱一只盒子,里面是两朵雪莲。西夏靠近吐蕃西域,好些异域的药材倒比中都容易寻些。
两人都笑纳了,完颜康顺手塞给梅超风一只小盒子:“陈娘子陪伴我妈辛苦。”其时高门大户对父母身边的仆役也是颇为关照的,完颜洪烈与包惜弱都说“他有心,你便收下。”
梅超风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他出门一趟难道有什么奇遇?怎地出手变得这般快了?这是递给我一个盒子,若是一剑刺来,我哪里还有命在?
摸一摸盒子,放到手里份量颇轻,也不好当面打开,想来完颜康还不至于害她。匆匆找个借口退下,打开来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细细分辨,居然也是雪莲的味道。梅超风暗骂一句:小滑头。
那一厢,一家三口叙话毕,完颜洪烈有许多话要对完颜康讲,有表扬的、有鼓励的,还有以他为荣的、有叮嘱的,都忍下了。等到第二日,上完朝回来,完颜康正因出使日久,得了半个月的假,这才有功夫一起聊个天。
西夏之行的评价,是正面的,这个不需要说太多。完颜洪烈给完颜康扔下了一颗巨型炸弹:“太子有意栽培你,这很好。但是他想明年送你往南边去,对宋国用兵。”
完颜康自认已经大彻大悟,绝对不会懵逼了,这会儿还是懵逼了!
毛?领着金兵去打宋国捞点军功?才吐槽过什么歪瓜劣枣的都能从南宋身上捞点资本,这就轮到我了吗?我为什么要打宋国啊?
完颜洪烈心情有些紧张,在他看来,完颜康需要能领兵对宋作战,才算是完美的投名状。他也知道,明白了身世的完颜康,让他对付南宋,还是有一定困难的。完颜洪烈特别犹豫,好比看上别人家贞妇烈女的流氓,从了他,他就会认为得来容易,这女人不够坚定,不从他,他又心痒痒。
捏了一下手指,完颜洪烈道:“你莫要着急,总要到明年,宋国岁币送不足数,才有理由。你若不愿,这还有三、四个月呢,我来想办法。唉,你年纪还小,多在东宫学学有什么不好?偏偏太子说你太聪明,该学的都学得差不多了,再在东宫也是蹉跎岁月。”
完颜康低头望着足尖,轻声道:“南下?我明年也不过十六,看粮草罢。没意思。我去对太子讲,我宁愿去陕西。”
完颜洪烈心里矛盾得紧,还是咬牙说:“这事儿交给我吧。”
完颜康摇摇头:“你和太子,圣上听太子的。”
完颜洪烈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欣慰,讪讪地道:“那也好。我看太子的主意也正得很,怕难说服。”
完颜康道:“他总要对我讲道理的。”心里十分忐忑,又担心太子讲出个什么道理来。那就……大概真的要被“锄奸”了,趁这半个月休假,再突击一下凌波微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