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言“腹蛇螫手,壮士解腕”,让完颜康自己卸一条腿,他必是不肯的。匆忙除掉靴袜,只见足跟处两个针尖大的小点。骈指疾点,封住了血脉。再看足跟处黑气正在往小腿蔓延。因血脉被封,黑气爬得极慢。
幸尔冬天,完颜康穿的靴子也不是布靴,而是较厚的皮靴。欧阳锋所豢毒蛇又小,张开了口去咬,也只扎破了一点点皮肤。
唐括铉等人围了上来,见状便说:“生火,将这害人的东西烤了。”取了小刀,在伤口上方切开小口,挤放毒血。取了水囊来给完颜康漱口,再要取自备的解毒丹与伤药。唐括铉的手在呆,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命令都是下意识做出的。这毒蛇的样子,他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物。没想到它还是伤到完颜康!
完颜康道:“不要忙了,没用的。”七个字,又吐了两口血。他吐得极痛快,唐括铉看得胆战心惊,恨自己恨得要命——居然不能保住徒弟。见完颜康双手结印,置于丹田之上,显是在运功,又不敢强拉他手腕摸脉。
因急着赶回驻地,一行人已将累赘的车轿都处理掉了,眼下只有马!连将完颜康搬到车上一边疗伤一边赶路的条件都没有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完颜康再吐一口黑血,唐括铉的心跟着一跳:“这……”你的心脉……
“不碍事,”完颜康示意取水来,漱去满口血腥味,才说,“欠洪七公好大一个人情。”原来,他吞的乃是洪七公先前留下的药丸,本是拿来交给撒哈林又或者与乌也、特斯哈的。撒哈林归隐,乌也、特斯哈逝去,洪七公便将药留给了完颜康。完颜康顺手带在了身上。
又从怀里摸出两面铜镜来。微有变形的镜子将人影也照得扭曲了,镜子里的脸满是苦笑:“铜镜可真是……辟邪啊!”一面是靶镜样子,一面背后却纹着八卦祥云纹。完颜康用的东西,自然没有质量不好的。此二物亲卫们都认得,乃是他随身携带的,据说一是老爷子所赠,一是赵王所赠,都是为他祈福保平安的。出门不好垂挂,唯恐有失,都塞到了怀里。
唐括铉大大地出了一口气,有这两面镜子一挡,吐血虽凶,小命勉强能保住了:“还能行么?”
完颜康道:“恐怕不行。马背搭上毡子,赶紧走!此地简陋,不如家里医药齐全。毒身亡不在一时,伤重不治不在一时。还有夏使要见呢!告知西夏官府,小心悍匪。我若死,或者昏过去,你们只管传讯江湖,西毒欧阳锋育成毒蛇想要称霸武林,已被一个叫王讷的打伤了。”
唐括铉在宫里当差,记吩咐的功夫是一流的,重复一遍。完颜康一点头,干脆利索地昏了过去。唐括铉摸一把脉,只觉他脉相忽促忽缓,不由大惊。骇然道:“马呢?我带节帅先回,你们听到节帅的吩咐了吗?”
众亲卫一齐道:“明白。”又忧虑地望向完颜康。
唐括铉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塌,强撑着道:“他打小淘气,不祸害够了人间是不会走的。”
众人听了,都一笑,又忍住了。心里恨极了欧阳锋,各人都还记得完颜康方便说的要点。当下分工,唐括铉带完颜康回去求医,其余人等或携金牌见西夏官员,或散布流言。本来就不太傻,这一路看多了完颜康所为,耳濡目梁,也学会了不少奸诈手段。各施伎俩,坑人去了。
唐括铉使厚毡将完颜康裹紧,横放到马背上,自己纵身上马,再将他扶起。双腿一夹马腹,骏马人立而起,喷一个响鼻,往勇义军驻地疾驰而去。
原本已经走了不少路程,与欧阳克交手后又加紧赶路,此时轻装简行,与来时拖家带口大为不同。唐括铉亦携金牌,一路换马不换人,一昼夜驰行八百里,中途换马时还经探看完颜康鼻息,间或输以真气,又遇到顺手的人参一类药材,不及煎煮,强征了来,切片往完颜康嘴里塞。
中途,完颜康醒过来两次,让唐括铉去弄点吃的,自己也又运了一回功。九阳真经练成,百毒难侵。完颜康虽未大成,抗毒性还是有的。中毒又不十分深,处置得又及时。虽没有十分对症的解药,人却没有废掉。再呕出一滩颜色极艳的血来,完颜康运功自创口逼出了一点点毒素。又昏睡了过去。
唐括铉才吃完饭,拿了汤来喂他,见状险些魂飞魄散。将他一裹,又放到马上往回奔命。及见岗哨,唐括铉双腿一软,险些掉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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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称去中都叙职的节度使回来了,方向全然不对,自己伤重,带的人也只有一个累成死狗的唐括铉。若非有徒单衡坐镇,及时压住了消息,勇义军怕要乱了。
徒单衡才不在意唐括铉的死活,只要问他真相。唐括铉也硬气,强撑着说:“兴庆府之事,小王爷已助李德任登临,夏使不日便来。小王爷路遇高手,受了重伤,中了毒。快救!对了,找一个叫洪七公的。”
说完,再撑不住,也倒了。
徒单衡稳一稳神,好消息有了:西夏这边不会再打了,所以己方节度使受伤不能理事,并不会造成严重后果。坏消息:太子的宝贝弟弟受伤了,咋回复?
还有,洪七公是个什么人?!
“来了!给我抢大夫去!人呢?煎药去!先拿参吊着!喝不进去就给我撬开他的嘴!”
完颜康昏迷得并不久,他功力已是深厚,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又醒过来一次。徒单衡见状大喜,问道:“你觉得如何了?勇义军一切都好,消息我已经送到中都,告诉他们你往中都的路上生了病,回来养病。那个叫洪七的,我也派人去找了。唐括师父说,什么叫西毒欧阳锋的,也已经散出消息了。你……”
完颜康道:“扶我起来。”
坐起运起九阳神功。
不知道是不是回到熟悉的安全的环境的缘故,他一放松,便觉得深身燥热。整个人像被放到了极黏稠又极热的糊糊里,仿佛一颗被裹在果冻里的果肉粒。果冻的琼脂还是热的!这股毒热还缠在他的血管里、经脉里,整人的血肉骨骼都像被一种黑灰色的东西浸染了,好似背了个减速duff。
他极力地想摆脱这种感受,真气却不受控制了起来,行动时而既缓又涩,一时又横冲直撞起来。与欧阳锋交手,受伤是极重的,收获也是极大的。统共遇到两个这种级别的高手,洪七公根本没跟他交过手,只有欧阳锋,于他开学上的启作用不小。
此时一面回忆着交手时的点滴,再印证九阳真经,好些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都茅塞顿开了起来。再与逍遥武功加以对印,虽三者并非同源,却也触类旁通。
那一厢,徒单衡大急!只见完颜康面上一时白、一时红,头顶还冒起烟来了!伸手一摸,入手如摸烙铁,慌忙去宣大夫。这等内伤,寻常大夫哪能医治得了?连蛇毒,也是他们不曾见过的。只能用最保守的办法,然而他在运功,又不能强行打断喂这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药。
好容易唐括铉醒了来,扶杖探望时说:“只好让他自己扛了。又或者找一武功绝高的高手来……”这却又要到哪里找去?何况一路奔波,已经很伤身体,再跑去少林?只怕要死在路上了。
拿冰来敷,又被大夫所阻,以为过冷过热,更会激出病来。最后确惊动了一位隐士,给了一个方子配合使用——将屋子密闭,将完颜康除去衣物,使药物在室内熏蒸,透过毛孔使药力渗入。
徒单衡原地打着转儿,完颜康却是有苦说不出,运功不敢停顿,生怕一不小心内力便失控起来走火入魔。死了、瘫了都好说,没了武功也无妨,要是傻了……那还不如死了!尽力控制真力之游走,排出黑灰色的感觉,挣脱被烧烤一样的境地。忽然,又觉得有一股清凉之意染来,片刻,清凉又被火热吞噬。不多时,清凉又来。
完颜康精神一振,越沉下心来回忆九阳真经最后一段的经文。
完颜康入定便是三日,三日之后,忽尔百脉畅通,火热的感觉一时散去,丹田内升出一股暖流来游遍全身。周身骨血经脉一起震颤起来,初时极轻,振动幅度越来越大,竟至感觉将黑灰之物一齐抖落。
一时心中喜悦,张开眼睛的同时,开口长啸作声。
九阳神功,成了!与绝顶高手认真一战,于武学上的好处,难以说尽。
也算,因祸得福。
正喜悦间,缓缓张开眼睛,看到斫答面无表情的脸……完颜康果断闭嘴。斫答面瘫脸:“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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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等饭的时候听徒单衡笑着说:“对了,赵王在蒙古纵横捭阖,铁木真与王罕反目,中了刺客埋伏,身受重伤。哈哈哈哈!”
完颜康一口老血:oss血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