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守着苍术,也不敢声张。每日里强打着精神开店卖货,店里存的粮食也没有多少了,元宝有心去找万笃说这个事儿,但是又怕把苍术给暴露了。只能咬着牙硬挺,不到粮食见底的那一天,
元宝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出声儿。
本来元宝是想去找张家讨个主意,只是上半个月,张家也出了事儿。张家大儿子一家,除了张大叔的长孙全都感染了疫病,被送到了疫区,张家为这个事儿简直是塌了天,白人动黑人的苦楚,让张大叔一夜老了不少。元宝现在也不敢确定,若是把这事儿给张家说了,张家是个什么反应。
苍术烧的迷迷糊糊的,头上的毛巾换了好几茬。朦胧之间,苍术好像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断断续续的哭着,声音不大,但是一直在哭。这哭声让人觉得心烦,苍术耐心性子听了一会,实在是忍耐不住了,想要开口,这才觉得自己喉咙又干又哑,硬撑着睁开眼睛。
就听见元宝一脸惊喜的看着他:“苍术哥,你醒了?”
苍术睁开眼睛,半眯着认清了元宝,之前的事儿也一点一点的想起来。
自己果真是得了瘟疫么?自己怎么还在这里?是元宝瞒下消息了吧?这个傻孩子,也不怕被传染上。要怎么办呢?
尽管脑子里已经想了很多,但苍术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水……”
元宝手忙脚乱的打了水,悉数都喂到了苍术嘴里。
有些温热的水顺着食道,缓解了干渴到不行的喉咙的灼痛感。
苍术觉得好受一些,这才问道;“我烧了几天了?”
元宝抽抽搭搭的说道;“三天了。”
这三天元宝过的比三年还要长久,比小时候饿肚子的时候还要难捱,恐慌,害怕,死亡无时无刻
的不围绕在他的身边。
元宝看见苍术睁开眼睛,就像是终于找到自己的主心骨一样,有些迫切的问道;“苍术哥,怎么办?”
苍术半眯着双眼:“把事情都说一说。”
元宝立刻把店里的粮食即将告罄的事儿说了,当然最让元宝担心的还是苍术的身子。
“明天一早你就去官府找万笃,我得病的事儿也瞒不了多久。再说,这病传染,咳咳,感染到你
就不好了。”
“苍术哥,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元宝的眼泪吧嗒吧嗒的一直掉。
“别哭,记住我的话,咳咳,明天早上去找万笃。粮食不够的事儿不能拖。”
“嗯,我知道了。”元宝擦干眼泪说道。
苍术得了元宝的诺,身上似乎更加的乏了。哑着嗓子说道:“我有些累,让我闭一会眼睛稍微歇
一歇。”
元宝说道:“苍术哥,我现在就去给你煎药。”
苍术微微点了点头。
等到元宝再回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药碗的他看见苍术又昏昏沉沉的晕过去了。
苍术哥脸色白的像是一张纸,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似乎很不舒服,眉头一直都紧紧的锁着。
嘴巴张开一条缝,用力的喘着气。
元宝小声的叫了几句,苍术并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元宝只好像之前那样,把药一点一点的灌进去。
等到天明,元宝把苍术的被角都仔细窝好了,这才匆匆的从小门出去了。
但是,元宝并没有见到万笃。
听说皇上知道了咱们这边的惨状,派人来赈灾来了!
好消息啊好消息,听说不日就要到怀柔放粮来了!
不得了了,皇上都把他的御医派来了赈灾,咱们大伙有救了!
街上的人四处奔走相告,往日里早早排在铺子前面的队伍也不见了。元宝向衙门里打听万笃的去向,结果直接被撵了出去。但是不管怎么样,皇上派人来了,总归是好事儿。
白岚领了一项任务,带着粮食和几名御医去怀柔那边看看形势。
因为是疫区,这样的烫手山芋除了白岚或者其他急功近利拿出命都要往上爬的官员,只剩下一点
少的可怜的正直派官员,想着为百姓做一点实事。这些人被分散开,准备深入到各个地点,进行摸查走访。
白岚看着怀柔县城的大门,从远处的一个轮廓,慢慢的变清晰。
白岚攥紧拳头,心里默念道;“我回来了。”
一直紧闭的城门开了,还存活的百姓们都早早的等在道路两次,他们的眼里充满着对生的渴望,
希望的火苗不断的燃烧着。万笃为了迎接赈灾团入城,早早的就准备了,不过当他看到赈灾团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也不禁是楞了一下。
赈灾团直接去了衙门,和当地的官府做一些沟通和了解,同时准备第二天就开始放粮。同性的御医也都去了疫区,准备早点接触到病例,这样才能对症下药。官衙里的灯一直亮到了三更天,这才灭了。
白岚顾不得睡觉,告别了同僚,就匆匆的离开衙门回了家。
夜半匆匆的敲门声,让元宝吓坏了。一手牵着黑毛,一手拿着棍子,抖着胆子冲外喊道:“店里
关门了,不营业!”
黑毛有些不老实,一直想要从元宝手里窜出去。
白岚抬高了声音,说道;“是我,白岚。我回来了,元宝,快开门!”
“白,白大哥?”元宝惊喜,又不敢置信的问道。
“是我,快开门。”
元宝赶紧把门开了,一进门,白岚开口就问道;“苍术呢?怎么是你出来开门?”
按照白岚对于苍术的了解,苍术是绝对不会单独把元宝派出来守门的,尤其是现在慌乱的年月。
元宝一看,真是白大哥。正激动着呢,就听到白岚问苍术的情况。
元宝哇的一下哭了:“苍术哥,苍术哥他……”
一听到元宝哭了,白岚的一颗心就沉到了水底下。
白岚追问道;“苍术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啊!别哭了!”
元宝用力把眼泪憋回去,说道:“苍术哥,他病了!”
“他现在在哪?!”白岚问道。
元宝指了指屋子,迅速的说道;“昨天晚上醒了一次,还交代了我几句话。但是我出去煎药回
来,苍术哥他又昏睡过去了。”
白岚大步朝着往日里他的苍术的房子走过去,撂起帘子。
就看到在炕上躺着的苍术,白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眼泪就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躺在炕上儿的苍术,让白岚想起多年以前的母亲。他们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当年
母亲的离世,曾经让白岚痛苦不堪,甚至宁可堕落。后来,是苍术的出现,让白岚一点一点的重
拾了生活的信心,也是在苍术的影响下,当年的白岚才能一路跌跌撞撞的成长至今。
白岚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苍术,是自己这辈子的救赎,是希望,是未来。
他喜欢苍术,他爱他。尽管性别相同,尽管苍术对自己只是一种习惯。
他爱苍术,从身体到心里,他想忠于他,哪怕这种可悲,可耻的感情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回应。
他爱他,所以他忍耐着来自身体成熟以后的冲动,他能在商海里的红粉胭脂中清醒的维持自我,
他能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去守护。
他爱他,他不在乎子嗣传承,他自私的想把苍术圈在由他亲手构建的城堡里面,哪怕他知道,其实他爱的人,并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讲带给对方怎么样的束缚。白岚心里也曾经的无数次问过自己,但是还好,苍术对他从来不曾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绝情。哪怕他撞破了那样不堪的自己,甚至他还回应了自己。
白岚看着躺在炕上的苍术,眼泪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