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军将士,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边行军边啃干粮,全力向虎牙山方向进发。 越往沟连山的深处走,道路越难走。 好在天刚擦黑时,京师军终于抵达虎牙山。 三千多将士,于虎牙山下安营扎寨。 趁着天色还没有大黑,李余、蒙獠等人,就近观察虎牙山。 虎牙山险峻,三面是悬崖峭壁,只有一面是缓坡。 如此一来,进攻方哪怕兵力再多,也难以施展。 毕竟,攻方只能从缓坡的这面,向上强攻。 倘若山上的滚木、礌石足够充足,匪寇连面都不用露,光是从山顶投掷滚木礌石,就够让己方将士们喝一壶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合阳府军,屡次进山剿匪,屡次撒羽而归,大多就是败在虎牙山这里。 王真手指着面前长长的缓坡,叹息道:“匪寇于山上,储备许多的滚木礌石,他们还制造出冲车,前面插着十数根长矛,里面装满石头,从山顶滑下,势不可挡。” 说到这里,王真露出愤愤之色,眼目猩红,狠声道:“我府军兄弟,不知有多少就是死于贼人的冲车之下!” 虎牙山地势如此险峻,己方只三千兵马,能不能强攻上去,李余心里也没底。 不过他还是拍下王真的肩膀,正色道:“王校尉,我定不会让府军的弟兄们白白牺牲!” “殿下……”王真眼圈湿红,插手施礼,道:“有殿下的这句话,弟兄们在天有灵,也可瞑目了!” 蒙獠转头说道:“殿下,我们回去吧!” “好。” 众人回到营地,走进营帐。 李余居中而坐,蒙獠、吕方、三名指挥使,还有王真等人,分坐两旁。 朱大煮好茶水,端送进来。 李余双手捧着茶杯,吹吹茶沫,问道:“蒙将军,明日之战,你怎么看?” 蒙獠环视在场众人,沉默未语。 李余道:“蒙将军有话,尽管直言,这里又无外人。” 蒙獠看向李余,道:“殿下,微臣以为,我军打不上去。” 这种地形,别说三千人,哪怕是三万人,也很难能强攻上去。 他此话一出,三名指挥使窃窃私语,王真则是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虎牙山有多难攻,王真最为了解。 京师军的到来,让他以为事情会有转机,可结果…… 李余眯了眯眼睛,放下茶杯。 第一营指挥使韩睿,面无表情地说道:“仗还没有开打,蒙将军也不必长他人志气,灭我自家威风!” 营指挥使,麾下兵马千人,相当于千户,为五品武官。 如果单论品级的话,他比蒙獠还高一品。 蒙獠说道:“韩指挥使,我是实话实说!” 韩睿起身,向李余插手施礼,振声说道:“殿下,明日一早,微臣愿打头阵,率第一营弟兄,攻上虎牙山!” 李余用指尖轻轻扒拉着茶杯,依旧没有说话。 虎牙山的地势,他也看到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理智告诉他,蒙獠说得并没错,强攻虎牙山,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二营指挥使张栋,三营指挥使孟韦,双双起身,插手施礼,请缨道:“殿下!微臣愿率本部打头阵!” “诸位没有必要争先恐后的去送死!” 蒙獠面露不悦。 “你……” “即便你们不怕死,也要为麾下的弟兄们考虑考虑,他们是否有必要跟着你们一同去送死,去做无谓的牺牲!” “蒙将军,你这么说话,未免欺人太甚!” 李余抬起手,制止住他们的争吵。 他看向蒙獠,问道:“蒙将军,你可是已有破敌之良策?” 在场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蒙獠身上。 蒙獠对李余一笑,说道:“我军将士,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到合阳郡,日夜兼程,人困马乏,现在又马不停蹄,进入沟连山,一路急行,来到虎牙山下,全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 人们没太听懂蒙獠这番话是何用意。 李余心思转了转,眼睛突的一亮,问道:“蒙将军的意思是,山上之贼寇,有可能会趁夜来偷营?” 众人闻言,无不倒吸口凉气。 仔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蒙獠含笑说道:“殿下英明!只是,今夜贼寇到底会不会来偷营,微臣并不敢笃定,毕竟,微臣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但微臣可以笃定的是,山上之贼寇,断然不会想到我军将士,在人困马乏的情况下,会趁夜偷袭山顶。” 孟韦不由自主地猛然站起身,惊讶道:“蒙将军的意思是,我军今晚就强攻虎牙山?” “不!全军留营待命,随时准备出战!我亲率两百精锐,于虎牙山的后山,先行上山,攻敌不备,待搅得贼寇大乱,我军将士,再全力向山顶冲锋,定能一举登顶,大破贼寇!” 听完蒙獠这番话,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蒙獠是疯了不成? 他不要命了吗? 只带两百敢死队偷偷上山,万一爬到一半,被人家发现怎么办? 就算他们成功爬到山顶,只两百人,又如何招架得住上千贼寇的反扑? 韩睿连连摇头,说道:“太冒险了!这么做,无异于九死一生!” 张栋、孟韦、王真亦是连连摇头,表示蒙獠的这个计划太疯狂,以卵击石。 蒙獠环视众人,反问道:“诸位可还有更好的破敌良策?” 众人不约而同地垂下头。 他们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强攻。 当然,他们自己也明白,即便强攻成功,他们自身的伤亡也会极大。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余,突的一拍桌案,把在场众人皆吓了一跳。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就这么办!我和蒙将军,率两百精锐,偷偷上山!” “殿下——” 他此话一出,可把众人吓得不轻。 李余凝视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此次出征,我为主帅,要么,我是怎么把你们带出来的,就怎么把你们带回去,要么,我必与赴死之弟兄,同生死,共进退!” 让旁人去送死,去做炮灰,他自己坐享其成,等着回京去领现成的功劳,他做不到。 也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 越是和李余接触,人们越会清楚的感觉到,这位十七皇子,和传言中的完全不同。 有时候看他,真的很胆小。 连武将的光明甲都不敢穿,非要穿戴普通兵卒的盔甲,生怕敌人会把他认出来。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怕鬼。 可是真上了战场,李余一点也不胆小,冲锋陷阵,身先士卒。 就拿这次蒙獠的计划来说,明明是九死一生,可他还要参与其中,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死活。 他可是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