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场所论姿容艳绝的女子不知凡几。若是旁的妈咪见到尹颜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早把她当成摇钱树供着了,可江月狐偏不惯着人。
她江家的风月馆不缺美人,即便相貌没有尹颜那边可人意,但手上绝活精湛,待人接物大方得体,说话机敏动听,就已然能勾得男人神魂了。
毕竟谁都爱被女子逢迎,而不是伺候祖宗。
江月狐上下打量了尹颜一番,探指点了她一下,道:“这个我带走,旁的姑娘,你们自行相看吧。”
这话一出,惹得其他如花似玉的姑娘纷纷看尹颜一眼,艳羡她的际遇。
不过想想也是,尹颜那张漂亮的脸蛋,怎可能是池中物。若江月狐端着架子,任她从下等姑娘的招待活计做起,才是耽误了人短暂的花期。
尹颜没料到这一回行动会如此顺畅,她直接被江月狐领走了。
尹颜其实猜到杜夜宸此回不会太顺利,若江月狐真如杜夜宸口中所说那般神通广大,又怎可能探听不到杜家的音讯。她是早就知晓杜家重现江湖,却没有来投奔杜家的。可想而知,江月狐并不服杜家管教。
因此,杜夜宸此行必然不会顺利。
尹颜从来都不是被人庇护的笼中鸟,杜夜宸算错了。他让她活在羽翼之下,蛰居一隅等候消息,她偏不如他的愿。
尹颜无需人保护,她是利刃,有锋芒,见过血,亦开过刃。
她能成为杜夜宸的左臂右膀,故而她会来找江月狐,还要赶在杜夜宸和江月狐谈判之前。
这样一来,她的行动就不会惹江月狐怀疑,误会她是杜夜宸会谈失败后派来的卧底。
江月狐把尹颜带回花厅里头,派人端了一张凳子来,请她落座。
江月狐信手点了一根烟,咬着烟蒂抽了好几口。
她拉来尹颜的手指,观察掌心纹路:“没有厚茧子,也没有太多的磨损,肌肤光滑,是用了珍珠粉保养的。这一双手娇养了好些日子吧?家底子不薄呀!你是哪家来的小姐,在我馆中‘过班’,拿我寻开心?”
‘过班’是行里话,指的是清白人家的小姐来风月场所‘玩票’,见见世面。一般都是直接付钱给招待,寻几个姑娘打茶围子,吃点心听曲儿的。
尹颜知她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垂眉敛目,道了句:“实不相瞒,家中早年也是做小官的,只是父亲在前些年做生意没落了,寻了短见,唯独留我一个人在世上受人磋磨。父亲生前的好友叔伯起了歹心,竟要拿钱养着我,逼我委身于他。我实在不愿,这才逃出家中。我听过风月馆的名头,馆中姑娘无需各个卖弄皮肉买卖,可怄着一口气坐堂,待价而沽。总归是没了活路,被这些老赖皮占了身子,倒不如来馆中争一争前程,寻个年轻点的少爷公子,再给了这辈子。”
尹颜的演技实在是好,明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鼻尖都发红了,可她偏偏哽着喉头就是不落泪,一派我见犹怜的模样,很符合她坚韧的个性,还有点看破红尘的通透。
江月狐信了八成,细思索一回,觉得她这话倒是在理。她这处可不是下等窑子,女子尊贵得紧,也得趣得紧。就是要欲拒还迎钓着男人,才会有老宾客食髓知味一遍遍来。太好得到才不珍惜嘛,她深谙男人本性。
眼前的阿颜姑娘,是自个儿送上门的香饽饽,招来镇一镇馆子,倒也无不可。
只是,她怕阿颜生性高傲,届时不懂察言观色,开罪了顾客,那就太不美了,还砸她的招牌。
得磨一磨她的性子,才堪大用。
江月狐凑近了尹颜,她启唇,朝人脸上喷了一口香烟白雾。
尹颜本想咳嗽,却硬生生忍住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江月狐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道:“做得好。往后待客,要接触香烟雪茄的时候多了,若是打个喷嚏、咳嗽一下,显露出嫌弃客人的意思,你的事业生涯就完了。”
“是,阿颜铭记馆主教诲。”尹颜知道,这是江月狐初初接纳她的意思。
江月狐徘徊了一会儿,问:“咱们风月馆有分为风花雪月四所,你要跟哪一处?”
尹颜不知道风月馆里的经营方针,因此没有多加挑剔,只乖巧道了句:“全凭馆主安排。”
她很听话,江月狐对她的印象不错。
于是,江月狐道:“那就去风所吧。你出去吧,自有老嬷嬷会引你去寝室的。”
就这样,尹颜得到了江月狐首肯,总算能在风月馆里头落脚了。
翌日,杜夜宸来到了风月馆。
他自然是来寻不懂事的尹颜,不过尹颜既一夜未归,说明她已然打探入敌军内部。
杜夜宸不傻,不会让尹颜的心血功亏一篑,自然就只能虚与委蛇,阳面上配合。
而江月狐不知这一点,还当杜夜宸是来拆台的。
一见人来,便冷笑着迎上去:“杜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杜夜宸微微一笑道:“今日,杜某不聊私事,只是来店里头花销罢了。江馆主总不会嫌钱烫手吧?”
他出手阔绰,递上去一条小黄鱼。
江月狐被他这举动搞得进退两难,客人都来了,总不至于赶走吧?这对她的名声不好。
这厮鬼精鬼精的,瞧着真碍事。
她骑虎难下,忽然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阿颜身上。
可不就巧了吗?一个手生的新姑娘来伺候杜夜宸,若有招待不周,他也只能咬牙认着。他既要在馆子里作威作福,她也有见招拆招的手段。
到时候花了大价钱,也没玩得顺心,可别怪她心黑手辣了!
于是,江月狐笑颜如花,招待尹颜过来:“阿颜,给杜先生见个礼!”
尹颜没料到江月狐会让她照顾杜夜宸这个“老熟人”,可见江月狐是不知她底细的。
“杜先生好,我是阿颜。”尹颜怯生生看了杜夜宸一眼,心里头很是尴尬。
偏偏江月狐以为她初次待客,性子娇羞生疏,有意要为她壮壮胆子,磨上一磨。
江月狐牵她过来,丢给杜夜宸,道:“你来接待杜先生吧,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
“我……”
“是你要我留你的,这关都不敢过,明儿就卷铺盖走人吧!”
“我全听馆主安排。”
“这才对嘛。”江月狐笑眯眯地望向杜夜宸,“杜先生,这是最新鲜的姑娘,你要偏疼她几分,莫欺负了人。”
“自然。”杜夜宸冷着脸道。
江月狐刻意用新人慢待了贵客,她见杜夜宸吃瘪,心满意足离开了。
包厢里,仅留下杜夜宸和尹颜二人。
外头响着琵琶古筝曲儿的调调以及女人们缱绻娇声。里面,两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杜夜宸的手还是揽在尹颜窄细的腰肢上。
他似笑非笑,道:“阿颜姑娘是吗?馆主既派了你来,可懂得……如何伺候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