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颜头一回见杜夜宸扮演纨绔子弟这般带劲的,当即推诿:“杜先生,小女卖艺不卖身的。”
她很有方寸感,说不近身就不近身的。
奈何杜夜宸不做人。
对方低喃了句:“是吗?”
手间忽然使力,把她拉到怀中,任她坐在杜夜宸腿上。
尹颜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招,惊呼一声,稳稳当当圈住了人的脖颈。
就这般被杜夜宸圈在了怀中,满身都是他那清浅的薄荷香叶味,可见他最近又换了香氛。
尹颜攥住杜夜宸的衣领子,掌心满是热汗。以往从来没觉得流汗有多让人懊恼,偏偏这一回,那些细密的汗,好似一根根小针,扎在她的掌心,刺得她生疼。
尹颜小声地道:“杜先生,这样真的使不得。”
她有意同他扮演烈女缠郎的戏码,欲拒还迎,杜夜宸也乐得同她玩闹。
杜夜宸心里头是存了气的,她竟一意孤行,来这样险恶之地做卧底。万一有了闪失,他该多后悔?
偏偏此女刁钻,总要在他心口上下刀子,全然不顾他感受。
杜夜宸眸间烧灼,一寸寸燎着尹颜,唇齿间不依不饶,道:“哦?怎么使不得?你既是在馆子里待客,不知晓会发生些什么事吗?”
尹颜是双手攀住杜夜宸笔挺的肩,居高临下睥着他的。明明她比他高姿态,言语中却仍是心虚,矮上他一截。
尹颜垂着头,娇声道:“杜先生,我是新人,不懂这些的。”
“不懂吗?”杜夜宸不知为何,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要不要杜某教你?”
他还演上瘾了!
这厮奸诈,拿着尹颜磨手,治她的罪!
尹颜哪里是他的对手,顿时蔫头耸脑败下阵来,说情讨饶:“杜先生,这里不合适……”
“哦?”杜夜宸挨着她的耳廓,慢条斯理地开腔,“若是你这般拘谨,不晓情知趣的话,馆主还会不会容你在此处当差?”
他在威胁尹颜,话里话外全是憋脏水,企图暗中作梗。
他想故意闹开事情,坏尹颜的台面,逼得江月狐辞退她。
杜夜宸怎么这么坏?!
尹颜不甘心被他拿捏,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借力打力的法子,道:“杜先生这话的意思是,我要十足会招待人,才能在馆子里留下来是吗?若是有旁的客人寻我接待,我也该当同他你侬我侬吗?”
她作出一副水性杨花的架势,反向威胁杜夜宸。他若是闹她,她还能给人戴绿帽子呢!
杜夜宸微笑:“你敢!”
“我怎么不敢呢?是杜先生说的,在馆子里头身不由己,我也是没了活路,只得讨客人们欢心了。”尹颜无辜极了,一双眼堪比雾林小鹿迷蒙。
他刻意拿捏她七寸,尹颜自然也有法子报复回去。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
她这样狡猾,总同他作对。杜夜宸拿她没法子,既然她要留在这里,那他就给她做脸。
杜夜宸松开尹颜,慵懒地喊了一声:“给阿颜姑娘开一瓶博瑞香槟,价值二十元的。”
包厢外头听音儿的招待闻言,立马重复这话,高声嚷了句:“杜先生慷慨,给阿颜姑娘开了第一支价值二十元的博瑞香槟,我们谢谢杜先生!”
博瑞香槟并非是标价高昂的二十元,这是杜夜宸给这瓶酒定的价格,也有满意阿颜的服侍,刻意拿酒价提成打赏她之意。
江月狐在柜台处听得动静,还当是杜夜宸死皮赖脸要留在这里,即便阿颜伺候得不顺心,他也故作开怀,还当众大肆打赏人家。
江月狐冷笑一声,哝囔:“随意你如何做戏,我总归不会把东西给你的。”
不过这样一来,杜夜宸三言两语也奠定了尹颜的火热地位。
头一回照顾客人就独得青睐的姑娘,不难让其他客人留意,究竟是怎样销魂摄魄的奇女子才能引得人一掷千金。
此举,把尹颜推上了风头浪尖,算是给她热过场子了。
杜夜宸居心不良,似是动了真火。
他端详尹颜一程子,还是抿唇道了句:“若你不喜馆子气氛,只管来寻我。”
言下之意就是,他虽然生气,但总归是会给她兜底的。要是在风月馆中举步维艰,尹颜就回到他的身边,他会替她撑腰。
尹颜懂了,再怎样,杜夜宸都是宠爱她的。他容她自由行事,不拘束她,只是也要懂得自保,可别害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尹颜浅浅笑开,搂住了杜夜宸的脖颈,甜甜地道:“杜先生,你对我最好了。”
也不知是真心感谢杜夜宸的安排,还是逢场作戏感谢那一支为她打开场面的犒赏酒。
尹颜和杜夜宸相处得这般融洽,得了大额赏赐,让风月馆里的姑娘们艳羡不已。江家掌事的大拿瞧见了,只骂了一句:“有心思把眼睛放人身上,倒不如好生抓住自个儿手上的客人。”
一句话敲打下来,姑娘们便缄口不语,不再接腔了。
资历老成的姑娘容不得尹颜气焰嚣张,故意把这事儿捅到了风所的花牌姑娘们面前,给人上眼药。
风花雪月四所都由江家姑娘管理,魅狐江家女可待客,也可当管事,百无禁忌。只是她们若当待客的姑娘,就算是旁支家的小姐,顶了个“江”姓,地位也比一般的女儿家高了。
风所就有个地位超然的花牌姑娘江瑶,她是风月馆的魁首,也算是江月狐远房妹妹,也就是她祖上乃是江家男子,故而并非本家的血脉,说亲也亲,说疏也疏。
她天姿国色,很有轻佻风情。风月馆半壁江山都是她打下来的,故而原本对江月狐唯唯诺诺,如今倒也敢搭话说上几句了。
她早知道风所里来了一位月貌花容的娇女子阿颜,不但独得江月狐赏识,今日还得了那样清俊贵客的赏赐,也不知是不是江月狐派她来挫一挫自个儿的威风。
小桃红是她手下喽啰,听得消息,来给江瑶通风报信:“瑶姐,这个阿颜新官上任三把火,眼见着是要烧着人眉毛了!”
江瑶冷笑一声,道:“既然她敢点这场火,那咱们就去抬水灭一灭,指点一下她入馆的门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