舂陵军成功攻占新野,刘秀一部阻击郡军渡江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随即率军从淯阳东岸撤退回新野。
刘秀一部比刘縯一部晚到新野三天,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舂陵军可没闲着,于新野城内展开了一场血腥的杀戮。舂陵军中很多人的家都在新野,像邓禹、邓晨、邓奉等等,他们的家眷、亲戚,当初有跟着他们一同去到舂陵的,那还算好,总算捡回了一条命,而这些没跟他们走,继
续留在新野的,全都遭了殃。
新野县衙将这些人一律以参与谋反论处,全部处以了焚刑(烧死)。这些无辜遇害的人,前前后后加到一起,不下千人。
可以说新野县衙对舂陵军的家眷亲属是下了死手。现在舂陵军攻占了新野,能不找这些人清算,能不大肆报复吗?
县衙官员,由上到下,几乎无一例外,全部被处死,其家眷也未能幸免,男子斩,女子被贬为官妓。
另外,舂陵军又在城内张贴出悬赏令,鼓励新野百姓举报当初的告密者,只要有人举报,调查就是走个过场,凡被具备者基本全被处死了。
仅仅三天的时间,舂陵军就在新野城内清算了三千余众。其中固然有罪有应得者,但很大一部分人还是被冤枉的。
舂陵军攻占新野之后,上至刘縯,下至普通兵卒,都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认为整个南阳郡已成为己方的囊中之物。
人们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当然也有依据。
先,柱天都部自起事以来,仗打的太顺了,先是兵不血刃的拿下蔡阳,而后是邓县、童陵,再然后又取得朝阳、湖阳、山都。
唯独攻打新野稍微困难了一点,但最终还是被他们成功攻陷。
最最关键的一点,他们在新野之战中,打败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岑彭,南阳的第一武将,柱天都部的头号劲敌,人们又怎能不欢欣鼓舞?
其次,新野是南阳的第二大重镇,郡府竟然把新野都丢了,说明郡府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并不足为惧。现在舂陵军的规模已达上万人之众,而南阳郡军的兵力,还不到六千人,可以说己方与郡府的实力对比,已生大扭转,只要己方挥军北上,根本无人能阻挡,拿下宛城
、郡城,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在新野之战中立下大功的刘稷,更是得意忘形,进入新野后,他别的事没干,先纳了两个小妾。对此,纵然有人心生不满,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战场上,舂陵军这边唯一能与岑彭相匹敌的,只有刘稷,现在的刘稷,俨然已成为柱天都部的头一号猛将,同时又是大将
军刘縯眼前的红人,没人敢找他的不痛快。
刘秀等人回到新野的时候,在城内所看到的就是一副人心惶惶的场景。
原本热闹的新野街头,现在是冷冷清清,百姓寥寥无几,偶尔有行人走过,也是步履匆匆,而舂陵军的兵卒则是在大街小巷中横着走。见此情景,刘秀暗暗皱眉,不明白新野为何如此萧条,难道城内的百姓们都跑光了不成?他和马武、岑彭等人正往前走着,就见前方有几名舂陵军兵卒拦阻一家四口的去
路,几名兵卒的脸上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歪着脑袋,斜着眼,其中一人震声质问道:“没看到军爷在此吗?”
那一家四口吓得哆哆嗦嗦,两个大人拉着两个孩子,齐齐下跪,颤声说道:“见……见过军爷!”
说话的兵卒嗯了一声,目光在一家四口身上扫来扫去,见穿着寒酸,而且身无长物,颇感失望。
正要转身走开,另一名兵卒笑无好笑地说道:“小娘子长得还挺水灵的!”
听闻他的话,另几名兵卒的目光齐齐落在妇人身上。
她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似乎被刻意抹了灰土,黑一道白一道,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皮肤白皙,面容姣好。
那名一脸坏笑地兵卒走到妇人近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扬起,笑问道:“小娘子多大了?”
男人在旁看了,脸色煞白,连连叩,急声说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去你娘的!”不等男人把话说完,那名兵卒已提腿一脚,将男人踹出去个跟头。紧接着,他抓住妇人的衣服,将她从地上拉起,然后向街边的胡同连拖带拽,同时嘿嘿冷笑道:“你们这一家子,在城内闲逛什么?该不会是郡府的细作吧,军爷得仔细搜
搜你们的身!”
妇人吓得花容失色,连声求饶道:“军爷,小女子不是奸细,不是……”
正往这边走的刘秀,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催马冲了过来,人到的时候,马鞭子也抽了过来。
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马鞭子结结实实地抽打在那名兵卒的后背上,将其打的嗷的怪叫一声,从地上蹦起多高。
“我操你祖宗……”说话之间,他放开妇人,扭转回身,举目一瞧,还没看清楚刘秀的样子,第二鞭子已直接抽到他的脸上。
兵卒惨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他双手掩面,疼的在地上左右打滚。
刘秀没有停手,抡起鞭子,对着另几名兵卒,劈头盖脸的抽了下去。
这几名兵卒都没认出刘秀,他们倒是也想还手,但都没找到还手的机会,一个个被抽倒在地,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屁股倒是翘起好高。
那一家四口见状,早吓得退缩街边,抱在一起,哆嗦成一团。
有一名兵卒猛然把挂着后腰的弩箭摘了下来,见状,不远处的傅俊眼中寒芒一闪,捻弓搭箭,作势便要射杀这名兵卒。
不过兵卒摘下弩箭后,没有瞄准刘秀,而是向天空射出一箭。
啾——
箭矢飞上天空,同时出尖锐的哨音,这是传递信号的响箭。
随着响箭升空,周围立刻有了动静,只听街道两旁的巷子、胡同,以及街头和街尾,皆传来轰隆隆凌乱的脚步声,时间不长,大批的舂陵军涌入到这条街道。
刘秀坐在马上,环视一圈,好吗,就这眨眼的工夫,街道涌出百十来号人,一个个或手持长矛,或提着佩刀、佩剑,瞪圆了眼珠子,杀气腾腾,活像要吃人似的。见状,刘秀也停止了挥鞭,面无表情地坐在马上。几名被抽得浑身是伤的兵卒慢慢放下手,感觉对方停止鞭打了,几人相互搀扶着站起身,先向四下看看,见到己方的同
袍弟兄来了百十多号人,他们几个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几人纷纷手指着刘秀,厉声喊喝道:“莽贼余党!他是莽贼余党,速将此贼拿下!”
他们几人不认识刘秀,但跑出来的这些舂陵军当中,可有人把刘秀认出来了。见到这几名兵卒竟敢指着刘秀的鼻子叫骂他是莽贼同党,人们暗暗咧嘴。
一些兵卒急忙抢步上前,在刘秀的四周纷纷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插手施礼,齐声说道:“小人拜见偏将军!”
听闻偏将军三个字,那几名指着刘秀的兵卒都傻了,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回不过来神。有好心的兵卒转头小声提醒道:“见了刘将军,还不赶快施礼?”
刘将军!偏将军!这几名兵卒一下子全反应过来了,脑中一同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刘秀!
几名兵卒愣了片刻,而后噗通、噗通的一并屈膝跪地,向前叩,脑袋砸在地面上,嘭嘭作响,连声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刘秀没有理会其他人,目光落在那几名兵卒身上,沉声说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等可知是何罪?”
那几名兵卒吓得汗如雨下,脑袋顶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身子哆哆嗦嗦,抖动个不停。
恰在这时,街道上传来哈哈的大笑声,接着有人大声说道:“阿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让我们出城迎接你们啊!”
刘秀寻声望去,只见刘稷、刘嘉、邓奉三人从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里走了出来。
这三位,都喝得是红光满面,看到刘秀,三人咧着大嘴,一脸的笑容,快步走过来。
看到他们三位,刘秀也乐了,在马上拱手说道:“稷哥、嘉哥、元之!”
三人走到刘秀近前,也是拱手和他打招呼。
看清楚他胯下的乌骓马,三人的眼睛同时一亮,尤其是刘稷,两眼都快冒出绿光了,走到近前,拍了拍马背,又抚了抚马颈,禁不住赞叹道:“好俊的战马!”
他们都知道刘秀在朝阳缴获了一匹宝马良驹,但都未亲眼看到过,这次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乌骓。
“雄壮如山,疾如风,千军万马难觅其踪!好一匹乌骓!”
身为武将,又哪有不爱宝马的?何况是天下闻名的乌骓。刘稷绕着乌骓连转了三圈,东瞅瞅,西摸摸,简直爱不释手。
刘嘉和邓奉也喜欢,但再喜欢,那也是人家刘秀的,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只能看着眼馋。
邓奉目光一转,看向跪在地上、浑身上下被抽出好多血痕的几名兵卒,不解地问道:“文叔,这几名兄弟是?”
“当街要强抢民女,被我抓了个现行!”提到这几名胆大妄为的兵卒,刘秀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邓奉闻言,眉头皱着,对着几名跪地的兵卒各踹了一脚,厉声喝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军规军纪都被你们就饭吃了?”
几名兵卒被踹得翻倒在地,紧接着又从地上跪起,脑门继续顶在地面上,一动也不敢动。
邓奉向刘秀一笑,说道:“文叔,他们几人,都是我部的弟兄,念及是初犯,就绕过他们这一次吧!”
“违纪之风,断不能助长!每人当鞭打一百,以儆效尤!”听闻这话,正围着乌骓转悠的刘稷停下脚步,转头说道:“阿秀,我部的弟兄不容易啊,跟着我和元之,于新野城外鏖战一个多月,但凡活下来的兄弟,又有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强抢民女,而且还未遂,就要鞭打一百,未免也太苛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