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莽时期,全国共有十二个州,一百一十六个郡,一千五、六百个县,每个县内,皆有一座县城,村庄若干。
除此之外,因为地理、气候或者其它种种的原因,人们有时会迁徙到某一个地方定居下来,并且会越聚越多,这样的地方,通常叫做某某聚。
像南阳郡境内的南就聚、小长安聚以及宜秋聚,皆属于这一种。这次刘秀要设伏的地点就是宜秋聚。
宜秋聚位于唐河东北岸,平氏县的上游,当地百姓最多时候超过千人,目前不到五百人,一部分以打鱼为生,另一部分以种地为生。
由于宜秋聚挨着唐河,水力资源非常丰富,土地也肥沃,在天下旱灾不断的时候,这里受到的影响较小,这也是当初宜秋聚能聚集上千百姓的原因。
只不过王莽统治时期,尤其是王莽统治后期,王莽头脑短路,越昏庸,在各种的苛捐杂税的基础之上,又新增了盐税、铁税等等杂七杂八的税收。
凡不交税者便以重罪论处,像某某聚这种正规编制外的地方,更是成了税收重灾区。
今天这个县衙派人过来征税,明天那个县衙又派人过来征税,反复征收苛捐杂税,即便是庄稼丰收时,百姓们的日子都过得十分清贫,要常常饿着肚子。
宜秋聚就是在重税之下,逐渐变得萧条,人口迅速减少,由原来的上千人变成了现在的三百来人。
陆智在平氏县休息了不到两天,然后带着五百多幸存的郡军,由平氏县渡口渡过唐河,并顺着唐河沿岸,一路向西北行进。
当天傍晚,队伍行进到宜秋聚附近。
陆智正往前走着,一名军兵迎面跑来,到了陆智近前,插手施礼,说道:“将军,前方五里外就是宜秋聚。”
“嗯。”陆智看着回来报信的斥候,问道:“宜秋聚可有反常?”
斥候躬身说道:“回禀将军,并未现异常!”
“知道了,再探再报!”
斥候插手领命,噔噔噔的又向前跑去。
陆智谨慎,即便现在只剩下五百来人的残兵败将,但在行军的时候,依旧是有板有眼,大军未到,斥候先至,探查前方的一切。
五里的路程,转眼即至。陆智带着一干部下,进入宜秋聚。
走在街道上,看得出来,这里也曾经繁华过。
街道的两旁,商铺林立,而且很多还是两层建筑,只不过现在都破败了,也不知道多久无人经营,有些店铺的门窗都已烂掉。
陆智暗暗叹口气,看到了宜秋聚,就仿佛看到了全国各地,原本繁华昌盛,而现在,狼烟四起,落魄不堪。
朝廷现在就像是一条千疮百孔的破船,水不断地涌入进来,掏都掏不完,而他,正随着这条破船在不断的下沉。
现在天色还没有大黑,陆智突然停下脚步。周围的将官纷纷上前,不解地问道:“将军,怎么了?”
“这里不对劲!”陆智目光深邃地环视四周,凝声说道。
众人闻言,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握住肋下的佩剑,同时不断地扫视周围。他们并没有看出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一名将官狐疑地问道:“将军?”
“才刚到傍晚,为何这里一个人都看不到?”陆智说出心头的疑惑。
经他这么一说,人们这才恍然意识到,是啊,现在明明还没有入夜,街道上怎么能一个行人都没有呢?就算宜秋聚现在落魄了,也不至于所有的人都跑光了吧?
一名斥候快步上前,插手施礼,说道:“将军,前方有杂耍艺人在表演,宜秋聚的百姓都去看杂耍了。”
“原来是这样!”众将官相视而笑,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回到肚子里。
陆智也暗暗松了口气,向前扬扬头,说道:“走吧!”
以陆智为的五百多郡军继续向前行进。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果然,前方变得热闹起来,许多百姓围成一团,人群当中,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郡军将士们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张望,一名军候凑到陆智近前,笑道:“将军,要不,我们在这里停下来歇歇?”
陆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继续赶路,我们要连夜回宛城,不可在半路耽搁。”
听闻这话,周围众人无不大失所望,但将军已经下令,众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陆智眯缝着眼镜,脸色隐晦不明,他之所以不愿意在宜秋聚停留,急于赶路只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是他心里突然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具体哪里有问题,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心里慌,后脊梁骨一个劲的冒凉风。
此地不祥!他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快加速度,尽快离开宜秋聚!”
周围的众人也都看出陆智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人们再次向四周环视,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并没有异常的状况。
很快,郡军便走到百姓的人群近前。
听到脚步声,外围的百姓扭头一瞧,突然看到这许多的官兵,人们吓得纷纷向旁退让,口中也连声说道:“军爷!”“军爷!”
很快,在场的百姓都现了这支郡军,一个个的皆退让到路边。随着他们退让开,郡军将士也终于看到了人群中央的杂耍。
只见一名大汉站于场地的中央,弯下腰,脑袋向下低着,在他的背上,竟然叠罗着三个石墩子,每个石墩子都不小,看起来分量也不轻。
另有两名青年正在合力搬着第四个石墩子,费力地其罗在那名大汉的背上。又加了一个石墩子,那名大汉也只是身子一震,没有任何要被压垮的趋势。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通过他脖颈蹦起好高的青筋也能判断出来,此时的他正在力。
如果一个石墩子有上百斤的话,这四个石墩子,得有四百多斤。一个人,能扛住四百多斤的石墩子,这也太吓人了。
路过的郡军将士,不少人都看得直吐舌头,眼睛瞪得滚圆。陆智也看到了,他皱了皱眉头,步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即便看不到这名大汉的面孔,但他就是感觉自己以前见过这个人。
还没等他想起具体在哪见过这名大汉,身旁突然传来嗤笑之声,一名军候不以为然地说道:“假的!只是骗人的小把戏罢了,以前我见得多了!”
除了这种把戏之外,什么吞剑、喷火、胸口碎大石,那都是骗人的幻术,知道其中的诀窍后,根本不值一提。
这名军候的话立刻引起周围百姓的窃窃私语。人群里,有人不服气地说道:“石墩子都是真的,我们刚才提过了,根本提不起来!”
“就是,你又没去试过,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听了在场百姓的讥讽之言,那名军候眼睛一瞪,从队列当中走出来,扫视在场的百姓,沉声问道:“是谁在说话?”
看他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自然没有百姓敢站出来承认,人们纷纷向后退去。军候嘴角勾起,走到场地中,看了看正背着四个石墩子的大汉,嗤之以鼻,他走到一个石墩子近前,环视周围百姓,说道:“今天军爷就让你们开开眼,这个石墩子,我单
手就能提起来!”
“吹牛吧你!”
百姓人群里又传出讥讽之声。
军候扬了扬眉毛,二话没说,弯下腰身,抓着石墩子的把手,用力向上一提。
石墩子在地上纹丝未动。见状,周围的百姓皆哄笑出声,就连看热闹的郡军将士都是嘴角抽搐,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军候老脸涨红,他再次运力,猛然上提,石墩子依旧是纹丝未动。周围的哄笑之声更大。
这下,军候的脸面可挂不住了,他双手握住石墩子,断喝一声,使出了全力,可即便是这样,石墩子也仅仅是离地了一点点,紧接着,又嘭的一声,落回到原地。
啊?军候倒吸口凉气,就他提的这个石墩子,估计得不下两百斤重。
看那大汉的背上,石墩子的大小都和这个石墩子差不多,这么说来,他是背着八百斤的石墩子?这怎么可能呢!
军候眼珠转了转,一脚踩住石墩子,说道:“这个石墩子是真的,可他背上的那些石墩子,都是假的!”
他话音刚落,刚才那两名抬着石墩子的青年都不干了。
其中一名青年说道:“军爷,你这不是信口雌黄,污蔑人吗?小的们出门在外,就靠着一把子力气吃饭,军爷如此污蔑我等,不是成心砸我们的饭碗吗?”
另一名青年说道:“既然军爷说这些石墩子是假的,那你来提一个试试!”
说着话,他向同伴甩了甩头,同伴会意,两人走到大汉近前,从他背上合力搬下来一个石墩子。
让在场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两名青年竟然合力把石墩子扔向了军候。
看他俩扔得随意,显然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军候心中冷笑,嘴角也随之扬起,他满不在乎的伸手去接。
可当他的手触碰到石墩子的瞬间,他才突然意识到不好,这个石墩子的分量,一点也不必刚才他提的那个轻。
只是此时他再想躲避,已然来不及了,耳轮中就听嘭的一声闷响,石墩子结结实实地砸在军候的肚子上,把他直接压坐到地上。
军候脸色紫,嘴巴张开,一句话都没说,先噗的一声吐出口血水,而后坐在地上的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此时再看他,双目圆睁,嘴巴大张,脸色死灰,哪里还有半点气息?现场寂静了片刻,紧接着,有人出啊的一声尖叫,“不好了,死人了!有人被石墩子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