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复前脚刚出来,便看到有两名莽兵在拉战马的缰绳。那两名莽兵听闻脚步声,双双转头,看到贾复,他二人同是一怔,脱口说道:“你……”
他二人也仅仅说出个你字,贾复将手中的长戟横着一抡,沙,电光在两名莽兵的面前横扫而过,噗噗两声,两道血箭由他二人的脖颈中喷射出来。
“在这里!那个闯营的贼人在这里!”附近有莽军兵卒连声喊喝,紧接着,数支弩箭向贾复飞射过来。贾复侧身闪躲的同时,将两名兵卒落地的长矛踢了出去。噗、噗!两根长矛在空中化成两道电光,各自没入一名莽兵的胸膛。两名端着弩机的莽兵双双惨叫一声,仰面翻倒。贾复纵身上马,用力一夹马腹,催马冲了出去。人未
到,画杆方天戟先至。一名莽兵胸膛中戟,被贾复顶着向后倒退出五六米远,撞到一大群人。不等人们从地上爬起,贾复催促着战马,在他们身上踩踏过去。
“杀——”两名莽将骑着战马,一人持枪,一枪持戟,边大声喊喝着,边向贾复直冲过来,持枪的莽将速度稍快一些,率先冲到贾复的近前,一枪直刺他的面门。他出枪快,贾复出戟也不慢,枪头和戟头在空中摩擦而过,贾复脑袋突然向旁一偏,沙,枪尖在他的耳边呼啸掠过,但他刺出去的一戟,可是结结实实地插中对方的胸膛
。噗!随着一声闷响,对面持枪的莽将被他一戟捅下战马,当场毙命。另一名持戟的莽将接踵而至,运足的浑身的力气,嘶吼着一戟劈向贾复的头顶。
贾复横起画杆方天戟,向上招架。当啷!砸落下来的长戟被震起有两尺多高,那名莽将的双臂就如同过了电似的,酥麻得快要失去知觉。
他也不需要再有知觉了。贾复回手的一戟,横扫过去,咔嚓,对面的莽将被懒腰斩断,上半身掉于马下,下半身还坐在马上,白的、红的各种零碎,流淌一地。
两员莽将,都是一个照面就死在贾复的画杆方天戟下,下面的莽军兵卒见状,无不吓得脸色煞白,人们端着武器,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刚刚吃饱喝足的贾复不管那些,催马往前硬冲。战马踏入人群当中,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残肢断臂,在战马的周围散落一地。
此情此景,让莽军兵卒再无心恋战,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贾复并不追杀,他的目标依旧是昆阳。
北营的主将吴儁是一路寻着贾复的踪迹,穷追不舍,他的速度已经算是够快的了,可惜一直都未能追上贾复。
他正带着手下将士往前跑着,迎面跌跌撞撞地来了两名兵卒,同时还不断地大声喊叫道:“将军!将军——”
吴儁不知道怎么回事,勒停胯下的战马。有几名侍卫催马冲到那两名兵卒近前,厉声喝道:“你俩不要命了,竟然拦阻将军!”
“小人……小人有紧急军情,要向将军禀报……”那两名兵卒累得气喘吁吁,鼻凹鬓角都是汗珠子。
听闻他二人的话,吴儁心头一动,喝退了手下的侍卫,提马上前,问道:“你二人说有紧急军情?”
“正是,将军,小人在那闯营的贼人身上搜到一封书信!”说着话,一名兵卒把那块捡到的布条拿了出来。
吴儁眯了眯眼睛,问道:“搜?你们可是把那贼子擒下了?”
他一句话,把两名兵卒吓得一缩脖,互相看了一眼,另名兵卒结结巴巴地说道:“将军,是……是贼人身上遗落了一封书信,恰巧被……被我二人恰巧捡到了。”
“哼!”吴儁不满瞪了他俩一眼,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拿于我看!”
一名侍卫上前,接过兵卒手中的布条,翻来覆去的瞧了瞧,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呈交给吴儁。吴儁接过布条,打开,定睛细看。看罢布条上的字迹,他脸色顿变。
见状,周围的十数名莽军将官颇感莫名,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名与吴儁私交深厚的将官催马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怎么了?”
“出事了。”吴儁脸色难看,将手中的布条递给那名将官,后者急忙接过来,低头一瞧,脸色也跟着变了,诧异地惊呼道:“宛城沦陷?”
他的话音不大,但也足够周围众人听清楚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什么,宛城沦陷了?
宛城可是朝廷在南阳的最后一块领地,也正是因为有宛城在,才牵制住了汉军的主力。
现在宛城沦陷,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汉军主力随时可能离开南阳,推进到颍川,来增援昆阳。
一座只万余名汉军驻守的昆阳,己方四十多万大军,连续打了十多天都未能攻下来,一旦汉军主力赶过来,与昆阳汉军里应外合,己方的局势可就危急了。
“这……宛城沦陷的消息,我们可一点也没听说啊,这,这能是真的吗?”一名将官咧着嘴,颤声问道。
吴儁狠狠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宛城早已被反军围困,宛城沦陷的消息,你认为还能传得出来,还能传到我们这里吗?”
那名将官身子一震,地垂下头,沉默无语。
与吴儁交好的那名将官幽幽说道:“这封书信,是刘秀亲笔所写,告知昆阳反军,让他们再坚守五日,五日后,反军主力便可从南阳抵达昆阳!”
人们的脸色又是一变。五天!己方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
吴儁深吸口气,对亲信将官说道:“军情紧急,事关重大,子仁,你速将这封书信带至东营,呈交给大司空、大司徒两位大人!快去,不得有误!”
“是!将军!”那名将官不敢耽搁,将手中的书信叠好,揣入怀中,带上两名随从,骑马直奔东营而去。
看着手下将官离去的背影,吴儁忍不住长叹一声。
昆阳之战,远比想象中困难得多,本来就不好打,现在又横生事端,汉军主力即将进入颍川来援,接下来的战事,只怕是要更加艰难。
说起来,吴儁对王邑也很有怨言。其实昆阳之战早就该结束了,确切的说,昆阳这里原本是打不起来的,己方大军刚刚抵达昆阳,王凤就派来人递交了降书。
而且还不是递交一次降书,而是递交了两次降书,可王邑呢?撕了降书,杀了来使,不接受王凤的投降,只一门心思的想在战场上杀王凤等反军个片甲不留。
但这又何必呢?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既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说白了,王邑一是要面子,二是完全不考虑过手下将士们的死活。
不管双方的实力差距有多悬殊,只要是打仗,那么一定会死人。可在王邑的眼中,下面的将士们死不死,完全不所谓,只要他心里痛快了,面子上好看了就行。
要知道吴儁可不是地方军出身,而是根正苗红的京师军出身,是跟随王匡,出生入死,与赤眉军打过无数次交道的老将。
但即便是这样,他都对王邑的表现十分不满,由此也就不难推断出,地方军将士对王邑的厌恶都已到了何等程度。
如果说以前莽军将士对王邑的厌恶已经到了临界点,那么,宛城沦陷的消息传来,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宛城真的沦陷了吗?
不知道!这只是刘秀随手那么一写而已。刘秀当时是把一块布条撕成了两半,写下两封信交给贾复,一封信是写给昆阳的,另一封信则是写给莽军的。
贾复‘不经意遗落’的那封书信,正是刘秀写给莽军的这一封。
其实两封书信的内容都差不多,刘秀在两封书信中都是言之凿凿的声称,宛城已经沦陷,已经被刘縯率领大军攻破,刘縯所率的汉军主力将于近日抵达昆阳。
区别在于,写给昆阳的书信中,日期是三日,写给莽军的书信中,日期是五日。
传给昆阳这个假消息,刘秀的目的是给昆阳守军以希望,让他们再坚守三日,然后己方来个里应外合,夹击莽军的中军所在之地,东营。
传给莽营这个假消息,刘秀所用的是攻心之计。莽军兵力虽多,但内部并不合,京师军和地方军之间,矛盾重重。
莽军在昆阳打了这么久,久攻不下,内部矛盾肯定已进一步激化,现在又听说宛城沦陷,汉军主力即将到来的消息,将会更进一步的让莽军内部矛盾变得尖锐。
合则分之,分则破之!这便是刘秀所采用的攻心战术!所以,只要宛城沦陷的消息传开,既可以让昆阳守军看到胜利的希望,又能大大打击莽军的士气,激化莽军内部矛盾,既然这个消息能给己方带来这么大的收益,那么它
是真是假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帮助己方取胜,那它就是好个消息,管它是真还是假!
刘秀自己编出的这个消息,可谓是一箭双雕,等于是给苦苦坚守的王凤一部打了一针强心剂,也等于是给久攻不下的王邑一部当头一棒,让敌我双方,此消彼长。
通过刘秀的这个战术,不难看出来,他不仅仅是名出色的军事天才,也是一名极为出色的政治天才。
将兵者诡道也,兵家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已被刘秀运用的炉火纯青。
没有谁一生下来就会打仗,就会揣摩敌我双方的心理,也没有谁天生下来就是了不起的军事家、政治家。刘秀能在昆阳之战中表现得光彩夺目,完全是取决于前期的积累和自身的努力。